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当追债女郎 方小玉斜靠床上,带点纳闷地瞟着电脑屏幕跳动的音波。 音波中传出一个男人怒冲冲的声音,夹着背景音乐、小姐的歌声,显然是在卡 拉OK厅之类的地方录的,居然还能清楚地听出男人讲的话,看来陈奇这小子的设备 又有更新,或者就是他们选了个比较偏静的角落。 男人有点醉,反来复去嚷嚷:“真金白银借出去的啊,不是货款……是哥们兄 弟啊,料不到这样不守信义!……老子自己催,派人催,这王八蛋就一句话‘没钱 还,你去法院告好了’……他娘的,老子火了真去告……” 陈奇低笑:“大哥,你没请教过律师?这钱你五年前借给他的,好像过了起诉 期。” 男人说:“没有!我还不至于不要他留借条!写明去年连本带息还的……” 陈奇道:“那就赶紧起诉吧,要不要我介绍一个厉害的律师?” 男人含混不清地诅咒着,陈奇清晰的声音传出:“大哥说的是,立案费要一笔, 执行费又是一笔,末了还不一定真的能执行下来……” 男人又开始大骂,把他的“哥们兄弟”的祖宗十八代全糟蹋光。 方小玉听得有点烦了,对陈奇道:“这年头谁会白借钱给人?我看他是放高利 债这一行没入门,正在交学费。” 陈奇笑道:“那倒不是,利息才五厘,属于友情借款。温老板最近不太顺,偏 他那位哥们兄弟孙老板又不关照他了,就记起五年前的债。” 方小玉道:“关我啥事?抓我听了快一个钟头,不会是要我去帮他讨债吧?” 陈奇一脸激赏道:“小玉醒目!这种欠债不还钱的行为,是破坏市场经济秩序 ……” 方小玉一语打断:“到你的文章里去吹。我没兴趣犯法,这种民事纠纷由法院 处理。” “无数前例告诉我们,告了百告。”陈奇神色一正:“小玉,我查了孙老板的 企业,经营状况相当不错,而温老板那笔钱才多少?他没理由还不起。我想里面多 少有些猫腻,反正孙老板欠了温老板的钱是一定的。你出生入死的事都干了不少, 只是讨一笔债,何不试试?孙老板的企业就在本市。钱能讨回,提成不是一般的高。 你想想现在多少人欠债不还,如果能吃上这碗饭,那就发达有望。” “死翘翘的希望更大!”方小玉嘴一撇,心却大动,似不经意般问:“孙老板 是做什么行当的?” 陈奇眉飞色舞,飞快地敲击键盘:“瞧,这是我花了一周时间收集的……” 次日,温老板特聘方小玉做他公司的财务室工作人员——本来想给她会计头衔, 无奈她不但欠缺那张文凭,且连财务报表都看不懂。 当晚,经陈奇安排,在哈哈酒吧方小玉巧遇孙老板企业的一个小保安,此人是 孙老板大女婿的远房亲戚。小保安以为自己走了桃花运,才几杯啤酒喝下去,就把 知道的事全倒了出来。小保安知道的情况有限,只坦白交待孙老板家人已经移居海 外,大女儿和大女婿跟他在这里一块打拼,当然啦,孙老板不可能没有二奶,也许 三奶四奶都有,是谁就不清楚。 没必要再跟这小子耗了。方小玉笑咪咪打了个招呼,穿过人群钻进洗手间,从 包里扯出件连衣裙换上,再对着镜子重化妆,几分钟后,寻欢富家女已摇身变成拉 客女。 震耳欲聋的音乐中,面目模糊的男男女女依然随着节奏尽情摇摆。方小玉走过 小保安身边,此君也没能把她认出来。 爬上二楼,但见远远近近的灯光好像发亮的彩衣包裹着这半明半暗的空间。找 到角落里的陈奇,她三言两语把了解的情况说完,笑道:“你去把他的二奶三奶四 奶们找出来,看看能不能绑架一个,狠狠敲一笔。” 陈奇没笑,锁着眉道:“难怪我查不出他的家人,全去海外了!听我说,孙老 板有再多女人,他老婆都不可能跟他闹。朝他的大女婿下手,李副总是农村人考上 大学,找工作进了孙老板的企业,跟他女儿结婚后才当上经销线的副老总。他等于 倒插门到孙家,这对农村人来说心里上好受不了。如果这家伙外头有女人……” 方小玉本来就觉得成功希望不大,当下打断道:“那你去查就是了!” 陈奇摇了下头:“查太费事了!” 方小玉醒过神来,气恼道:“叫我去当这个女人?你真是当男朋友的好料。另 找高明,本姑娘不奉陪了!” 两天后,“不奉陪”的方小玉怀揣陈奇提供的名片,冒充外省某公司业务经理, 以采购名义经人介绍搭上了李副总。 凭着两天来恶补的功课,方经理跟李副总谈得算投机,不过李副总的兴趣好像 不在业务上,没带她去企业,去了一家咖啡馆。 方经理暗衬接下来是不是去开房?接下来就是陈奇带一伙记者闯进来吧?但李 副总如果早就跟太太达成协议,啥戏没有!就算有戏,李副总能决定还债? 她越想越没劲,漫不经心地应付着李副总。正此时,有个背书包的半大孩子突 然出现在他们的卡坐上,甜甜地叫着“姐夫”。 李副总明显吃了一惊,站起身想把孩子拉走。那孩子却像钉在座位上,扭过头 朝方小玉甜甜道:“姐姐,我叫阿亮,你叫什么?” 李副总急了,掏出一百块钱递给他,皱眉道:“你唔小了啦,莫玩过了头,记 住早点返家。” 阿亮脆应一声,不忘礼貌地朝方小玉道一句:“再见了。” 方小玉心一动,当即决定转移目标,掏出手机好似看短信,一边言:“李副总, 我还有个约会,改天我到贵公司登门拜访。” 李副总看上去也有些打不起劲了,两人便结账分手。 方小玉的运气不错,在附近小街一家一家找去,很快就在一个电子游戏室看见 了阿亮,他正全心投入地玩一场足球赛。 她走到门外,耐着性子等候,一直等到华灯齐上,阿亮才慢吞吞走出来。 他好像连坐公交汽车的钱都没有了,竟一路走着回家。这令小玉大吃苦头,因 为要色诱李副总,她今天穿的是一双细高跟鞋,弄得两只脚都打起了泡。 夜九时许,陈奇殷勤地替小玉收拾那双可怜的脚,兴奋道:“这个信息太有价 值了!孙老板有三个女儿,没有儿子……” 方小玉等候的时候已经兴奋过了,现在只剩疲劳和患得患失,顺手将冷水泼过 去:“如果是孙老板的儿子,他干嘛不将孩子移民国外?或许只是一个亲戚。阿亮 打着和咱们一样的主意,逮李副总的痛脚,敲几个玩游戏的钱。看样子李副总花花 事不少,他太太不是傻子,顶多家里闹一下。” 陈奇兴头不减:“无论如何是个突破。我们分一下工,我盯那女的,你盯阿亮。” 方小玉恼火道:“盯人也要我干啊?!我有两个晚上没去赶场唱歌了!这损失 是不是由你补偿?” 陈奇无意补偿方小玉,按照他的理论:要挣大钱就要有投资。 梦想钱挣多些的小玉只好换上波鞋跟踪阿亮了。以前读侦探小说,看到跟踪人 的地方总觉得特别刺激,轮到自己亲力亲为,她才知道此乃世界上最枯燥乏味的事 情,光一个“等”字就叫人头大。而且阿亮臭小子从来不固定地方,且一时是网吧 一时是电子游戏室。偏方小玉对电子游戏没什么兴趣,无聊透顶,只好在心里计算 万一追债成功能拿到多少抽成,算了一遍又一遍。 跟踪阿亮的第四天,她看到了一场好戏:阿亮放学后钻进一家电子游戏室,正 玩到起劲,有位一只手戴了三个戒指的女人,探头探脑出现在游戏室外。发现目标 后,她猛冲进来,口里一叠声骂:“打靶仔!你个死打靶仔,同我讲大话……” 满室半大小子都被她吓住了,阿亮惊慌地跳起来欲逃,但游戏室就那么大,又 只有一个门,没两下就被凶女人揪住了手臂,一路叱骂着押回了家。 阿亮的娘这般威风,方小玉以为阿亮会收敛一段日子,谁知第二天他一放学, 照样溜入一家网吧,只是时间比平日短些,可见此人是上瘾没治了。 第七天,陈奇电召。一见面他就给了方小玉一个大大的拥抱:“我的直觉再准 不过!阿亮是孙老板的私生子!智商很高,这么疯玩成绩还是优等,他想要这个儿 子将来继承家业,要在国内读完高中才送国外读大学。” 方小玉也兴奋起来,又纳闷:“如果他这么重视这个儿子,怎么没派保镖?” ` 陈奇目光闪烁了一下,笑道:“是非常秘密的私生子。我跟了几天也没见有 人去找阿亮的娘,只好亲自上阵了。灌醉了那女的,把话套出来了。” 方小玉盯了他一眼,往沙发上一倒,没精打彩道:“一个醉女人的话有多少可 信度?那女人快四十了,没准发梦自己是孙老板的情妇。” 陈奇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电脑打开:“你看!” 电脑中存着一张张翻拍的从小到大的照片,大部分是孙老板抱着他的宝贝儿子, 只有几张三人合影。就从这照片看,陈奇和阿亮娘的关系如果只是喝醉一次酒,他 除非有大盗本领才能入屋偷拍。 方小玉不免有点酸溜溜,冷淡道:“恭喜你大功告成,几时跟我结账?” 陈奇笑道:“当然是债收回就结账。我有一个计划……” “我不想知道!”方小玉站起身:“我声明,我不干违法勾当!” 陈奇手一摊:“你以为我会玩绑架?太看低我的智商了吧?请坐下,我想请你 去把刘晓青找来。” 方小玉闻声跌坐椅中:“找他?!你脑袋没出毛病吧?” 刘晓青,超级网虫,电脑游戏、电子游戏程序设计员。方小玉有回跟陈奇去参 加乱七八糟的聚会,撞上此君。自这天起他把网上游戏落向地面,狂追玉美人不算, 还视陈奇为生死大情敌。方小玉不是贞女,但一来对刘晓青没感觉,二来怀疑他的 大脑神经是否正常,便先给他介绍女友,继而玩失踪,好不容易摆脱了他。陈奇竟 然要她去找这个神经病,她没法不怀疑陈奇的脑瓜也出问题了。 陈奇认为自己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呱啦呱啦把计划说出,最后总结曰:“刘晓 青出马才稳赢不败。只要不让他知道我有份,他肯定感兴趣。” 方小玉细思一阵,摇了摇头:“问题是我有没兴趣。” 陈奇笑道:“因为追你失败,这小子不干老本行了,搞推销去了。搞推销的人 是现实主义者,神经应该正常多了。另外他女朋友换得相当快,多半不会再坚持情 到深处无怨无悔。实在不行,这单事结束你再玩失踪,好好考虑一下吧。” 方小玉认真考虑了十分钟,开始打刘晓青的电话。不料打来打去都是忙音,只 好发短信了。幸好为了追债专门去搞了卡,不必担心被刘神经留下号码。 又过了大约十来分钟,刘神经的电话来了,欣喜若狂大叫:“阿玉,我以为永 远找不着你了!你在哪儿?我请你吃饭……” 方小玉当即眼发直,有那么一刹那想关机了事,忽地刘神经的话头转了,不住 口吹嘘手中的一种健身器材,简直没有玉美人插话的机会。 她是把扬声器打开特地让陈奇听的,陈奇边听边偷笑,笑得方小玉火起,强行 打断:“是不是我不答应买一台,你就不停口?” 刘神经立即予以印证:“身材是革命的本钱,尤其是美人的身材!阿玉一向最 知道轻重缓急,当然明白啥都可以搁一搁,但是这种设备……” “行了行了,留着见面聊!”方小玉气不打一处来,“在哪吃饭?” 刘晓青忙报出地头,方小玉不由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冲这小餐馆便知道神经病 的推销成绩不咋样,他干嘛不老实干本行? 一个多小时后,方、刘在一个比大排档高级一点的小餐馆中见了面。 方小玉没给他推销健身器材的机会,快速把计划说出。刘晓青立即表现出极大 的兴趣,不住口地夸她有胆识。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一直在推敲行动细节。说实在话,这之前她对刘晓青的感 觉就一个神经病,会接受陈奇的提议乃因认识的人中没有比刘晓青更强的游戏高手, 阿亮那小子如果是天才,似乎也只能用偏才去对付。今天谈下来她有些改观了,觉 得刘晓青有时还算正常,信心便足足地鼓了起来。 突然,她想起到一个严重问题:“识唔识讲白话?(会不会讲粤语)” “麻麻的啦(还算可以)”刘晓青一笑:“做左呢行,唔识讲点得?(干了推 销这行,不会讲粤语怎么行?)” 方小玉的心顿时放回肚里。阿亮长在粤地,如果用国语和他交朋友,这高智商 的家伙没准起疑心。而刘晓青的粤语达到可以混充当地人,又长着一张娃娃脸,身 子骨矮小单薄,属于那种看上去很难确定年龄的人,这是陈奇选中他的原因之一。 次日,街边一家不起眼的电子游戏室满满挤着人,阿亮在游戏机边操纵着一艘 穿越许多星系的宇宙飞般。他全速前进,试图摆脱黑暗帝国的敌舰追击。 他闪身躲到一颗小行星的背影中,但帝国艘队的巡航舰咬着他不放,向他发射 出一枚导弹,他按动操纵般上红色扳机反击,两艘敌舰被他击中,顿时给炸了个粉 碎。但当他继续前进时,一枚导弹追上了他,这回轮到他的飞船粉身碎骨,屏幕出 现一片空白,伴以悲壮的音乐,游戏结束。 “了得!” 这声音让阿亮吓了一跳,转过头来一瞧,发现了个子比他略高一点的刘晓青。 刘晓青面现沉思,用手点了一下:“你吖吖点样唔用哩个快速炸弹?(你刚才 怎么不用这个快速炸弹?)” 阿亮没出声,过了片刻手伸向口袋,看样子是要掏出投币再试一下。不料只摸 出一枚,而这个游戏要投进三枚,刘晓青一言不发补了两枚上去。 操作开始,再次穿行星系时,阿亮吸纳了刘晓青的提议,避开一道道险境,屏 幕上不时出现明亮的闪光,并伴有凯旋时欢呼胜利的乐声…… 阿亮脸上露出兴奋,并自觉地把位置让给了刘晓青,却也没离去。两人就这样 没说几句话地共度了半个多小时。分手时,刘晓青给了他一个QQ号。 阿亮接过来把兜里一揣,问:“你明天还来吗?” 刘晓青偏了下头:“明天?明天去闪吧。” 接下来几天,那个QQ号均未派上用场,两人都是口头约好下次见面的地方。交 情的进展达到神速,老是缺钱的阿亮开始对刘晓青骂他的老母。其实他倒霉的母亲 最大的恶行就是反对他无节制地玩游戏,以及天天指手划脚逼他读书。据他说,已 经先后赶跑了五个为他补习的家庭教师。 刘晓青不失时机地在一边煽风点火,大吹自己在外边如何闯荡,简直比电影还 精彩,听得阿亮羡慕不已。 有了这个基础,方小玉跟陈奇合计后,觉得可以开始第二步行动了:请阿亮到 刘晓青住的地方去玩。 这天方小玉前往视察刘晓青的住所,门一开,吓得她一声尖叫:率先映入眼帘 的是横七竖八的空啤酒瓶,以及脏衣服、臭袜子,散乱的各色方便面空包装袋,地 板上,深浅不一的油污与泥土的脚印布满所有面积,被拉下一边的窗帘,垂在地上 和一滩污水搅在一起,就好像有强盗从窗口闯入…… 她知道单身汉住的地方不会干净到哪里去,可是这付模样也太出乎意料了。刘 晓青还一脸不解,见方小玉死盯着窗户窗帘,笑道:“昨晚不是下大雨吗?我忘了 关窗。” 方小玉硬着头皮走进房,看到厨房内若干快餐饭盒四处乱丢,有的没有吃完, 招来许多蟑螂与蚊蝇。只有寝室还算有点样子,主要原因是那丢在房子中间的席梦 思乃刚买的,尚未失去本来颜色。 她有气无力地长叹一声:“兄弟,你怎么有这么大本事把屋子糟蹋到这种地步?” 刘晓青抓了下头:“你要觉得我这儿不合适,换你那儿也行啊,我没意见,顺 便参观你的香闺。” 方小玉愤然:“你明知道不行,我交了一年房租,不像你是月月清!” 没办法,干完这单事,为了安全起见一定要开溜,否则她真想换到自己那儿去 实行下一步计划。 幸好刘晓青没有什么家具,她要干的活便简化为清扫垃圾,清洗衣服,再把地 板拖出原色,彻底清洁卫生间,厨房。 干完这一切后,她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刘晓青看到焕然一新的房子几乎呆住了,喋喋称奇:“你有一双可以创造奇迹 的手呀!了不起了不起!我没看错人!阿玉,男人要是没有女人,过得哪是人的日 子?干脆,我们打伙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发大财!” 方小玉哭笑不得:“你找免费保姆的本事啊?” “我也有我的能耐。”刘晓青一跳而起:“我会做饭菜!你等着,我去菜场… …” “多谢了,本小姐年纪轻轻,还不想中毒而死。”她换上警告的语气:“你也 千万不能在阿亮身上试你的所谓厨艺,人家是公子儿,吃坏一点东西没准都会大病 一场。” 鉴于刘晓青没有冰箱,陈奇悄悄把自己那台旧冰箱的贡献出来了。 方小玉不敢相信刘晓青的采购本事,自己跑到超市买来的各种饮料,新鲜水果 和罐头之类的食物,塞了一冰箱。算算钱,还真叫人肉痛。 电脑是现成的,刘晓青屋里最值钱的就是这台多媒体电脑,可以玩电子游戏, 也可以看电视,放录像,至于其他功能对阿亮来说用不上。 贵客临门的日子到了,方小玉和陈奇在不远处的花圃边监听房里传来的声音。 阿亮一入门就发出十分喜悦的叫声。然后是刘晓青介绍游戏盘,带点不屑道: “都我以前设计的,没啥稀奇。你看看这个……” 阿亮崇拜的声音响起:“我就知道你不是广东人!广东人除了挣钱啥不会。要 那么多钱干啥?人又睡不了两张床。你这地方比我家舒服多了……” 接下来就只剩下激烈的游戏声。陈奇朝方小玉咧嘴道:“生在富贵中才有资格 看轻钱,刘晓青的狗窝竟比他家的金窝银窝强,孙老板听了不知作何感受。” 方小玉冷哼:“二世祖!那高智商是专门生来替他老爸花钱的。” 仿佛为了反驳她,仅仅半小时后阿亮恋恋不舍的声音响起:“我得走了,再迟 回家我老母又要满街找。真没劲!” 刘晓青笑道:“有空再来呗。我有时候会出差,这钥匙给你。” 阿亮道:“青哥够意思!可你的电脑不要带着路上用吗?” 刘晓青道:“太重了,我正准备买台小点的,方便带着出差。” 阿亮道:“想买这种型号的?要两万多耶。青哥,你是做健身器材的吧?啥样 的?我替你卖一下看。” 刘晓青顿时忘光要扮清高,滔滔不绝介绍起他的仪器。 约莫过了十分钟,阿亮打断道:“我知道了,这些资料我带走。” 阿亮灵活的身影在出租屋楼下出现,很快消失于小巷中。 陈奇忽地一笑:“我有个直觉,有好戏看了!” 阿亮做推销不在计划中,刘晓青本身也没打过这个主意,陈奇的设计只是让阿 亮玩游戏玩到不知天昏地黑,在刘晓青的住处呆上那么三五天。但这小子自从发现 有个安全的窝后别提多有自制力,一连几天都是半小时便起身回家。 方小玉宣布陈奇计划已告失败,懒得再追踪,继续过起在酒吧、夜总会等地头 唱歌做主持的赶场生活。谁知才过了两天,手机大震,刘晓青在那头哇哇大叫: “阿玉,你是我的福星!你是天生的帮夫运!别唱歌了,咱们一起卖健身器……” 原来阿亮真有几下,一家伙卖出了三台健身器:一台卖给了大姐,一台卖给了 他父亲的女秘书,还有一台卖给了小姨。他信心满满地声称,要把这种健身器在他 老父老母的交际圈中热卖。 刘晓青认为,一个小毛头都能把健身器卖得这么好,以小玉的能耐肯定会更成 功,因此追债什么的别玩了,齐心协力卖健身器! 方小玉却打不起劲,她严重怀疑这位天才少年是采用了向他姐夫弄钱的手段搞 推销。她干玩命勾当是干完就溜,卖掉东西还要回访,那不叫玩命叫送命。 次日下午,刘晓青电话又至,方小玉没兴趣接。一分钟后刘晓青的短信到,一 行字:“计划重启,速回电!!!” 看在三个惊叹号的份上,方小玉勉为其难地回了电:“怎么回事?” 刘晓青的声音非常低沉,有那么股鬼鬼祟祟的味道:“阿亮卖健身器的事给他 老母知道了,被暴打了一顿,回扣也全给他老母没收了,他决定离家出走!” 柳暗花明又一春!方小玉急道:“引他去你那里,千万别让他真的离家出走!” 刘晓青道:“不用引了,好不容易给自己找到足够的理由放纵一次,你以为他 会往什么地方跑?就在我屋里,我是借口出来买东西给你打电话的。” 方小玉道:“好!设法把他留至我的短信到。”——从现在开始只有短信联系 了,手机卡得给陈奇:钱到账后陈奇给他发个短信。 居所中,方小玉在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陈奇不住口地安慰:“酒店我已经用 别人的身份证开好了,钱到手就失踪……” 方小玉淡淡道:“他给我现金也不能拿,只能划入温老板的账号。我倒想知道, 你凭什么肯定温老板会认这个账?他完全可以说孙老板没打钱过去。” 陈奇咧了下嘴:“小玉啊,你是谁都信不过。好!我这就给你打钱入账。” 方小玉一语未发,有种难言的疲劳感。其实她早就估到陈奇这种人如果没有拿 到钱,绝不可能丢下本行不干,全心投入来做此事。 出门的时刻来到,这是南方三月天,阴郁的天气好像在预告不祥。 方小玉禁制自己胡思乱想,立于街边扬手招的士。的士却一辆接一辆上面都有 人,仿佛让她放弃。但这一个月来没干几天有收入的活,如果把陈奇打进卡中的钱 退回,她心理上还真没法承受。其实老实跑场干活,收入虽然少些也差不到哪里去, 莫忘了她付出的成本不全是时间,还花了不少交通费,还买了整整一冰箱的食物! 终于截停一辆的士。这回出奇顺,癌症般的交通也神奇地好了,一次塞车都没 发生,连后悔的机会都没给她便抵达酒楼。 孙老板在一个包房中和朋友碰杯,一桌的人已喝得差不多。这种酒宴上中途来 个陌生小姐寻常事,大概都以为是在座某位召来的,嚷嚷着要方小玉先饮三杯。 方小玉没心情来段过门,直截了当道:“孙老板,我是来替温老板送信的。” 此言一出桌上静了下来,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不出声地望着她。方小玉微锁了 一下眉,孙老板的照片她早就看过,跟成千上万的南方老板差不离,没什么特色。 对着真人,倒感觉出他的眼神中有一种压力。 她又重复了一遍问话,这回连名带姓一起说的。孙老板便点了下头:“信呢?” 方小玉递上两张展开的纸。其中一张自然是孙老板打的欠条,另一张上书三行 字:第一行是说催要那一笔借款,第二行是本息合计多少,第三行是一个账号。 孙老板扫了眼那张纸,冷笑一声:“滚出去!” 立即便有两个男人起身往外轰方小玉。她没想到一个大企业的老板如此没修养, 还以为他会来句虚套“我知道了”。 好女不知眼前亏,方小玉立即往外走,至门边忽回头,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容:“明天上午八点半,我到贵公司拜访。” 进入陈奇开好的套房,方小玉把自己扔上床,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 只是一笔对孙老板来说不算大数目的钱,他为什么会失控? 阿亮跑刘晓青那里后,可以不用出面,直接用电话要求还款。陈奇反对这样做 的理由是电话可以录音,没绑架人都变成绑架了,孙老板一报警就会闹大。如果他 动用黑社会,可能把事情闹得更大。而有一个人质给孙老板盯着,他反倒不会妄动。 当时方小玉觉得理由充足,现在却感到这里头像是有问题。但都已经走到这一 步了,没理由头一掉逃之夭夭。她决定睡一觉再说,有什么事明早再面对。 清早如期来到,定时呼唤把方小玉叫醒。 冲过凉后她化了一个浓妆,再套上温老板公司的职业装。下楼穿过厅堂时,她 注视到有两个保镖模样的人立即起身跟在她的后头。 看来昨天她一出酒楼就被跟上了,孙、温之间真的只是一笔欠款的事?多半生 意上还有解不开的矛盾。 抵达孙老板公司时八点过十二分,方小玉看着表等在外面。 有个小保安走过来:“你是找孙老板吗?请进。”——正是孙老板大女婿陈副 总的亲戚,曾跟方小玉一块喝了一扎啤酒,大白天依然瞪着两眼不识人。 方小玉被引到孙老板的办公室。一进去就看到四个杀气腾腾的彪形大汉,孙老 板的眼神好似要吃人,活像影视剧目中杀人不眨眼的黑社会老大。 他砰地砸了下桌子:“死八婆,敢绑我的仔,我折了你骨头!信不信我这就送 你去吃牢饭!” 方小玉垂下眼:“会报警的是我公司,半个钟头我没出去就有人报警。至于你 讲的事我不知道。我绑了谁?只是送了封信给你,现在来听回音。” 孙老板头上青筋直跳,吼道:“抽她!” 方小玉立即结实地挨了一记耳光,脑门嗡嗡,几乎跌倒。 到这一刻怕也晚了,她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的血,笑道:“孙老板,你就算砍了 我一只手臂也没有用。我只不过是个打工的,我不知道你们的事,只知道我是来请 你归还我公司欠款的,被人打了。我会以个人名义向法院起诉。” 孙老板上下打量方小玉,忽地换了副面孔,极和蔼地笑了笑:“不错。女仔, 你一个打工的跟谁都是干,同我讲老实话,我不会亏待你。”说着掏出两叠钞票扔 在那张气势不凡德式大班桌上。 这种镜头方小玉在戏场不知见过多少,还不至于疯到贪这个钱,叹息道:“谁 不想两边得好处。怕只怕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一样都不知道。你想想是不是这理?” 孙老板摸了摸下巴:“你可以帮我去打听些事。” 方小玉苦笑:“我是送信人,听回音的人,可能打听出什么吗?” 孙老板盯着方小玉看了好一会,忽道:“打款!” 一个女职员从外面走了进来,拿起电话,当着方小玉的面把款打了。孙老板手 一挥,连保镖在内的人全出去了。 他站起身,亲自给方小玉斟了杯茶,笑眯眯道:“你是讨债公司的吧?手辣! 我也有些账,想请小姐的公司出马。” 方小玉一喜,转而一颤:追债是踩法律边缘的地下行动,若孙老板是给个套自 己钻可就惨了。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孙老板,我只是送信人,听回音的人。 但我想您要做什么事肯定会心想事成。请问,我是在这儿呆够半个小时,还是现在 就可以告辞?” 孙老板点了下头:“走吧,我等你们的消息。” 方小玉走出了孙老板的企业,不紧不慢往街边去打的。 她知道后面有尾巴,至少在阿亮回去前会一直跟踪。但不管怎么样,看来有些 事自己多心了,的确只是追债,虽然挨了一巴掌,若入了行,或许真能迅速发达呢! 一辆小车在她身边停下,伴一声呼唤:“玉妃!” 这声音陌生得很。只见一个穿着得体、南方随处可见的中年人从车上下来: “玉妃,你怎么了?是我啊,是温平。” 方小玉一下全记起来了,立马挂上自认最迷人的微笑,赶紧把手伸了过去。 “温老板公司的财务不简单。”陈副总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方小玉猛掉头,见另一辆小车停在后面,三个明显不是善类的人跟着陈副总走 下车。 什么?温平就是雇主?方小玉再一回首,见温平满面春风迎着陈副总:“过奖 了。我刚从香港回来,听财务部说派阿玉过来结账,就顺道接她了。唉,咱们兄弟 的交情,那点钱算啥?阿玉好像有点不妥,我带她去一下医院。改天请孙老板、陈 老弟饮茶。” 陈副总冰冷的目光在方、温身上打转,漫应道:“不远送。” 坐进小车,车启动,方小玉才感到心直往下沉。现在她严重担忧阿亮安危!谁 也证明不了温平与阿亮失踪有关,而孙老板只要向她出手、向温平出手,等着进牢 房!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