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我醍醐灌顶似地点头,但我的眉头依然难以舒展。 院长似乎有些不耐烦,说:“痛快一点,拿个主意。你倒还犹犹豫豫的,明 天我要是把这通知往全院那么一宣布,还不定有多少人挤破脑袋抢着去呢。” 我面露难色,支支吾吾说:“我不是不想去,只是......我在工作上 出了一点问题。” “什么问题?” “我......大概误诊了,就是......那个爱滋病的。” 院长一愣,说:“你没让他做HIV 检测吗?” 我摇头:“没,我只是通过症状和病毒形状来判断的,可是现在发现他体内 的那种病毒并非是HIV 。” “谁发现的?” “我的一个同学。” 院长低头沉思了片刻,说:“你只要把你同学的嘴堵住就可以了,其他的就 当没发生过。现在,爱滋病已经不象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那样稀奇了,你也瞧见了, 爱滋病中心都已经人满为患了,谁还顾得上来追查这里的病人是真爱滋还是假爱 滋。对了,那病人情形怎么样?” “看情形撑不了几个月了。” “那好,到时他一死,就一了百了了。” 我的心脏收缩了一下。这句话从他嘴里吐出,着实令人胆战心惊。 家里保姆突然打电话来,有些惊慌,说,陈素醒了,可就是睁大了眼睛,神 情呆滞,一句话都不说。 我大惊失色,不顾一切地冲回了家。 陈素果然醒了,可是她却没下床,抱着膝盖坐在被褥上,眼睛直勾勾地盯前 方的空气。 我缓慢地坐到她身旁,问,怎么了? 她不吭声。我能感觉她的身体在瑟瑟发抖。 我把脸凑过去,想尽可能给她一些慰藉。 陈素突然大叫一声,猛地从床上蹦了起来。我的脑袋被她的肩膀有力地撞开 了,我捂着红肿的脸蛋跌坐在地板上。 陈素脚步慌乱地在地上踅来踅去,双手捧着脑袋,口中喃喃不止。 我依稀听见她一直重复两个字,“死了......死了......” 片刻之后,她突然蜷缩到了墙角,脑袋耷拉下去。 我大汗淋漓,粗重地喘了口气。我上前探视了一下,陈素已经晕厥了。 一直在门口观望的保姆,瞪着惊恐的鼓眼泡,面色铁青。 后来,陈素终于彻底醒来了。 她再次变得无比贤良温顺,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当我提及去省城培训的事,她显得很高兴,极力劝我去参加。 尽管陈素一如往日的贤惠,但我知道,她起了变化,这不是我用眼睛观察到 的,而是用直觉体味到的。至于究竟是怎样的变化,我无法形象地表述出来。 家里的氛围又回归往昔的恬静。 保姆却心有余悸,委婉地提出了请辞。在我极力挽留之下,她才勉强答应继 续干下去。私下里,我又塞给她五百块钱,说,好好照顾陈素,别有半点闪失。 第二天,我如期去了省城。 但在我潜意识里,总觉得这个决定是错误的,也许将会是个致命的错误。 漫长的一个月,浑浑噩噩的一个月,终于结束了。 我瘦了一圈,黑了一层。 我糊里糊涂地拿到了培训结业证书,我成了公认的全省青年骨干医生。 我赶回家,似乎并不受欢迎,因为电梯不巧出了故障。我只能拖曳着行李, 慢慢地爬着黑黢黢的楼梯。 楼梯越走越黑,我气喘吁吁,才爬了三楼。我家住十楼。 前面的黑暗突然有了脚步声。我得到了一些安慰,毕竟不止我一人这么倒霉。 前面的人慢慢地走着,我缓缓地跟着,他或者她的步履声仿佛成了我的目标。 终于到了十一层楼面,走道里黑咕隆咚的,似乎我一个月没回家,这里的人 都养成了早睡的习惯。 黑暗中,我隐约看见一个矮小的人影在前面走。 一扇门开了,里面也是漆黑。 矮小的人影走了进去。门关了,无声无息。我踱过去,站到这扇门前,打燃 火机,狐疑地盯着门牌。那是我家。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