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 声 玛丽咏和贝阿特利斯紧紧拥抱,然后走下格朗德街。 她们已经互相道了别。 乔治·凯奥拉兹吐露隐情后才过了两天,一辆高级轿车在圣米歇尔山脚下等着 她。 她在山上只度过了两个星期。 安娜修女前一个晚上来通知她说有人来接她。她这就回巴黎。 在同一晚上,玛丽咏接到一个电话。事情有新进展,一位法官对这个案子特别 关心,她将立刻被传讯。接下来……没人能回答她。她将在饭店里住几天,然后再 作考虑。什么都没有解决,她的流浪生活还会很长。 她走得比预计的早,走时的情况很特殊,甚至很刺激。 玛丽咏一早就到乔治的家门口给他留下一封信。 她花了一个晚上撰写这封信,结果上面只有一行字:“感谢与我分享了你的坦 诚。玛丽咏。” 这句话不能反映她的心声,但是聊胜于无,她这样想道。 直到今天,她还颇有负罪感地在心里抱有疑问。 当她想起乔治·凯奥拉兹和他的故事时,心中忍不住有种深深的痛楚。尽管如 此,还有一部分的她却仍然牵挂着杰瑞米,和他让她经历的这一切。他真的是裘描 绘的那个魔鬼吗? 有的时候,玛丽咏自问,老人是不是在利用侦探日记中的每个漏 洞来寻求另一个解释,为他的父亲开脱。从他还是一个孩子时起就开始了这种想象。 把出现在电车上的他的父亲改为杰瑞米。从英国侦探的角度来看,他在日记中真没 有出什么错,只是在几个方面有忽略,很可能是由于疲劳造成的笨拙或误差。 玛丽咏脑子里一想到这个假设就急忙把它赶走,自责竟然怀疑老人的话和他的 痛苦。 玛丽咏来到镇子下面的广场,安娜修女和塞尔吉修士在那儿等着她。 他们互相告别,安娜修女送给她一包本地特产。 玛丽咏登上汽车后座,行李已经在后车箱里放好。他们正要开车,她发现格莱 格瓦从城墙下的门里冒出来,朝着她跑来。 “等等。”玛丽咏对司机叫道。 格莱格瓦在摇下的车窗前停下。 “我妈给你的。”他一边喘着气,一边说。 玛丽咏接过用旧纸临时包的礼物袋,打开一看,是一本卷角起皱的书。 “怎样打开心胸和结交朋友。”她高声念道。 书里夹着张纸条。 “哎,找不到更好的。我送你的一个小小纪念品。给你的下一世,也就是你能 安居乐业的地方。别怕,我的朋友。我会想着你,也会关心报纸新闻。等着你哪一 天再到我的小店来。贝阿。” 玛丽咏百感交集地微微一笑。 “你替我谢谢她。” “还有,”格莱格瓦打断她道,“我……我得和你说件事。这…… 可以说,这很要紧。” 玛丽咏作了个手势让他继续。 “你读的那本日记。” 玛丽咏瞟了一眼汽车前座上的那两个人。 “什么? ” “我想,你一定想知道。它是假的。” “什么? ” “对,它是假的。我得告诉你,让你在走之前知道。” “你在说什么? ” “全是他们编造的。让你消磨时间。大家都说,对于不习惯这儿的人来说,最 糟糕的就是无聊。于是,僧侣们编造了这本假日记。他们在上面有一个修复手写本 旧书的作坊,他们拿了那种纸,然后写了这个故事,希望能让你散心,让你有事可 做。这样,你就不会闷得原地打转了。” “格莱格瓦,你在拿我开心? ” “我没有,我敢向你发誓。” 他看上去极其严肃,似乎是在为了不得不向她承认而感到绝望。 “他们在旧报纸上找到一则社会新闻,然后根据它编了一通。 他们把它放到阿弗朗西,又派你去那儿,他们原来准备在那儿把日记交给你, 借口说内容和封面不符,而他们中又没人会英语。没想到,运气真好,你自己就找 到了。” 玛丽咏的两腿发虚,双手潮湿。 “连那张照片也是假的。这只是一张普通老照片,被他们拿来用在故事里。裘 也和他们串通一气,因为他以前也是兄弟会的,这是真的,因为在你的眼里,他是 在修道院外的人,更容易得到你的信任。” 玛丽咏彻底迷茫,不知道该怎么想。 “我很抱歉就这样告诉了你。但你还是知道为好。” 她真想回答她完全不在乎,这一切和她不再相关,然而她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该相信什么? 这个意外消息,还是乔治向她讲述的更富戏剧性的故事。还有第 三个选择……杰瑞米在日记里的记述。 格莱格瓦尴尬地后退,举手向她轻轻道了声“再见”。 高级轿车发动了,电动车窗升起来关上。 玛丽咏的头发抽在脸上,然后落下。她满腹疑问地离开圣米歇尔山,望着这座 神秘复杂的山,希望能从中找到答案。 她出发去另一个世界,带着这个不知从何处开始,又不知到哪里结束的故事。 一个把她牢牢抓住的故事。 她的故事。 圣米歇尔山久久地留在后车窗里,高大雄伟,守望着海湾。 它守望着它的秘密,也守望着它的居民。 贝阿特利斯的话又在她的耳边响起:“大家团结一致,一起忍受打击,如果有 必要,大家会保守同一个秘密,一个不该离开圣米歇尔山的秘密。” 太阳从云层后面探出头。 一个转弯,圣米歇尔山消失了。 黑皮书搁在一条长椅上,一丝阳光落在皮封面上。那块被撕坏的隐藏照片的地 方已经被细心修补好。 在这道不多见的阳光下,书名的金色字体微微闪着光。 亚瑟·高登·平历险记。 一部没有结尾的小说,里面隐藏着一本私人日记。 格莱格瓦走过来,坐在长椅上。 一只皮肤苍老,布满青筋和斑点的手放在书上。 “你对她说了? ”一个温和的声音问,略带点口音。 格莱格瓦转向老人。 “对.” 裘点点头,他等了几分钟,待太阳让他稍微暖和了些。 “你相信,这起作用吗? ”格莱格瓦终于问道,“跟她这样说。” “对,起作用。” “为什么? 我不敢那么肯定……真相没有……” “真相? 到底什么是真相? 你说说看? ” 老人用博学而沉稳的声音袒露自己的沉思。 “一个虚假的故事,只要有人信,就成了真的。它是某个人的真相,当然只是 他自己眼中的真相。就像见证奇迹的人,或者是看见圣母玛丽亚显身的人那样,他 们很肯定,他们相信自己看见的就是真的,别的意见不重要,一切在于视点。除了 我们这个世界的基本原则之外,没有普遍的真理,只有我们个人的真相。这个星球 上的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真相……” 裘又享受了一会儿阳光。 “让她自己去选择她的真相,”他补充道,“有时,只需要能从字里行间来体 会,仔细体会,她就知道自己该相信什么。” 他的手又抚摸了一下日记的封面。 “总之,我们的真相不关别人的事。” 这个故事到此结束。 请不要吃惊,这个……有点特别的结尾并不真的让人失望,你只需好好想一想。 所有钥匙都在你的阅读中给出了。 我要感谢所有从事图书工作的人,他们始终在支持我。 这本关于真相的小说就是赠送给他们的。 我要诚挚感谢我的出版人和他那支出色的团队。 感谢弗朗索瓦·圣一詹姆斯对圣米歇尔山的丰富知识,和我们在山上的小巷走 廊的夜游。如果有关于圣米歇尔山的任何误差,那都是我的过错。同时,原谅我描 写了一个有点“呆板”的宗教兄弟会,这是为了小说的需要,绝不是真实的画像。 关于1928年的开罗,我作一点说明。书中描写的大部分地方和事件都存在过。 比如,歇费德饭店阿兰比杯晚会是真实的。布景、在场的人物,我什么也没夸张。 有轨电车的怀旧魅力、宫殿下的秘密地道的故事、有水银池的花园,这一切从某种 程度上为小说的这一部分增添了一丝惆怅的气氛。我希望说明,这一切是为了在你 们的头脑中,让这些回忆超越一张简单的罗曼蒂克画面。 WWW.maximechattam.com 再见。 于爱吉宫布 2005年2 月4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