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他的眼光散乱,说:“我要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来,我要成名,要让全世界都 知道我的名字。呵呵,到那时候,就轮到我睡别人老婆了。凭什么……凭什么那些 人总是压制我,凭什么?!哈哈……” 如果把这种人称为小人,我想大家都应该没有意见。但我又想,自己是不是也 曾有过那种想法。我被诊断出脑瘤的时候,脑中一片茫然,走出医院时,看到大街 上人来人往,一个个行色匆匆。我那时就想,为什么得脑瘤的不是他们,要死的不 是他们。如果那样我会为这些陌生人流下几滴眼泪。现在这个灾祸落在了我的头上, 我欲哭无泪。 他的酒越喝越多,我却越来越不想喝。喝着喝着,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拍 了拍他,他动了一下,没有醒。 他醉了。 我也喝了几杯,不过我还没有醉。 就在这个时候,门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两个中年人,一男一女,看起来像是一 对夫妇。这两个人在不远处找了个座位,要了两个极为普通的菜。两人一边吃一边 掉眼泪。 我不想去探听什么,但是两人的声音还是传入了我的耳朵。 中年男人说:“快吃些吧,吃完了以后,我们还要去找她。” 中年女人说:“我怎么吃得下去,女儿不见了,她可能就要死了。我……” 中年男人劝慰她:“别说了,不会的,不会那么不吉利。不会的……” 他自己也没有信心,点着头,眼里转着泪。两个人身上透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也许是同命相连,我开始对他们感兴趣。 我走过去,到了他们身边。随口问了句:“怎么了两位?” 中年男人轻轻叹口气,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并没有说是什么样 的事情,我也不好问。 男人一般不容易说出心里的苦楚,女人则不同。中年女人开了口:“我想问您 一件事。您有没有看到一个十八九岁模样的女孩子,长得很漂亮,眼睛大大的,眉 毛下面有颗黑痣。” 我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这几天我见过几个陌生人,倒是没有注意到黑痣什 么的。十八九岁?纸鹤就是这样,不过我肯定她说的不是纸鹤。 我摇摇头,中年女人眼睛里的期盼之光暗淡了。她很失望,而且是极度的失望。 中年女人眼睛湿润了,她摸摸眼睛,眼睛里的泪水却不多。 中年男人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唉,都怪我,怪我那样对她。” 他从口袋里掏出香烟,递给我一根,我摆摆手,拒绝了。他把香烟点着了,微 微的青烟冒起来。那烟雾让我想起了迷津湖的雾。我回头向外看,大雾又起来了。 我问老板娘:“这里经常有雾吗?” 老板娘把眼睛从电视屏幕上移开,说:“不是,每隔几个月会出现这种连续几 天的大雾,而且都是在月圆的时候。每到这个时候,我们就不会乱出去走动,特别 是湖边,那里是不能去的。” “为什么?”我追问来一句。 “因为湖神。每到这个时候,湖神就会出现,我们不敢见他。不过,这也是老 辈传下来的说法,我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老板娘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 我的视线无意间落到老板娘的背后,她的背后有神龛,神龛中供着的是一尊奇 怪的塑像。说它奇怪,是因为这尊塑像没有脸,脸的部位上是一片平滑。简直就是 祠堂里那尊塑像的缩小版。 老板娘主动解释:“这是湖神。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是这样,只是我们祖辈都 供着它。” 一般地方都佛龛里会供观音,地藏,如来,土地,要不然就是关公。我从来没 有听说有地方供奉这种奇怪的神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