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见村长还有顾虑,万里又详细说了一下阿百雅禁外貌特徵和举止,包括她脖子 上掛著的那串以红珊瑚和白色珠子製成的、形状奇特的蛇行配饰,因為他说得太详 细了,村长完全相信了。 「我非常尊重您的宗教信仰,可是有一个问题,我听说养蛊的人是要以一定的 方式回报蛊的,越邪的蛊要求就越多。蛊杀人,也必须以人為食。如果哪天所谓的 坏人死光了,养蛊人為了防止蛊的反噬,就要以滥杀无辜来侍奉蛊。你刚才说的药 鬼不就是如此吗?想必这裡的人曾经深受其害吧?」万里根据村长的脸色猜测著, 没想到村长竟然真的点了点头,这裡竟然真的曾经深受蛊毒之害。 「害怕报復是正常的,可是让这个杀人兇手逍遥法外的话,以后可能造成更可 怕的后果,而且我们会保护村寨的。」万里诚恳的说,「我的朋友其实是一位很有 能力的法师,他一定能保证村子裡的人不受伤害,只要您帮忙。请您相信我们。」 村长沉默著,看的出来内心很挣扎,他想保护村寨,但又害怕使自家受到巫蛊 的荼毒,两难的情况让他一时难以取捨。 万里理解村长的这种心态,所以并不催促,只静静等在一边。过了好一会儿, 一直不说话的阮瞻突然说,「我想,阿百雅禁梦示小夏,大概是想让我们除了这个 背后下蛊的人吧,毕竟只有万物神才有权利决定人的生死,任何人也不能代神作出 决定。她因為已经仙去,不便亲自动手,这才想让我们后人来解决事情。」 他知道村寨裡的人对他们的万物神很虔诚,而且也对那位阿百雅禁分外崇拜和 相信,甚至是盲目的,所以他以这方面劝说村长。 而且,他也以為阿百雅禁是要告诉后人们一些事情的,不然不会让小夏反覆出 现幻觉。这竹楼他曾经检查过,并没有灵体存留,也没有邪气,更不是村民所说的 的连通阴阳之地,只是传说使它变得神秘。至於那幻觉,并没有一丝恶意,肯定是 阿百雅禁预知了一些事情,用他们不理解的巫术留下来的意念吧,就好像录像机一 样,而那件嫁衣就是这录像机的开关。 据说有能力的巫师能预测未来,阿百当年是一位有名的雅禁,能预测未来没有 什麼新奇的,甚至可能有些事情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她无力改变,所以才来求 助於后人。 他的话果然对村长產生了作用,老人又犹豫了一下,看著两人真诚无偽的脸, 终於决定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诉给两个外来客。 「在我们这一带,阿百雅禁是最受尊敬的,十里八乡谁有事都会找她。她不像 别的法力高深的道公道婆,会收取高额费用,也不像保佑一方的巫那样不可接近。 她的力量无人可比,却从不收村人一分钱,生活非常俭朴,这竹楼和平常的生活用 度都是村民自愿供奉的。由於她法力高,心又善,所以在山外面都翻了天的时候, 我们附近几个小村寨虽然穷却还是平平安安的,大家都说那是因為她守护著这裡。 我们这儿的人几乎拿她当万物神一样相信的,不过解放后不久,她忽然消失了,活 不见人死不见尸,有人说她是洩漏太多天机,保护太多人而受到惩罚,有人说她是 成神仙去了。总之再也没有人见过她,在她之后,我们这裡再也没有出过法力这麼 高又那麼善良的雅禁了。」村长长嘆一声,「其实我今年才六十岁,对这位了不起 的雅禁几乎没有印象,不过我爹以前也是村长,所以我听说过太多阿百雅禁的事, 村里还健在的老人也都知道的。」 「她有没有结婚?」万里问。 「据说,她的能力是天生的,也就是天授的,所以不能和世俗的男子婚配。不 过--」村长迟疑了一下,「听老辈人说,有人看到过她的竹楼裡有男人出没,因 為她也是族,所以有人说她也是以药鬼為夫的。可是她还留在这儿的时候,并 没有什麼人遇害,应该不是药鬼。」 「那她有没有收徒弟呢?」阮瞻提出又一个问题。 他们主要是想打听阿百的情人司马南和当年那个新郎的情况,因為各种线索表 明这两个人与整件事有相当密切的关係。本想著中间舖垫一下,然后再打听新郎的 情况,没想到才提到「徒弟」两字,村长的脸色就变了。 两人对视一下,精神立刻集中起来。难道所有问题的根源都在阿百雅禁的徒弟 上吗? 「村长,如果是重要的情况,请您一定要告诉我们。」万里连忙恳切地说,「 说不定这就是我们要解决事情的关键,如果您有顾虑,我们可以设下一个结界,不 让外界的任何人知道我们今天的谈话。」 村长苦笑一下,摇了摇头,「人在做,天在看。瞒得了人,瞒不了神。我并不 怕,只怕拖累家裡、拖累村子。可是--算了,既然阿百雅禁有梦示,一定是会保 佑我们的。」 村长又嘆了口气,装上了烟袋,深深地吸了一口,「算来阿百雅禁的那两个徒 弟,比我的年纪大一点点,其中一个是我的远房表姊,另一个就是那锦村投河新娘 的正式男人。我表姊叫阿乌,新郎一家是我们村的,名字叫做黄石头,不过我们叫 他阿哑,因為他小时候不说话,寨子裡的人还以為他是哑巴。」 阮瞻和万里都没说话,因為被这事实震惊了。没想到丛林怪人阿乌竟然是村长 的表姊,更没想到新郎是阿百雅禁的徒弟。 其实想想这很合乎情理,他们既然怀疑新郎是幕后人,而他的本领又那麼高, 几乎是用蛊的天才,还可以轻易操纵动物和植物,就可以他一定天生就有某种能力 并师以一位高人。在这山裡还有谁比一位传奇的、几乎被奉為神的雅禁更有法力和 巫力呢?! 「你们山外的人不明白,在我们这裡,有天授能力的小孩会被视為神子,并不 常见,无论男女,他们都会活得很久,并且保佑这片山林。传说中要好几百年才出 一个这样的能人。」村长吐了一口烟,沉浸在回亿裡,「听我阿爹说,当年的阿百 雅禁被证实有天授能力,是神子后,我们整座山裡的人都高兴极了,因為有神力的 人竟然在我们这一代出现是我们极大的幸运。大家本来都以為,从阿百雅禁后,要 几百年后才会出现新的神子。没想到二十年后就出现新神子了,而且竟然有两个, 就是我表姊阿乌和阿哑。」 「这个天授能力要怎麼证实呢?」阮瞻问。 「有的是神子降生时,本地巫术高的道公道婆都会得到预兆,知道哪家有神子 降生;有的神子要长大些后才被发现,他们不用学习就可以制服普通的鬼,并控制 普通的蛊,会由公认巫力最高的雅禁来确定,具体方法我们凡人是不知道的。」 「怎麼和藏族的某些习俗相似?」万里小声咕噥一句,继续听村长说下去。 「我表姊阿乌和阿哑都是在五岁时被发现有天授神力的,确认他们是神子的就 是阿百雅禁。我家当时因為出了表姊这样的人有多麼自豪和欣喜就不用说了,阿哑 家裡更是扬眉吐气,要知道他家一向被族人看不起。其实寨子裡的人不坏,不会轻 易排斥别人,特别是同族的人。可是阿哑他爹是我们这儿有名的坏蛋,又懒又混, 气死了自己的父母也没长进,后来跑到缅甸那边去闯祸,结果差点被当地的土著给 杀了祭神。他虽然跑回来了,却残废了,再也不能危害乡里,就靠著曾经被他欺负 的乡亲们施捨点东西过活。后来他又不知道从哪裡捡来一个疯女人做老婆,这才生 下了阿哑。这孩子本来可怜,有那样的阿爹和阿娘,可他根本不和人说话,一双眼 睛瞪得人后背发毛,阴森森地,根本没人敢靠近。不懂事的小孩子和不厚道的大人 有时会欺负他,他也不反抗,要不是后来有人看到他和村子裡的狗说话,寨子裡的 人还真会一直以為他是哑巴。」 「和动物说话?」阮瞻又问了一句,得到村长的确定后才明白為什麼幕后人可 以轻易地用蛊控制动物和植物,原来他天生就有这种了不起的能力。 这让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当他被发现有天生的阴阳眼,能够见鬼并和鬼玩在一 起的时候,他立刻被当成怪物一样隔离开来,四、五岁的年纪就要面对这个世界的 猜疑、恶意和排斥,似乎所有人都对他又厌恶又惧怕又冷漠,那种骨子裡孤独和恐 惧的感觉,不是能够用言语表达的。 一瞬间,他明白阿哑的心境,有点同情他了。 「所以啊,当阿哑被认為是神子,他家的骄傲是不必说的。寨子裡的人也因為 他们是神子的父母对他们好了起来,他阿爹竟然也开始学好。」村长说著嘆了口气, 「本来一切很好的,可是--唉,你们知道雅禁本来也叫禁婆的,就是说雅禁全是 女人,只有女人才有可能把天授神力传给下一代,而男人不会,所以阿哑可以娶妻 生子。那会儿正是文化大革命的时候,要破四旧,所有的道公道婆都要回家务农, 可在我们这些村民眼裡,他们的地位还是很高,或许就是因為这个,当阿哑看中了 那锦村的那个苗女后,那苗女的父母非常高兴的答应下来,也不管那女娃子自己是 不是愿意,结果--唉!」 「可是这件事虽然很惨,但有什麼不能说的呢?」万里把话题渐渐导入,「我 们在村裡打听的时候,村裡的老人们都不肯说,好像还很害怕,后来发生了什麼事 吗?」 「那是因為阿哑还--还--」村长结巴了半天也没想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这个 让整个村子的老人都不敢提及的男人,「他用狠毒的手段报復了与这件事有关的人。」 「怎麼回事?」阮瞻皱紧眉头,知道村长要讲到事件中心了。 村长咽了咽口水,显然还有点怕,「你们去打听过新娘家的事了吗?」他问。 「问过了。」阮瞻老实回答。 「怎麼说?」 「说是新娘的父母相继去世,死因不明。」 「唉,果然还是这样说。」 「事情情况不是如此,是吗?」万里追问。 这一带盛行蛊毒和巫术意识,普通居民对能使用蛊毒的人和巫力一般的道公道 婆已经很敬畏了,对阿哑这种神子就更是又崇拜又畏惧。在当地民眾的眼裡,一个 地方都会有一个最厉害的巫师,他会保佑一方平安,但触怒他,他也会不利於整个 地区,会降灾或有瘟疫。如果阿哑出於愤怒和羞辱而做了什麼,大家联手瞒住结果 是必然的,以免触怒他做出对村寨更剧烈的报復。 一个从小备受污辱和冷遇的人,一天突然成為了被所有人尊敬和惧怕的神子, 除非他心理素质超强,不然都会培养成狂傲且不容侵犯的个性。而黄石头,也就是 阿哑显然更偏执一点,因為他这些改变是在他小时候就完成的,那时候他的心智还 没有成熟,父母一个残一个疯,从心理学角度上讲,他性格的转变会更加剧烈。 所以,当他的爱情和婚姻受挫后,他因為羞愤而狂怒的可能性太大了,几乎是 必然的! 「先死的其实是他的父母。」村长摇摇头,依然心有餘悸,「那件事三天后, 他的父母就死了。死的时候脸上笑著,好像看到什麼自己最想要的东西,但身体却 僵硬的像木头一样,两隻手一直向上抓著,至死不落下来。大家心裡都知道是怎麼 回事,但是不敢说出来,只是没想到他可怕到连父母都要迁怒。他那几天很怕人, 又回到小时候那样,不说话,只要有人从他面前过去,他就瞪得人心裡发毛。我们 都过的很小心,不知道他要干什麼,只见他每天满山遍野的乱走,直到十天后的一 个晚上,那一晚,那蔓村和那锦村失踪了二十多个人,都是和这个婚礼有关的人, 包括新娘的父母,那个知青因為回城了,所以并不在此列。」 「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万里是急脾气,忍不住催促,却被阮瞻用眼神阻止, 要他安静下来,听村长讲下去。 村长并没有急於说起婚礼后的十天发生了什麼,而是又说起了当年的往事,东 一句西一句的、没有规律,但阮瞻还是从他说起的那些山村往事,从他哀嘆善良且 法力高深的阿百雅禁只给山林带来短短十五年的平安幸福,从他话语中的一点点蛛 丝马跡和线索,慢慢了解了阿哑的成长经歷。 原来阿哑和阿乌被阿百雅禁收為徒弟后,并没有跟随师父学习多长时间,总共 不到三年,阿百雅禁就神秘消失了。只是阿哑悟性很高,师父好像开啟了他的蒙昧, 他第一次明白了自己的力量,然后就无师自通一样,巫力变的越来越强,虽然没有 阿百雅禁那样超凡,不过才八岁就会给村民解决很多事情,年纪越大就越让人敬畏, 年轻轻轻就成為这山裡首屈一指的巫师。 只不过他没有阿百雅禁的善心,帮人驱邪消灾、沟通阴阳会收取费用,可是他 的能力无人可及,别人解决不了的事,他一出手必会解决,又不会胡乱开价,所以 山民们并不计较。 而阿乌,虽然和他一起拜师,与他一同修练,师父失踪后也与阿哑一起住在八 角楼裡研习巫术直到十五岁成年,可是能力却比他差很多。但即使如此,在当地的 女巫中也是最强的了。 由此可以判断,阿乌因為做错事而遭到很严厉的惩罚,绝对就是因為得罪了阿 哑才闹到不敢回寨子,每天避祸山林过野人的生活这麼惨,因為除了他,没人的能 力超过阿乌,并让她怕成那个样子。 而且,黄博恆亲口说过,阿乌得罪了他没有好下场。鉴於他只是个傀儡,反应 著操控者的意识,那麼他口中的『我』,其实就是幕后人。他以為自己做的事,其 实是操控者做的,而这个幕后人,十之八九就是阿哑。 可是,她為什麼会得罪他呢?她又做错了什麼?是因為同门之间的关係不和睦, 还是她破坏了他什麼事? 以黄石头的经歷,和与他交手时的感觉,阮瞻有理由相信,他许多的蛊术和巫 术是自己独创出来的。因為阿百雅禁如此善良,绝对不可能会这种阴邪至极的东西, 更没有时间教授给他。 阿百雅禁给小夏的幻觉中,提到了收徒弟的事,是无意还是有意的?这和司马 南有什麼关係吗? 「如果你们能找到我表姊阿乌,看能不能帮帮她吧。」村长嘆息著打断两人的 思虑,「我只知道她是得罪了阿哑而躲起来,并不知道為了什麼。看她像野人一样 在山林裡受罪,不能回家,我心裡--她虽然有天授的能力,活得比一般人长,也 衰老得很慢,但她也已经是快七十岁的人了。」 「放心,我们一定帮她。」阮瞻许诺。 村长感激地点点头,「说到这个,我倒想起来,阿旺他爹死的时候,阿乌表姊 回来过,就在树林中站著,好像要说什麼。当时我让她回去了,因為除了我,没有 人知道她还活在这个世上,我不想她再出什麼事。谁知道阿哑有没有死?从那二十 几个村民失踪后,他也失踪了,不过既然阿乌表姊还是很怕,他一定是没死的。」 「那麼多人是怎麼失踪的?不可能无声无息吧?」万里又追问。 「就是无声无息。」村长喃喃地念著,又装了一袋烟,才开始说起那件事。 「婚礼后的那些日子,阿哑白天就坐在竹楼外面发呆,每个路过他家门口的人 他都会盯著看,让人不自禁地害怕,但是一到了晚上他就会满山遍野的乱跑,没人 知道他要干什麼,大家只感觉越来越紧张,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直到第十天晚上, 他忽然留在家裡,并把所有的油灯都点亮了,那天晚上特别黑,也没有月亮,到处 黑漆麻乎的,只有他家的木楼亮晃晃的,老远的一看好像一个灯笼一样。」 全村的人本来都不敢睡,连各家的狗都藏在窝裡不敢出来,除了村裡几位有些 年纪的叔公和我这个村长聚到梁娃子家裡去,因為他家和阿哑家是对门,地势又高, 可以清楚的偷看到对面的情况。 我们看到他家大门四开著,阿哑就坐在火塘边上,除了火塘中的火,四周放了 一地的油灯,把他围在中间。他好像感觉到有人偷看他,竟然还转头向梁娃子家笑 了一下,这一笑,吓得我的魂掉了一半,我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眼珠子不像平常人 那样,而是眼白和眼黑都混到了一起,像两颗银球一样放著寒光。 他就坐在那儿不动,时不时向火塘裡扔些奇怪的东西,仔细一看是一些我没见 过的植物和不知什麼动物的残肢、皮毛。那些东西一扔到火塘裡,火苗就「蹭」的 一下窜起一尺多高,只不过那些火苗看得人心裡发凉,因為不仅顏色是奇怪的绿色, 那形状更像是一隻手从火裡伸出来要抓什麼,让我当时就想起他阿爹和阿娘死时的 样子! 还有啊,那些怪东西一烧,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传出来。说是甜味吧,还带 点焦糊味,说是香吧,又有一股子牛粪味。这东西一闻,就让人脑袋发昏,恨不得 立刻躺在地上睡一觉。我知道阿哑要做什麼不利村子的事,拼了命要醒著,用烟袋 烫自己的手,可眼皮还是不停的打架,再看其餘的人,一个不剩的全睡著了。 这时候,阿哑突然站了起来,不知道从哪裡抓过来一隻黑猫,他在黑猫的脖子 上掛了一个小铃,然后对黑猫说了些什麼话,那黑猫就听话地窜出了屋子,向村外 跑去了。这本来也不算什麼,但奇怪的是,火塘裡因為烧那些怪东西而升起的白烟 根本没散,一直像个锅盖一样罩在火塘上。这时候黑猫一走,这白锅盖变成了一团 细丝线样的东西,被黑猫拉著一边的线头,一直拖到村外去。黑灯瞎火的,就看见 半空中有一条白线被一隻黑猫拉著跑,长的像没有头一样。 我知道他就要开始了,怕他脑筋打结,会害了太多人,所以忍著想睡觉的念头, 壮著胆子,跑到梁娃子家的院子裡,对他大喊--「黄道公,您高抬贵手,大伙儿 也不想发生这事啊!我代寨子裡的乡亲求您了,您就息息怒吧!」 他大概没料到有人敢拦他,转过身来看我。我以為这下子他一定会给我来点什 麼根地,哪想到他动也不动地站了一会儿,对我说:「看来我的功力真是差,还有 人没睡下。既然你醒著,就让你看看吧,冒犯过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欠了我的就 要偿还。我要製一种没有人製过的蛊,需要人帮我一把,他们欠我的,所以就他们 来吧!放心,我不会滥杀无辜,但我也不会放过对不起我的人!只是,你不要说出 今晚的事,否则我会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他瞪著那对只有白眼球的眼,脸色和火塘裡的火苗一样绿,把我吓了个结实, 哪还说的出话,就傻站在院子裡,竟然也不睏了。当时我没注意到,我要站在院子 裡和他喊著说话,他只是动动嘴,竟然就像在我耳边说的一样清楚。而且,不是我 吓得动不了,而是我被僵住了,觉著自己像是他栽的树一样,就扎根在院子裡。 过了好几袋菸的功夫,大概快半夜了,那个怪烟火终於熄灭了,同时铃鐺声从 远处传了过来,我虽然全身发僵,但头还是可以动,扭过头一看,就看见那隻黑猫 已经回来了,虽然身后不再拖著白烟,却跟了好几条黑影。细一看,是好几十个人, 模样是那锦村的村民,我虽然不认识那个新娘一家,但是我们两个寨子总是有来往, 我认识其中几个人。这些人站成一排,一个搭著一个的肩,都闭著眼,黑猫脖子上 的铃鐺响一下,他们就走一步。 我想喊,却根本喊不出口。就见阿哑也从木楼裡走出来了,腰上绑了一个小鼓, 一边走一边敲著奇怪的鼓点。随著他的鼓声,我就见寨子中又出来几个人,也和那 锦村的人一个样子,就像一边睡觉一边走路。加一块有二十多个大活人,全一个模 样,脚下的草被踩的「刷刷刷」地响,但一个说话的人声都没有,整个村子静的像 坟墓一样,只有铜铃和鼓声。我仔细认了一下,这些人都是和阿哑结婚这件事有关 係的,那锦村的人偏多一点。 阿哑就这麼一下一下地敲鼓,身后的一群人一点也不反抗地跟在他后面,包括 我在内。我就觉得浑身还是发僵,脚根本不听使唤,那鼓声就像鞭子一样,抽的我 们不由自主地向前,可是整个村子都睡得死死的,没人出来帮忙。其实就算醒著, 谁又敢惹怒已经完全不讲理的阿哑,他法力那麼高! 走了不知多久,我们来到了南山的悬崖边上。阿哑往旁边一闪,转过身用那双 放冷光的白色珠子看我们,说:你们先去吧,我随后就到。然后伸手扯下那只小鼓, 一下就扔到悬崖下面。那个小鼓在半空中好像也有人在敲一样,发出「咚咚」的响 声,引得那隻黑猫不顾死活地扑上去。它落下了悬崖,跟在他身后的人也随著铃声 排著队,一个接一个跌了下去。 那个悬崖是个绝璧,掉下一根鸟羽毛也会摔得粉碎,何况是人呢?我站在最后 一个,眼见著也轮到自己,要吓死了。哪知道就在我以為自己必死无疑时,竟然在 悬崖边撞到一面看不见的墙壁,挡住了我的去路。我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就哆哆 嗦嗦地站在那儿,感觉身前身后什麼也没有,连阿哑也不见了,心裡又急又怕,喉 咙裡也发不出声音,就那麼一直站到日头上山,才觉得身上一鬆,向后摔倒在地上。 我一能动就跑回村去,见寨子裡的人都起来了,但对昨晚的事只记得阿哑怕人 的样子,剩下的就什麼也不记得了,只发现失踪了好几个人。我因為先前得到过警 告,什麼也不敢说。到中午的时候那锦村传来消息说,他们半夜失踪的人更多。於 是两个村寨主事的人合计,知道突然失踪的人不是和那婚礼有关的,就是新娘的亲 朋。一定是阿哑的报復,所以也没敢声张,把两边村寨的事全压了下来,怕越追究 越不得平安,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其实大家心裡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但没人敢 提一个字,深怕引火烧身。后来我悄悄去过一趟山崖下面,心想至少也要把那些倒 楣的可怜人好好安葬,,哪知道还没到他们摔下的地方,就被一团黑紫色的尸气拦 住了,回到家还大病一场。从此以后,阿哑不见了,村子裡的人為了后辈儿孙平安, 就当这事没发生过,这个人也没出现过一样。 所以,要不是你们有阿百雅禁的梦示,无论怎麼问当年的事,也不会有人说的。 我想,阿百雅禁一定不忍心她的徒弟这麼做,才让我们想办法让他归了正途。」 村长讲完了当年的事,疲惫地坐在椅子上嘆气。好像多年前的往事在他讲述的 过程中又经歷了一遍,阮瞻和万里两个人则听得有些心惊。 不用说,当年的那二十几个人是被阿哑炼製鬼蛊用了,黄博恆曾经告诉小夏那 个鬼蛊的炼製过程,小夏在山林中玩「捉新娘」游戏时,也曾遇到过像是一个村子 的鬼集中出现,虽然数目好像更多,但不排除有幻象的缘故。 就是说他炼製了鬼蛊后就离开了山林或著隐居了起来,直到十年前才出山,控 制黄博恆在城市裡混得风生水起,而且算年纪他快有七十岁了。如果说黄博恆是他 操控的傀儡,傀儡所有的表现都是操控者真实心态的反应,那麼黄博恆迷恋小夏, 也就是阿哑迷恋小夏。 但他都那麼大年纪了,可能吗?就算小夏和当年那个苗女新娘长的一模一样, 事情已经过了这麼久,还有那麼强烈的爱与恨吗?而且,看他对簑衣鬼的态度,明 显已经不再喜欢了。那為什麼还对小夏有特殊兴趣? 还有,鬼蛊是要下在新死的人身上,如果那个簑衣鬼就是被鬼蛊控制的苗女新 娘,那时候他的鬼蛊还没炼成哪,又如何留住她的魂魄? 带著这些疑问,阮瞻又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村长閒聊了两句,直到快中午了,村 长才离开。他离开前,阮瞻一再向他保证绝对会保护村寨,并且给了他几道符咒, 虽然不会万无一失,至少可以保护村长一家暂时不会受到伤害。 「你要怎麼做?有计画吗?」万里问。 此时小夏还睡得熟呼呼的,根本没有要醒的意思。 「我没有计画,但是有感觉。」 「什麼意思啊?」 「感觉不出三天,我们一定会和阿哑对决的,所以要提早做好準备。」 ---------- 夏日文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