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大约过了半个多月,狄海藻和冬梅花这对恋人同时辞职了。曲艺团的人不解, 问他们为何辞职,他们的回答很简单:待遇太低了,下海。人们问他们双双到哪里 去发财,他们说到临江去经商。 很多人为冬梅花的辞职感到十分惋惜,因为她得了国家级银奖,是一个很有前 途的舞蹈演员。团长见此情景,忙做工作挽留她。主管文化方面的县委副书记和副 县长,也亲自到曲艺团来挽留她,并许诺给她一笔一万元的奖金,以此鼓励她给红 玉县人民带来的银奖荣誉,并答应她结婚时分给她一套住房。 但冬梅花去意坚决,还是和狄海藻离开了红玉县,离开了曲艺团。 离开红玉县的那天晚上,冬梅花主动与秋海藻同居了。因为她知道,这是跟狄 海藻的最后一次性生活,明天到达临江后,她就不可能再与他发生这种浪漫事情了, 主要是害怕高在尚吃醋,甚至对她大发雷霆,或者干脆把她抛弃了。如果那样的话, 可就糟了,因为她是辞职出来的,回曲艺团再无面子。 完全是最后一次的缘故,冬梅花显得特别疯狂,狄海藻也充满了激情,一次又 一次地享受着性爱的无穷乐趣,时而这个动作,时而那个动作,时而暴雨倾盆,时 而微风拂柳……直到狄海藻的身体像散了架,强烈地感到头昏眼花,他们才就此罢 休,如两根绳子那样紧紧地纠缠着,静静地体味着这最后的晚餐,体味着晚餐之后 的幸福和欢乐。 “梅花,难道这真的是我们的最后一次了吗?” “是的。既然你答应了高在尚,那就要遵守你们的君子协定。” “梅花,其实到临江后我们还是有机会的,高在尚不可能像你的内裤那样始终 贴着你。” “我们还是不要这样为好,因为有一点你我都要明白,高在尚不是一般的人, 我们是在他手下吃饭,他掌握着我们的命运,所以我们必须忠于他,否则,也许我 们就没有好下场。” “你说得太严重了,哪有这么严重呢?” “你仔细想想吧,他能够和你成立梅花帮,那就说明他势力很大,黑白两道都 来。这种人,可不是好惹的。” “……也许你说得对,那我们还是一刀两断吧,藕断丝连是很危险的。” …… 第二天,他们就来到了临江市。 高在尚分别为他们买了一部手机和租了一套公寓。从此,冬梅花那里便成了高 在尚晚上的销魂所,狄海藻那里则成了他们商量事情的秘密据点。 不几天,以冬梅花的名义承包的那家娱乐城开业了,冬梅花以总经理的身份走 马上任。人们很快就发现,这家被警方查封了的娱乐城,除了老板不是台湾老板外, 其余什么也没发生变化,这里仍然经营着色情业,而且比以前更大胆更放肆更公开。 细心的人们还发现,这家娱乐城的名字也改了,不再叫台海娱乐城,而叫神仙娱乐 城。 娱乐城开业不久的一天晚上,高在尚来到了狄海藻的住处。 “高副局长,今晚来是不是给我安排那个五分钟之内挣五万元钱的工作了?” “有这个意思。小狄,为了不引起人们的怀疑,我建议从今以后,不管是在什 么场合,你都不要叫我高副局长,就干脆叫我梅大哥,反正我是梅花帮的帮主。我 也不叫你小狄和狄海藻,干脆就叫梅老弟,你说呢?” “姜还是老的辣,依你的吧。” “哦,我忘了问你,你会开车吗?” “会。忘了告诉你,我曾经为一个私人老板开过五年车呢,然后才进曲艺团。 那个私人老板要不是破产了,我也许至今还在为他开车。” “是开大车还是开小车?” “小车,那种老式北京吉普车,是他托人从部队买出来的,没花多少钱。” “看来真是天意啊。” “高副局长,哦,对不起,你看我又叫了,还是叫梅大哥吧,梅大哥,你是不 是安排我去开车?” “工作不是开车,车只不过是个道具,你只需开几十分钟的车,然后就再不开 了,把车扔掉……” “把车扔掉?!太可惜了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尽管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但高在尚还是本能地向四周扫一眼,然后才小声说 :“我是叫你用车去撞死一个人……” “什么!用车去撞死一个人?”狄海藻被惊得目瞪口呆,因为这事完全出乎他 的意料。一个堂堂正正的公安局副局长,怎么会叫我去干那种违法的事呢? 高在尚一声嘲笑:“事情还没去干,就把你吓成这样,我看你是个胆小鬼。看 来,这五万元钱你挣不成了,我只好另外找人。” “不,我不是胆小鬼,我保证能把这个任务顺利完成。”狄海藻果断而坚强地 说,因为那五万元钱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真的不是胆小鬼?” “真的,梅大哥请相信我吧,我决不会辜负你对我的希望,何况还有你作后盾 呢,这里又是你的天下,我害怕什么呢?” “对,应该这样想。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胆大胆大,行走天下;胆小胆小, 连母鸡都不敢搞。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这说明一个人胆子大还是好。” “对,你说得很对。告诉你,一个人不管干任何事情,都应该胆大,即使是经 商做生意,也应如此,更不说在黑社会混饭吃了。还有一个现象你不能忽视,只要 翻开中国的历史,你就会发现这样一个道理,窃财者盗,窃国者王;杀一人者当斩, 杀万人者王天下。所以,一个人胆大还是为好。” “对,我赞同你的说法。梅大哥,快把任务交给我吧,我想马上就去干,因为 每天无所事事心里挺难受的。” “好,你明天就可以行动。”高在尚从裤兜里掏出三叠崭新的百元大钞,放在 茶几上说,“这是三万元现金,我先预付你两万,等你完成任务后,再把余下的三 万元全部付给你,你拿着吧。”高在尚拿起两叠钞票,亲自交给狄海藻手里,他发 现狄海藻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接着他又说,“这一万元,是给你用来买车的… …” 狄海藻打断他的话:“梅大哥,我看你简直是不知道市场行情,一万元买什么 车呢?” 高在尚说:“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吧。明天你到旧车交易市场上去看看,买 一辆你曾经开过的那种吉普车,不要求它有多好,只要能开走就行,大概七八千元 就能买到。如果一万元买不到的话,你就先垫着,事后补你。” 狄海藻说:“我估计能买到。梅大哥,请你放心吧,我一定把这事办好。” 高在尚从衣兜里掏出一张身份证说:“你一定不能用你的身份证去买,用这个 人的身份证。这是张假身份证,以防警方调查,你懂我的意思吗?” 狄海藻忙说懂,其目的是迷惑警方。 高在尚说:“还有一点你应该注意,明天去买车时,戴一顶帽子,戴一付大墨 镜,这样做也是提防警方调查。其实没什么事的,有我呢,但我们必须要留一手, 这就是智者办事。” 狄海藻说:“梅大哥,到底去撞谁呢?” 高在尚说:“去撞我的一个同事——公安局长包天清……” “怎么去撞他呢?!这可是个大人物啊,并且他也是一个好人。”狄海藻感到 异常震惊,这简直出乎他的意料。他所说的好人,是指包天清清正廉洁,他常常在 临江日报和省报上看到有关他的文章。 “怎么,你害怕了是不是?”高在尚威严地问他,眼睛鼓得很大。 “不,我只是感到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没有想到罢了。”狄海藻忙回答。“梅 大哥,请放心吧,我保证把他撞死。人们常说,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 缘无故的恨,你这样恨他,肯定是有缘由的。” “对,你说得非常对。你想想,我又不是一个疯子,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肯定他做了不少对不起你的事!” “对,你说得十分正确。” 高在尚点燃一支烟,一边抽,一边向狄海藻讲他和包天清这几年的恩恩怨怨: “三年前,我被调到临江市公安局任副局长,你知道,这明显的是升了一级。我调 到临江后,已提拔为局长的包天清,不知怎么的,总是一直和我作对。 “首先,他和我在人事问题上作对,我为了培养我的势力,想把时任红玉县公 安局副局长的聂天平调到临江来,而且我还叫聂天平写了一份调动申请。可是包天 清看后坚决不同意,说现在临江市公安局超编,还调人来于什么?无奈之下,我只 有在临江就地培养势力,想把治安大队副队长石磊拉拢到我身边。石磊也很讨厌包 天清的故意清正廉洁,觉得他是出风头,于是和我一拍即合,决定联合起来与包天 清作对。但没过多久,好像是被包天清察觉了,就把石磊调到县上去了,以年轻干 部到基层锻炼为由。 “这是包天清与我第一次作对,以我失败而告终,但我并不甘心,一直在想方 设法反击,想抓住他的什么把柄,最好是贪污腐败方面的事,然后借此机会把他搞 下台。可是这个家伙清正廉洁得很,屁股上一直很干净,抓不到任何把柄。 “第二次是两年后的事。当时快过春节了,有一家民营公司为了感谢我们公安 局为他们侦破了一起盗窃案,追回了上百万财物,那个老板决定给我们十万元过年。 他把这笔钱亲自交到了我手里,叫我拿去分配。这么大笔钱,我是不敢独自吞下的 ——如果我是第一把手,那我就敢,不吞白不香。我害怕包天清知道这事后,勒令 我们退还那个老板,因为包天清一向是这么做的。不管是过节,还是过年,社会上 总是有人向公安局进贡,但包天清是统统拒绝,惹得许多干警们怨声载道,说公安 局本身就是清水衙门,没什么钱发奖金,社会上的那些进贡,就权当奖金吧。但包 天清把说这些话的人狠狠地批评了一顿,并在会上向大家说,如果想公正执法,当 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那就在公安局干;如果想发大财,那就最好离开公安局,下 海去经商。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悄悄把这十万元钱瓜分了的,除了包天清外,每 个干部和破案人员一万元。 “然而,还是有正直的干部向包天清汇报了此事,包天清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立即来到我的办公室,叫我把这笔钱收回来退给那个老板。这是非常扫面子的事, 我坚决不干,我说,要收你就去收吧,我把名单开给你。包天清却说,这笔钱是谁 发的谁就去收,不然他就向市委和省上通报。并说不管在大会小会上,他已经三番 五次说过多次,公安局不能收任何单位任何人送来的贡品,一旦收了,就会导致腐 败现象连续发生。你高在尚作为一个副局长,更应该带头啊,怎么可以反其道而行 之呢?我害怕他向省上通报,便答应马上去收回。这是多么丢面子的事哟,但我又 不得不去做,唉,真是弄得我无地自容,恨不得一拳将他打死。 “这是我和他的第二次交锋,仍然以失败而告终,而且还大大损害了我的形象 和降低了我的威信。从此,我便更加恨他了,恨得咬牙切齿。我越来越觉得,他就 是我前进路上的拦路虎、绊脚石,如果不早一天把他调走,我是没有出头之日的。 我想,包天清年龄大了,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这一届当满恐怕就轮到我了,那时候, 我就可以一手遮天一手遮地,像当年在红玉县那样。 “于是我就开始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我算了一下,他确实只有一年时间了。 “这一年很快就过去了。但非常令我失望,因为选举结果局长宝座并没轮到我, 包天清依然稳如泰山地坐着,还要当一届。一届的时间可不短啊,整整四年。这就 意味着我还要等四年。这时候,我有些心烦意乱了,到那时我就快五十岁了,还能 不能轮到我呢?”这个问题让我想了好一阵子,于是我决定把他提着搞下去,最好 是弄死他,这一届他才当了一年,还有三年时间,只要他死了,我就会轻而易地坐 上局长宝座。 “梅老弟,你别以为我心狠手辣,可这都是他逼我这样做的。告诉你,前不久 我和他又作对了,是第三次在重大问题上作对。公安局要修一幢现代化的办公大楼, 经局党委研究决定,由我负责。这可是一件有油水的事儿,我可以利用这项工程至 少赚上一两百万,因为这几千万的工程,吸引了很多承包商的眼睛,有一家建筑公 司的老板,私下里就给了我两百万的定金,要我把工程给他们,说事成后,再给两 百万。啊,这实在是太诱人了。于是,我便和他签订了承包合同。我满以为事情就 这样敲定了,没想到这时包天清却过问此事了。当他知道该项工程我没有向社会公 开招标时,仿佛意识到这里面有回扣问题,他要我公开向社会招标,已经签了的那 份合同作废。 “包天清这样做,简直是给我当头一棒,我气愤极了,厉声质问他公开招标的 事怎么当时不在局党委会上作出决定,现在合同都签了,怎么还要给我为难呢?包 天清却振振有词地说,一是当时忽略了这个问题,二是以为我要向他研究这件事情。 其实,我看他是有意跟我作对。于是我生气地说,你要插手你就管吧,我不管了。 他说不管可以,有的是人管,你把那些手续交出来,你还是干你的本行。可是我却 偏偏不听他的话,直到今天,一晃一个月了,也没把那些手续交给他,就让这项工 程拖着。那家签了合同的建筑公司可急了,找了包天清好多次,主要是劝说,但他 毫不动摇,坚决要向社会公开招标,一切按照市场规律来办。你有实力中标就承建, 没有实力中标就放弃。 “这期间,包天清找了我两次,叫我把那些手续交出来,可我就是偏偏不交, 因为那是几百万啊,怎么会轻易交呢? “梅老弟,可以这样说,这就是我叫你驾车撞死包天清的主要原因。我想来个 一箭双雕,一是把这个死对头搞下去,我坐局长宝座;二是保证这项工程顺利开工, 我会有几百万元的回扣。梅老弟,这件事对你也非常有利,只要我当上了局长,你 就会傍我沾光,保证一两年成为百万富翁,到时候我可以给你出点子。” “太好了,梅大哥,我坚决支持你的方案,把包天清撞死。” 高在尚喝了一口茶,从衣兜里掏出几张照片说:“这是我们公安局开会的照片, 我身边这个戴眼镜的就是包天清,你先认识认识吧,到时候别撞错了人。” 狄海藻接过照片一看,说:“我早就在电视上认识他了,他长得很有特点,瘦 长脸,戴一幅大眼镜,一看就会过目不忘。梅大哥,你叫我明天去买车,是不是马 上就可以行动了?” 高在尚说:“正是此意,因为明天晚上有个很好的机会,我们局党委要在公安 局召开一次会议,落实和部署省公安厅关于打击刑事犯罪分子的文件精神。会议大 约7 时召开,9 时左右结束,这段时间,你就守候在公安局大门口左侧的那条名叫 芳草街的街头一百米处,那是包天清回家的必经之地。他有可能是骑自行车回家, 你一见他出现在街头,便可以加大油门向他撞去。为了让你赶快逃离现场,我特地 给你准备一辆摩托车放在那里,这是摩托车的钥匙。哦,我忘了问你,你会不会骑 摩托?” 狄海藻说:“大凡会开汽车的,几乎都会骑摩托。” 高在尚说:“我的意思是你骑过摩托没有?” 狄海藻说:“骑过骑过。” 高在尚说:“技术怎么样?” 狄海藻说:“还算不错吧。” 高在尚说:“这一切真是天意,没想到你什么都会,是干这事的最好人选。梅 老弟,你简直就是上帝赐予给我的,好好干吧,梅大哥决不会亏待你。” 狄海藻说:“谢谢梅大哥,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高在尚说:“今晚的谈话就此结束,明天把车买好后,给我打个电话,然后就 等我的通知。如果会议有变动的话,我就提前通知你。” 狄海藻说:“如果没什么变动呢?” 高在尚说:“我也告诉你。” 狄海藻说:“梅大哥,有一点我们忽略了,吉普车上的车牌要不要撬掉呢?” 高在尚说:“这个问题你提得真好,我还差点忘了,看来你真是这方面的天才。 车牌一定要撬掉,这样能更加迷惑警方的视线。值得注意的是,你一定要把那个车 牌号牌藏好,事后将它毁掉。” …… 第二天晚上,公安局的会议如期举行。高在尚和狄海藻谋杀包天清的黑幕,也 在夜幕的掩盖下徐徐拉开了,一切按照事先商量好的方案进行着。 狄海藻是8 点钟到芳草街的,他把车停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法国梧桐树下,笼罩 在一片阴影里。他头戴一顶帽子,帽沿拉得很低,坐在车里无聊地抽烟。 由于是生平第一次作案,而且又是把对方置于死地,他还是挺害怕的,心里一 直呼呼狂跳。 但为了那五万元钱和自己的前途,他一直这样鼓励自己:别怕,千万别怕,一 个人没有胆量的话,什么事情都肯定于不成。梅大哥说得好,中国的历史本身就是 一部胆大史。武则天如此,陈胜、吴广如此,慈禧太后也如此,真是举不胜举。 公安局长包天清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了。 会议结束后,快10点了,开了整整两个多小时。由于他家离公安局很近,所以 他上下班都是骑自行车,有时他还步行上班,以此锻炼身体。 跟高在尚意料的完全一样,今晚包天清确实是骑自行车来的,高在尚也是骑的 自行车。他俩前去车棚取车时,高在尚主动地说,他已经想通了,准备明天把有关 工程的手续全部交出来。包天清叫他别忙,过段时间再说,因为近来工作特别忙, 顾不上这头。 高在尚是故意向他这么说的,因为当时有好几位干部在场。这样做的目的显而 易见,包天清被车撞死后,人们不会怀疑到他头上来。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俩为工 程的事陷入了僵局。 狄海藻没想到这个会开这么久,让他的神经始终保持在紧张之中,不是一般的 紧张,而是高度的紧张。 包天清是不是意识到了危险,今晚改变了回家的路线呢? 狄海藻蹙眉沉思。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守候在这里就没什么意义了。他想打电 话问高在尚,可是又不敢,怕高在尚正在开会,他不但不回答他,见面反而还会骂 他的。 正在秋海藻紧张之际,他眼睛倏地亮了起来。他发现等候已久的包天清出现在 了街头的路灯下,果真骑着一辆自行车。他骑得很慢,看来是个很注意安全的人。 狄海藻不敢怠慢,立即把车发动起来,加大油门向他猛撞而去。只听嗵的一声, 毫无防备的包天清被撞得飞出十多米,当场晕了过去,倒在了血泊之中。 狄海藻慌忙下车,骑着早已准备在旁边的摩托车迅速逃离现场。 大约五分钟后,110 赶来了,但包天清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 大约又过了五分钟;公安局的官员全部赶到了现场,高在尚也在其中。他哭着 向刑警队长吩咐,一定要把这个案件侦破出来,抓获交通肇事者。 最后经过分析,发现这是一起蓄意制造的谋杀案。但被高在尚否定了,说是一 起交通肇事案。 肇事者到底是谁呢? 尽管这起案件引起了市委和省委的高度重视,而且省公安厅也特地派人来协助 调查,并成立了专案组。但由于犯罪分子手段狡猾,现场又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经过一两个月的侦破,也无任何进展。 然而,就在这期间,杀人凶手狄海藻不仅逍遥法外,而且还在高在尚的策划与 帮助下,在市中心开设了一家临江市红运汽车修理厂。以修理汽车为名,实则是利 用修理汽车的机会盗窃汽车。此外,他们还请了一个对锁的结构有相当研究的“紧 急开锁者”。凡是在红运汽修厂来维修的进口高级轿车,十几天后都会在临江市消 失。 狄海藻觉得这样不过瘾,又怂恿手下马仔去偷别处的高级轿车。 短短三年时间,以狄海藻为首的这个盗车团伙,共偷走了六十多辆高级轿车, 他们开到郊外的一个秘密汽修车整修后,悄悄卖到省外,共获账款六百多万元。 难怪临江人至今都流传着这样一句话:高档轿车,爱你不容易,因为我们怕盗 贼。也正是这个原因,富裕了的临江人这几年都不敢买高级轿车。 经过一年多的摸爬滚打,狄海藻的胆子和胃口越来越大了,他在组织盗窃轿车 的同时,还搞多种经营,贩毒,经营色情度假村和娱乐城,有时还干起飞檐走壁的 盗窃勾当。有一次,他就从一家外资公司的保险柜里盗走了八十多万元现金。 出道三年来,狄海藻和他梅花帮的手下马仔,很少失过手。他清楚地记得,只 失手三次,被警方抓了人,但事情很快就被高在尚摆平了,通常是象征性地罚一笔 款,然后拘留几天就放人。这都是手下马仔失手的,他这个江洋大盗没有失手过一 次。 不过狄海藻是一个很讲义气的人,他从不独吞梅花帮的账款。首先是向高在尚 进贡,然后才给自己和手下马仔分配,但他和高在尚总占大头。 为了拴住马仔们的心,为自己死心塌地地卖命,狄海藻把他们从刀口上挣来的 钱,并不全部分给他们,而是把大头存进银行,到时候再给。 包局长死后,高在尚没有如愿以偿地当上局长,心里非常失望。但他并不气馁, 第一件事就是把石磊从县城调回来了,任治安大队队长。 从此,石磊便成了他的心腹,他对冬梅花和狄海藻各自经营的色情娱乐城,不 但不打击。反而还大开绿灯。有好几次,治安大队都接到群众的举报,说冬梅花经 营的神仙娱乐城色情泛滥,差不多已经到了公开拉客的地步,要警方出击捣毁这个 卖淫窝点。 接到这样的举报电话,警方是不可能不出动的。但几乎每一次,石磊都提前打 电话通知冬梅花和狄海藻,叫他们赶快通知她们安全转移,警方掩人耳目来了。所 以每一次警方去,都扑了个空。 石磊这样做,一方面是受了高在尚的暗示,另一方面是为了报答高在尚对自己 的赏识。 正如当初高在尚预料的那样,经营色情娱乐城是很能赚钱的。的确如此,仅仅 半年时间,冬梅花算了一下,神仙娱乐城便纯赚了七十万元。天啊,这可是一笔巨 款啊! 在金钱的巨大诱惑面前,人的欲望往往是难以满足的,高在尚如此,冬梅花也 如此。有一天晚上,他们疯狂地作完爱后,冬梅花便向他谈起了自己的想法。 “在尚,娱乐城的生意那么好,我想再开一家,你的意见呢?” “我不同意。” “为什么?” “一是这样的娱乐城不能太多,太多就滥市了,生意反而不好;二是目标太大, 会引起人们的怀疑和注意。” “这话有点道理。” “梅花,你知不知道,为了你那神仙娱乐城的生意好,我们对全市的娱乐场所 清查得特别勤,也特别严,连四星级的乐都大酒店的娱乐城也没放过。这样一来, 神仙娱乐城的生意好就是非常自然的事了。” “听说乐都大酒店的老板杜为利是丁书记和关市长的朋友,你们也敢去清查?” “我才不管那么多呢。只要在我的地盘上干违法乱纪的事,我就要管,这也是 公安部门的职责,丁书记和关市长管不着。梅花,你别看我没有当上正局长,可我 在公安局说话却比杨局长还管用,因为我毕竟在这里经营了那么多年。” “万一丁书记和关市长叫你们不要干涉乐都大酒店呢?” “请你相信,他们决不会那么做,只有傻瓜书记和痴呆市长才会那样做。” “杜为利万一去找他们帮忙呢?” “如果去找他们的话,丁书记和关市长也一定不会帮他。说中国的法律就是不 准卖淫嫖娼,杜总,你还是不搞这些为好吧,大陆毕竟不是香港,我们也无法干预 公安局的工作。” “这么说,杜为利作为一个香港老板,要想在临江搞点色情经营,也要乞求你 罗?” “那是肯定的,因为我是这方面的主管。不瞒你说,梅花,杜为利开初在这方 面是懂不起的,似乎不愿意向我进贡。于是,我就叫石磊带人去骚扰。还是杜为利 手下那个副总识时务,觉得这样下去不好,便给我五万元。哼,区区五万元,他们 也拿得出手?简直是在打发要饭的了,我当面拒绝。那位副总见我嫌少了,又加了 五万,我才勉强收下。收下这笔钱后,我保证了乐都大酒店半年平安无事。一晃半 年过去了,我以为他还会向我进贡的,直到现在也没理会,仿佛忘了,也仿佛认为 十万元能买永久性平安,所以,最近我又派石磊去进行骚扰。如果这次他不给我二 十万,我们就要骚扰到底,除非他的娱乐城关门。” “在尚,我曾经见过杜为利一面,觉得他的模样有点像香港黑社会的老大,你 这样骚扰下去,我担心他找人报复你。” “你真是想得太天真太幼稚了,他即使是香港黑社会的老大,这里是我的势力 范围,他敢动我一根毫毛吗?量他也不敢的,除非他不要命了。” 正说到这里,他的手机响了。他伸手从枕边拿过来,先看上面的显示屏。当他 发现是妻子钱慧芬从家里打来的时,没好气地说:“这婆娘准是又想我了。” 于是把手机扔过去,让它不停地响。 “谁啊?你这么大的气。” “除了黄脸婆钱慧芬,还会有谁呢?” “她是不是发现我们?” “发现了又怎么样?老子才不怕呢,要不是看在儿子的面子上,我真想跟她离 婚,跟你结婚,解除这二十年的痛苦婚姻。” “儿子真有那么重要吗?” “告诉你,我和她在不幸婚姻中孕育的儿子,才是我这一生的最大安慰,其次 就是你了。你没见过我儿子,我儿子今年十七岁了,长得英俊潇洒,又很懂事,学 习成绩总是在全年级名列前茅。” “他今年高考还是明年高考?” “明年高考。我一点儿也不愁,他保证能考上北大清华。梅花,我有个想法, 一旦我儿子考上了大学,我就和你结婚好吗?” “还要等一年啊,为什么要等那么久呢?在尚,我多想马上与你结婚哟,过那 种正正当当的夫妻生活。” “我怎么不想呢?也想啊,可是现在绝对不行,因为我和钱慧芬离婚,她肯定 是不会同意的,会对我大哭大闹,这样就会影响儿子的学习,更会影响他明年的高 考。如果他明年到北京去读书了,那我就没有这些顾虑了,不管她怎么哭怎么闹, 我都是要和她离婚的。梅花,你理解我吗?” “哦,原来如此。我还是有点儿理解。” “怎么有点儿理解呢?你可以完全理解我啊,可怜天下父母心。” “为什么只是有点儿理解呢?是因为我在你心中没有你儿子重要。” “哦,你原来是想的这个。梅花,不能这样说,其实你和儿子在我心中是同样 重要的,只是目前我必须要为儿子的前途着想,你我反正几乎夜夜都生活在一起, 急什么呢?你迟早一天都是我的爱人。” “在尚,有你这句话我也就够了,感到特别的心满意足。” 冬梅花一阵激动,一下子爬起来,将自己的一条洁白玉体严严实实地盖在他的 身上。双臂缠绕着他的脖颈,对他热烈地亲吻着。高在尚则轻轻地抚摸着她那无比 浑圆的屁股,还有那细腻的大腿。 完全是因为冬梅花的主动和激情,竟把高在尚的欲火又一次点燃了,像干柴见 了烈火那样熊熊燃烧着。于是,高在尚变成一条僵硬的蛇,一头钻进了她的身体里 …… 可是就在这时,枕边的手机再次响起。高在尚想,有可能又是钱慧芬打来的。 她从来没有向他这样打过电话,难道真有什么事吗? 他暂时停止了肉体摩擦,将它陷在里面,伸手拿起了手机。 没想到接到的是一个噩耗。钱慧芬哭着告诉他,儿子刚才从学校上晚自习回来, 遭车撞了,现在正在第一人民医院抢救…… 天啊!对高在尚来说,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这时的高在尚哪还有心思作爱?翻身爬起来穿衣穿裤,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尚,看你着急得这个样子!” “不好了,我可爱的儿子被车撞了。” “严重吗?” “还不知道。” “我也想去看看。” “不行!”高在尚一下生气了,“你少说两句好不好?影响我的思维,竟把内 裤穿错了。” 要是在平时,冬梅花会忍俊不禁的,但此时此刻她却笑不出来,甚至连一点笑 意也没有,心情十分沉重。 高在尚火速赶到了医院,只见妻子在高小明的几个同学的搀扶下,站在急救中 心的大门外哭成了一个泪人。 “小明呢?” “正在里面抢救。” “你怎么不进去照料?” “医生不让我们进去。” 高在尚却冲了进去,看着躺在急救室人事不省的儿子,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 “小明啊,你怎么会被车撞了呢?小明啊,你醒醒,爸爸来看你了……” 好几个医生走过来劝他,叫他不要这样,会影响小明,也会影响抢救工作。尽 管他是公安局副局长,是高小明的父亲,但医务人员还是把他劝了出去。他也很听 话,深深地理解医生。 高在尚来到大门口,问妻子到底是怎么回事,钱慧芬痛苦地摇摇头,说她也不 知道。 “你们知道吗?”高在尚忙问高小明的几个同学,一双气得发红的眼睛死死地 盯着他们。 其中一个胆怯地说:“我们上完晚自习,就回家了。高小明骑车走在我们三个 的前边,骑得很快。我们叫他等等,他却不听,叫我们追。我们却没有去追,不慌 不忙地骑着,边骑边聊天。可是就在这时,一声刺耳的响声传来,我们赶忙向那里 望去,只见高小明被一辆白色奥托车撞出了十几米远,那辆奥托来了一个急刹后也 停住了。司机似乎想救人,但他没有,似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慌忙驾车逃了… …” 高在尚打断他的话:“你们记得那辆奥托车的车牌号码吗?” 那个同学说:“速度太快了,再加之街灯昏暗,都没有看清。” 高在尚扫视他们几眼,问:“真的都没看清?” 那三个同学回答:“真的没看清。” 高在尚望着刚才说话的那个同学又问:“后来呢?” 那个同学接着说:“我们冲上去一看,小明倒在血泊之中,已经人事不省了, 好像是头部受了伤,于是我们马上拦了一辆出租车,把他送到了医院,然后就给钱 阿姨打电话。” “这么说,你们还没有报警?” “是的,还没有来得及。” 高在尚立即掏出手机,首先给110 打电话,然后又给交警大队打电活,叫他们 马上赶到第一人民医院急救中心,他的儿子刚才被车撞了。 -------- 西陆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