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一条裂缝 他们歇了一会,直到确认可以再次行动,便在黑暗中猫着腰,避开灯光,敏捷地冲 了出去。他们很快来到一堵矮墙跟前,詹姆斯想起,他第一次从树上侦察的时候,就猜 这里是牲口棚,空气里果然有一股浓烈的臊味儿。 棚屋另一头是大片没有光照的阴暗地带,詹姆斯对凯利指了指那个方向。 “得去那边看看。”红头发说着爬过墙去,刚一落地就骂了一声。 “怎么啦?”詹姆斯问,也跟着爬了过来。 “踩着屎啦,你走路看着点。” 詹姆斯朝地上一瞧,果然有几堆臭屎。这么说,还真是牲口棚,啥牲口呢?他小心 地走到一个水泥棚边朝里张望,只见一头肥母猪躺在那里,一群小猪崽在它暖暖的肚子 边拱来拱去。看上去,猪妈妈还笑得挺开心似的。 “肮脏的畜生,”凯利在地上擦着鞋子嘟哝了一句,詹姆斯差点笑出声来。又是紧 张,又是疲劳,他已经到了歇斯底里的边缘。 突然,他们听到一个人咳嗽和吐痰的声音,就像经过排练似的,两人一起猫着腰冲 到隔壁猪圈的墙根,趴在地上,也顾不得底下是什么了。 詹姆斯看到墙上有一条裂缝,就爬过去朝里张望。一个男人进了第一个牲口棚。詹 姆斯立马认出了他,此人就是上回他在树上看到的,跟海烈波勋爵和乔治在一起,那个 带扁帽子的长臂矮人。 只听他嘴里嘟嘟囔囔,显然是喝醉了,支着两条弯弯的短腿,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比上回更像只古里古怪的猴子。 “来吧,小肥猪,”他唱了起来,顺手从猪圈里抓了头嗷嗷尖叫的小猪崽,母猪和 其他几头小猪跟着在后面闹了起来。 “滚回去!”那人喊道,对着母猪的头就是一脚,它尖叫着跑了回去,矮人哈哈大 笑,又用脚尖把另一头小猪崽踢了出去,猪崽一头撞在墙上,就躺在地上不动了。矮人 蹒跚着过去,捡起来一看,猪崽的背摔断了,他舔了舔嘴唇。 “伙计,可以美美地吃上一顿喽。” 他吃吃一笑,提着一死一活两头小猪崽离开了,活的那头还在又踢又蹬,矮人骂了 一连串脏话。 两个男孩又等了一阵,矮人没再出现,他们就跳起来,挨着牲口棚一个一个走过去, 总算没出什么乱子。不久,他们就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护城河边,岛上的城堡近在眼前。 凯利看着黑乎乎的湖水说:“我可不想游过去。” “我也不想,”詹姆斯说,“有那些鳗鱼守着,他连看门狗都不用了。” “别提那些该死的鳗鱼,”凯利说,“我再也不想看到鳗鱼,以前还挺爱吃鳗鱼的 呢,现在,再也不想碰了。” “瞧,”詹姆斯说着朝凯利点头示意,只见不远处有一个被七歪八倒的铁丝网圈起 来的废物堆,看上去像是一个暂时堆放垃圾的地方,满是旧盒子、铁罐和废纸,垃圾堆 中间是一棵高大的欧洲老赤松,就是他们上回从湖的另一头望见的那一棵,看上去病病 歪歪,也没人料理,快要枯死的样子。 旁边是一座摇摇欲坠的破屋。 “怎么样?” “过去看看,”凯利说。 他们推倒了一段铁丝网,穿过垃圾堆,朝破屋走去。这是一座红砖房,外墙覆盖着 青苔和常春藤,窗玻璃破碎不堪。房子勉强支撑着,大门紧锁,可木门已经腐烂,用小 刀一撬,锁就脱了出来。他们尽量轻手轻脚地把门推开,可生锈的铰链忽然响亮地抱怨 起来,在寂静的夜晚听起来格外刺耳。他俩惊呆了,这声音在他们耳朵里简直像爆炸, 还好,没见什么人出来。接着,城堡里又熄了一盏灯。 他们迅速潜入破屋,大半个屋顶已被掀掉,只剩一个角落还有遮蔽,堆放着一些较 干的盒子和空麻袋,散着一堆生锈的机械部件,詹姆斯也猜不出到底是干吗用的,还有 更多的垃圾。 他们想在这里找一个藏身的地方,就开始重新安排那些盒子和麻袋。詹姆斯把一个 满是破瓶子的板条箱移开,在地板上发现了一个活动的门盖。 凯利帮着他把旁边的杂物搬掉,活盖就被打开了,两个人沿着石阶下了一层,陷入 一片黑暗。 他们上去把盖子合上,詹姆斯取出手电筒打亮了。他们进入的是一个被遗忘的地窖, 里面挺干净,也不潮,除了一个架子上有些空瓶,一排老旧的木桶,其他什么也没有。 “瞧,”凯利说,“太好了,就在这里扎营吧,走,找些麻袋来铺床,先躺会儿, 等这里的人睡下再说。” 一刻钟后,他们搞了两个舒适的小铺位,两人躺下休息。詹姆斯熄了手电筒,地窖 里就漆黑一团了。 “你不怕黑吧。”凯利说。 “从来就不怕,”詹姆斯说,“我喜欢黑暗。我总觉得,要是你看不见妖怪,他们 也看不见你。” “我觉得妖怪在黑暗里也看得见。”凯利吃吃一笑说。 “不”詹姆斯坚定地说,“看不见。” 詹姆斯睡得很不踏实,梦里尽是些鳗鱼呀、水呀、人被淹啦、还有一个男孩的尖叫。 过了一会,凯利举着手电筒将他推醒,詹姆斯才松了口气,忙坐了起来。 “几点了?”凯利问,他自己没带表。 詹姆斯看了看手表,十二点半。 “我们走吧,”凯利说。 他们小心地打开活盖钻出来,离开了破屋,周围一片寂静,厂区的大光灯依然照得 雪亮。 蝙蝠从他们头顶掠过,又忽地拐弯,朝着被灯光吸引的虫子俯冲下去。 城堡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之中。所有窗户都黑洞洞地敞着口子。 “咱去前门看看吧?”凯利说,“总得冒点险……” 可詹姆斯在看那棵老松树,它在水边喝醉似地歪着身子,一直伸到城堡的墙沿,再 上去是一扇打开的窗,窗外悬着低低的石栏。 “瞧,那扇窗开着。”詹姆斯说。 “哦,好极了,”凯利低声讪笑着说,“我们只需要一架梯子,再弄一条船渡过护 城河。” “不,用不着,”詹姆斯说,“我们只要爬到树上,看见没有?那根大树枝快伸进 窗户了。” “别傻了,”凯利说,“这树爬不得,会摔断脖子的。” “才不会,没那么高吧,别告诉我你以前没爬过树。” 凯利看上去有点害怕:“我就爬过几回水管,梯子也行,可……我那里又没什么树。” “好啦,”詹姆斯说,“像你说的,小菜一碟嘛。跟我来,照我说的做就是啦,没 事儿。” “说真的,詹姆斯,”凯利说,“我怕高,上了树也搞不定。” “跟我来,”詹姆斯说着朝老松树走去。 爬树最难的部分,是先得攀上最低的枝桠,这棵树也不例外。两人又跳又抓的,折 腾了几次也没成功,凯利两手交叉做成马镫,把詹姆斯拱了上去,詹姆斯再抓着树枝, 弯下腰来拉住凯利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