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我一直跑向“侦察者”,约翰和刘易斯紧跟在后面。到了“侦察者”车边,我 靠在车门上,前额顶住车窗冰凉的玻璃。 “你好吗,小丫头?”约翰急切地问我。 我没回答,转身对刘易斯说:“他说的有谎言,但大部分是事实。” “……是的” “甚至他有意略去不讲他杀了我的朋友,抛弃了尸体。” 刘易斯点着头,神容哀伤。 海诺死了。这三天时间里,我已追寻到他的每一个踪迹,而他却死了整整三天。 在那个高台地上他遭到致命的枪击,尸体又不知被抛在何处。 泪水刺痛了我的眼睛。 那么,吉普车里另一个人呢?我思索起来。也死了?不,马蒂犯不着隐瞒不讲。 那么是他的同谋?有这可能。我想,马蒂完全可能和莫宁绑架案有牵连。那么莫宁 呢?伦肖对他的判断是正确的:躺在什么地方的水沟里,脑袋上挨了一枪。那200万 美元的信用证书呢?从某个方面看,它已不再至关紧要。 我对刘易斯说:“我要去那个高台地。” “天黑了,太危险。” “那么,明天第一件事就去那儿。” 刘易斯和约翰交换了眼色。 “我要去,别的我不管!” 刘易斯说:“我要开车送一些人去北方,这是最后一趟活了。等我回来,再带 你去。” “我不能等。” “我陪你去。”约翰说。 “不。”我断然拒绝他。 刘易斯看出了我的心思,说:“我能找个熟悉那地方的人给你当向导。他叫安 德雷斯,是我的邻居。天一亮你到我房于前找他,他会带你去那儿。” “你能保证?” “你就去那儿等。”刘易斯转身走向他的道奇,尔后扬起一只手,难过地向我 们告别。 “我来开车。”我对约翰说,伸出手向他要车钥匙。 “你肯定能开车?” “是的。” 他点了头,交给我钥匙。 我小心地开着车,全神贯注,排除一切杂念。我如果能把约翰送到莱蒙园,然 后回到我家老屋,那就万事大吉。当车开到约翰家的车道,我让他回家时,他迟疑 起来,然后绕到我座位的窗前,探身进来亲吻了我的额头,这是我们家庭极少有的 亲呢动作。 “不管你需要什么,打电话叫我。” “好的。” “明天无论如何要打来电话。” “好。” “小丫头……”他停了停,似乎竭力地想说什么,脸都有些走样了。 “什么?” “我爱你。别忘了。”说罢,他仓促离去,窘迫得耸起了肩。 “我也爱你,大哥。”我呢喃着。 我调转“侦察者”,朝密斯恩山驶去。 我家的老屋从未显得这般空旷。我走过每个落着尘埃、有些沉闷的房间,抚摸 各件家具用品,往日欢快而又纯朴的时光纷纷重现于脑海。我来回走动,心里重温 那永远忘却不了的、海诺和我相处的昔日情景。 第一次见到他,当他告诉我他那有些古怪的名字海诺·里宾斯基时,我情不自 禁地笑起来。“别笑。”他对我说,一边举起拇指和食指作手枪状对准我,“你敢 笑!” 去年秋天的一个晚上,我们同驾划艇,泛舟在图发湖上。 记得一天早上,我们在奥克兰机场无言地分手。我认为我们之间脆弱的关系快 要破裂了。但在我走开时,他在后面叫住我:“很高兴你没有说再见,”并告诉我, “因为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开始呢。”(故事见同辑系列小说《图发湖的秘密》) 现在,这一切都一去不复返了。 我走到起居室,推开拉门,来到屋外。天又转阴了,月亮透过满天的薄云显得 朦朦胧胧。峡谷里静悄悄的,死一般的静寂。 我走到峡谷边的篱笆前,推开咯吱咯吱响的旧门,用脚摸索修筑在斜坡上的石 阶。随后我缓缓地向下爬,用手抓住坡上茁壮茂盛的草木使自己保持平稳。下到谷 底,我停了一会儿,在黑暗中打量四周,终于发现了那棵熟悉的大橡树。我跌跌撞 撞朝它跑过去…… 我仰面躺在橡树旁的平台上,思绪飞往昔日的时光。记得重返图发湖的那个夜 晚,一踏进海诺的家门,他的脸上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转而喜出望外,似乎在说: 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就在那个夜晚,我们第一次做爱了。海诺的声音是如此的粗重。两手却如此的 轻柔。 仅仅一个星期前,我们凌空飞进怀德山脉,共享大自然的美景。那翱翔的金雕、 飞奔的野马、成片的狐尾松依然历历在目……狐尾松是地球上最古老的生物,大约 有四千多年的生命史。而海诺才41岁。 我痛哭了,仰面躺着,让泪水湿透额角,流入头发。 在过去的三天里,我生活中一切有价值的东西都改变了。我的过去变得遥远, 再也无法追及。我的现在已经破碎。我的未来更是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