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6月14日 星期一 凌晨0:17 我们到达汽车跟前时,周围一片寂静,只有远处有条狗在吠叫。不知为什么马 蒂没有追出来,其他别墅里也没有人出来。然而我的心仍是怦怦跳个不停。 我竭力不去想内瓦罗脑壳破碎的恐怖场面,打开凯迪拉克后座的车门。海诺让 莫宁躺在后座上,后者哼了几声便不做声了,我想一定是吓昏过去了。海诺用手按 着他那受伤的胳臂,他的手一松开,伤口渗出血来。“快,你来开车。”他说。 我在方向盘位置坐下,调整了一下后视镜,发动引擎。海诺坐在我旁边的座位 上。我没打开车灯,在黑暗中把车滑上大路。海诺扭转身子看着后面。“方特斯的 前院灯亮着,不过大门还关着。” 于是,我打开车头灯加速前进,两分钟后拐弯驶上高速公路,转向〕匕方,然 后踩下加速踏板。 海诺转身看着莫宁。“他睡着了,要不就是昏过去了。反正都一样。” “不过,他能不能过境呢?” “他会过去的。”海诺的口气很硬。 我们默默地驶了一段路。然后他问我:“等一切都过去后,你想干什么呢?” “睡觉。” “我是说将来……” “爬上你的飞机飞走。” “去哪儿?” “不管哪儿。” “那么众生法律事务所怎么办?” “那不成问题,”我说,“我已经不在那里干了。” “什么?” “是的。”我点点头,“他们要我接受一个捆住我手脚的工作,说是提升我。 我不喜欢,但是还在考虑,因为我不想离开那儿。可还没来得及答复他们,就出来 了……他们已经发现了这事,于是我就失业了。” “是我不好。” “为什么?也许这并不是坏事。也该换换环境了。” 我们陷入了沉默。恩塞纳达小城的灯火出现在眼前,不一会儿就退到后视镜里 去了。路上没有多少车,我留意着后面有没有跟踪的车或者警车。 莫宁翻动了一下,接着用力坐了起来。“想呕吐……”他含糊地说。 我把车停到路边上,海诺扶他下了车。过了一会儿他们回来了,莫宁显得舒服 一些。他问道:“黛安娜在哪里?” “在圣迭戈一家医院里。你还记得她被枪击的事吗?”我问。 他不做声。“我记不得什么事情。”他最后说道,然后就躺在座椅上,闭上眼 睛。 我迷惑地看看海诺。他也一脸的迷惑。这个人的妻子中了弹,却不问问她目前 的情况。就算他有理由恨她,那不是更应该急于知道她的现状吗? 海诺耸耸肩,斜靠在车门上,一只手按着渗血水的伤口。 半个钟头以后,蒂华纳辉煌的灯火在眼前展现,在夜空中形成一个流光溢彩的 穹窿。这个旅游城——有些人说是罪恶城——从来都是不夜城。我对海诺说:“咱 们把莫宁带到阿尔·莫贾什家里去,给他喝点咖啡和服点阿斯匹林。然后我们两人 去一个还车。” “我去还车,”海诺说,“车用我的名义租的。再说我还想去看看边境检查站 的情况。有希望不爬栅栏还是不要爬。” “你吃得消吗?” “没事。我会小心的。” 利伯塔德移民城的马路上就像正午时分一般热闹。卖吃食的摊子前站满了人。 许多人身上穿了不少衣服,鼓鼓囊囊的,一看就像准备移民到北面去的。我把车开 到街角那座门前有棕榈树和圣母塑像的房子前,停下车,把钥匙留在点火开关内。 然后去帮助莫宁踏上回归家园的第二步。 凌晨2:36 “我不知道,”阿尔·莫贾什坐在一张架子松动的厨房桌子边,面对着我和莫 宁不停地摇头。“你带了个人来,”他指指莫宁,“醉得路也不能走。我什么都准 备好了,你们却刚来,其他人呢?我告诉你,这事糟透了。” “还有一个人马上就来。”我朝莫宁瞥了一眼,他重重地倚着桌子,手里紧握 着一杯咖啡。进屋以后,我已跟他解释过我们将要做的事,弄不清他是否领会了我 的意思。“这个人是不成问题的。”我说这话时显得比心里想的更有信心。 莫贾什说:“你杀了我一半价,这会儿又给我送来个木头人。”他对莫宁投去 极为不满的一瞥。“我看还是再讲讲价钱。当时我不知道有这么个人,一个不能照 料自己的人。这会给我们增加危险。” 我身边已没什么现钱了,再说蛇头是不肯接受信用卡的。“说定的不能改。” 我断然地对他说。 莫贾什交叉双臂看着我。 莫宁身边没有钱。我断定海诺身边的钱也没有我的多。 “你听着,”我说,“我只剩下二十来块钱了,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些值钱的东 西来补偿这额外的危险。” 莫贾什看着我的大提包,舔舔嘴唇。“什么?” 我打开提包,拿出照相机。“这能卖不少钱,光是镜头和支架的零售价就不止 四百块。” 莫贾什急切地伸出手来。他把眼睛凑到镜片上,在房间里环视一圈。“嗬,真 棒!” “同意了?” “同意了。”他站起来把照相机放在身后的柜子上。 莫宁正注视着莫贾什,作为一个生死未卜的人,他显得出奇的平静。 街上传来汽车关门的声响。脚步声上了人行道。莫贾什离开房间出去看,不一 会儿就回来了,海诺跟在后面。 “对不起,我到现在才来。”海诺说,“在边境检查站没见到马蒂,不过在通 往美国海关的通道附近有一个人在荡来荡去。我见过这人从艾兰德大街的房子里出 来。”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实在的,我还是希望我们能像别的游客一样大模大样 地走过检查站。 莫贾什似乎对我们说的话饶有兴趣,不过他只问了声,“人都齐了吗?” “齐了。”我说。 “另一个妇女呢?” 我和海诺交换了个眼色。莫宁的脑袋耷拉在咖啡杯上。海诺说,“她没来成。” 莫贾什站起来。“那咱们就动身吧。你们带着这个木头人。”他指指莫宁。 莫宁似乎并不在意莫贾什叫他什么,他看看海诺,顺从地点点头。海诺走上前 去帮他站起来。 我起身去拎提包。 “不行。”莫贾什用两个指头对着提包一弹。“把需要的东西全部装进口袋。 把枪放在跌倒了不会走火的地方。” 我把提包放到桌子上打开,把钱包和身分证夹子放在毛衣内的衬衫口袋里,枪 插在牛仔裤的腰带上。其他的东西:化妆品、通讯录、梳子都不是必需品。可是在 最后一秒钟,我把我的瑞士军用小刀和一块珊瑚石吉祥物塞进了裤子口袋。 等我收拾完毕,海诺和莫宁已经出了房门。莫贾什冷静地看看我,然后转身出 去了。我跟着他——这个声称总是能把别人带过国境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