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我一路胡思乱想地往家赶。 回到家时,陈素已经准备好了早点。 我没洗漱,也没照镜子,我想我的尊容肯定把陈素吓了一大跳。 “你的脸色真差,又是一宿没睡吧。” 我说:“阖了一会儿眼,精神挺好。” 陈素洗过澡了,身着一件粉嫩的浴袍,犹如出水芙蓉一般。 我搂住她的腰,忽然心襟动荡起来,忍不住挺嘴往她脸上亲去。她嬉笑着捶 打我的胸口,嗔怪说:“老不正经的,我肚子还有孩子呢。” 我没理她,嬉皮笑脸、不依不饶地侵上前去。陈素无意地抬了抬膝盖,正巧 磕到我的命根,一阵从暗处涌来的剧痛刺激了我全身的神经,我登时面色苍白, 汗流浃背,捂着裤裆痛苦地蹲下身。 陈素骇讶万分,俯身不住地拽我胳膊,哭丧着脸说:“你怎么样,千万别吓 唬我!” 我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说:“没事儿,反正种子都已经播下了。” 她破涕为笑,继续娇嗔地捶打我的肩膀。 我总有这么一个想法,这辈子如果没有陈素,我的世界将会怎样。我通常不 往这个问题的深处想,因为不愿想,也不敢想。 陈素啜了一口牛奶,说:“今天早上我去买早点......” 我打断她的话:“我不是让你在家好好休息吗,干嘛那么早起床?等我回来 我做嘛。” “哎呀,别打断我的话。我去买早点时,碰到一个奇怪的人。” 我咬住勺子看着她:“谁?” “不认识,是一个老头,他就那么一直盯着我,看我的眼神很古怪,他好象 一边看我一边对照手里的一张照片。” 我愣了愣,说:“那老头长什么样?” “秃头,穿一件洗得泛白的蓝西装......” “哐噹——”,我嘴里的勺子脱落下来,清脆地砸在餐桌上。 单民革走进张弓的病房。 张弓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问:“找到了?” 单民革摇头:“还没有。” 张弓的眼睛又黯淡下去。 单民革说:“你又不告诉我他们的姓名,住在哪里,这人海茫茫的,上哪儿 找去?” “......女人叫荀玫,是我的妻子,不,应该说是前妻,她失踪好多 年了。” 单民革低头在他床前踅了几步,说:“说句不该说的话,你既然对你妻子余 情未了,为什么还要去干那种事呢?这样......你就永远失去了与你爱人 重圆的机会。” 张弓不吭声,目光凝滞。 “呃......对了,照片上的婴儿是......” “是我儿子。” “他叫什么?” “没名字。”张弓望着天花板,“他不用你找,你找不到的,我自己去寻。” “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吗?” “当然,机会很快就到了。因为......他不在这个世界上..... .” 单民革怔了怔,有些局促地说:“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是我,是我杀了他,我亲手掐 死了我自己的儿子。” “你......你......”单民革惊愕地后退了几步,“为什么?” 张弓的声调突然变得怪里怪气,他似乎在竭力压抑某种情感,但它还是在张 弓的言辞间一点一滴地、不为人察觉地宣泄出来。 “人活着就是这样,等你回头想问为什么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 医院闹鬼的事不胫而走,它似乎比收治爱滋病人这个讯息更具穿透力和威慑 力。 病人们纷纷在白天转院,象是惟恐天黑后便丧失了逃命的机会。最后,余留 下的都是因重症传染而不便转移的,张弓当然也在其列。 这事情闹得挺荒唐,全院上下竟一时间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等院长缓过 神时,情况已经发展至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反应算快,立刻联络媒体召开记者招待会,端坐在电视屏幕里,慷慨激昂 地辟谣。 但这年代,人心古怪,民间思维崇尚悖逆,你越辩称那是谣言,他们越相信 那是真话。所以,院长越辟越糊,越抹越黑。 之于我,当走过病区走道时,只能听见自己皮鞋跟磕击地面产生的回音,世 界真的清净了许多。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