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童年的噩梦 ●他差点成了“不准出生的人” ●红卫兵闯进了民主道58 号 ●九岁男孩成了操持家务的“高手” ●世纪疑题:冯国璋历史上的功与过 冯巩是冯家冯海岗这一支系的“关门弟子”。 他差一点就被关在了进入人间的这道狭门之外。 1957 年,对于中国的文化人来说,是沉重的一年。 偏是在这年头,冯巩这未来的笑星在母腹中躁动,乐呵呵地要来“闯荡世界” 了。 可是身为父母的冯海岗、刘益素两位年近四旬的知识分子却作出了“不许出生” 的决定。因为他们己有四个孩子,两男两女;加上各自都有工作,抚养和教育四个 孩子已经够他们劳累的了。 他们商议将三个月的胎儿作引产处理。 某日上午,这一对夫妻便提上一兜日用品去了天津市河北区妇幼保健医院。因 为,前些日子已和医生约定,床位早安排好了。 医生来了,却是一脸歉疚的微笑:对不起,你们预约的床位,因临时须安置一 位重病人,暂时没有了,请晚几天再来。引产嘛,拖几天也误不了什么事。 夫妇俩只得打道回府,心里有些不愉快。冯海岗见妻子面色沮然,便半开玩笑 半认真地说:“看来你肚子里这位还想赖着出生呢?”刘益素看了丈夫一眼,下意 识地摸了摸小腹,似乎感觉到了胎儿的心跳,母爱之情油然而生,轻叹一声,“也 许是该让他(她)出世呢。”此后,两夫妻就不再提上医院引产的事了。也许没人 知道,正是这个赖着不走的胎儿“掩护”父母躲过了“反右”这场暴风骤雨呢。 冯海岗在单位工作不顺心时,偶尔会发发牢骚。那几个月因妻子怀孕,家中事 务繁多,厨中的柴米油盐,妻子儿女的衣食住行,天天忙得焦头烂额,哪有闲暇去 考虑“给党提意见”这样的大事?思想上一“偷懒”,居然让他逃过了反右飓风。 而当教师的刘益素本来就不爱多管教学以外的事,怀孕中后期,即反右运动进入最 微妙阶段时,已请假在家休息,正好躲过了那场风暴。 这样,当1957 年12 月6 日这天,排行第五的小儿子降生后,冯海岗、刘益 素夫妇不觉四目相视,都露出了一个宽慰的笑意。但笑后又是一阵惶然。 窗外北风凛冽,反击右派猖狂进攻的号角还未停止。他们的许多同事、亲友都 成了被点名批判、人人喊打的右派分子。就拿这家医院来说吧,原先熟悉的几位技 术精湛的医生已都挂上了右派的头衔,连手术台都不让上了。 冯海岗给小儿子取名为“巩”。其意源于《楚辞》中“心巩巩而不夷”那句诗, 乃心绪郁结、黯然神伤之意。 天津市民主道58 号,一幢不很起眼的欧式小楼。 只是到80 年代初,冯巩和父母兄姐们重新走回这幢曾留下童年时代的美好回 忆和受辱印痕的楼宅,他才闪动着充满情感的眸子,细细地将整座楼房端详了一遍 又一遍。 在生命的头十个年头,他曾是那样天真快乐,无忧无虑。他是最小的孩子,自 幼便特别受宠,爱撒娇,七岁了还整天嚷叫着找母亲的乳头吮吸。快十岁了,不挨 着母亲睡不着。 民主道58 号楼宅,是一个温馨和睦的大家庭。冯巩从小就在欢声笑语中成长, 父母和兄姐都喜欢他,溺爱他。因为他最小,又聪明可爱,小嘴又甜,最爱学人样 学人话。有时哥哥做个有趣动作,叔叔讲段新奇故事,小巩看着,听着,而后一学 一做,竟维妙维肖,逗得全家直乐。两个哥哥下国际象棋,他在一旁看了几回,便 吵着要跟哥哥下棋。对弈了几回,嗨,竟赢了哥哥两盘,那时小巩才四五岁呢! 民主道是个热闹街道,有一群和冯巩的年龄相仿的儿童。大家聚在一堆玩过家 家、抓特务。点将挂帅的,总是小巩。有一回刘益素放学回家,见冯巩正领着他的 小伙伴在做操练游戏,便悄然站在一旁瞧他们玩。瘦条儿的小巩往台阶上一站,学 着古装戏中元帅点将的模样,亮着尖细的嗓门吆喝一声: “众将有官,听令!”做母亲的一听乐了,“小巩,你嚷什么?”当着主帅的 小巩兴头正浓侧脸看看“捣乱”的母亲,不再理会,仍虎着脸大声重复一句:“众 将有官,听令!”他母亲笑道:“这可错了。应该先喊‘众将官’,下面应‘有’, 你再说‘听令’,懂了吗?大元帅!”小巩听明白了,在“众将宫”面前受母亲的 教诲,有些不好意思,咧嘴一笑,转身又颇严厉地对着“众将官”吆喝起来。 可惜,如霞的童年时光却让“文革”的飓风给刮散了;又像一张充满奇思异想 的七彩画儿,给突如其来的野火烧着了,顷刻间化为一缕缕细微的青烟,缥缈不散 …… “文革”的狂风巨浪,给一个不满九岁的孩童带来了沉重的灾难。 似乎是一夜之间,天津整个城市就变成了燃烧着熊熊烈火的战场。大街小巷, 从早到晚,从夜到明,只见一支支步伐雄健的游行队伍川流不息,人们喉咙嘹亮, 神情激昂,胳膊上套红袖章,胸前挂红像章,面色涨得绯红,进行着一场史无前例 的“最伟大的革命”。他们把“反动路线”上的走资派一批一批打倒斗臭了,又开 始寻找新的冲击目标。于是,扫荡残渣余孽的更大规模的行动开始了。 初秋的一个下午,一大群身着旧军装扎着军腰带的红卫兵高喊着口号闯进了民 主道58 号楼。“打倒反动军阀的孝子贤孙!”“打倒反革命分子冯海岗!”“打 倒资产阶级分子刘益素”……在阵阵口号声中,造反者在屋内翻箱倒柜,砸杯摔碗, 声称要找出藏匿在室内的反动罪证。 整洁安谧的住宅被翻搅得乱七八糟,可是并没有什么“反动罪证”。一个造反 派头头抓起冯巩玩过的一支塑料射水手枪,猛然大喝道:“冯海岗,你老实交待, 家里藏了什么武器?手枪,还是匕首,有没有发报机?不老实坦白、低头认罪,决 没有好下场!”冯海岗心里嘀咕,是的,我家从前买过武器,但那是日本人侵略中 国时,父亲捐送给好友张学良将军,用来抗日的,现在清平世界,我们何必藏武器 ……但此刻解释无疑是火上浇油。他缄默不语,木然呆着不动。一旁的刘益素轻声 道: “我们都是普通职员,怎么会有武器……”“顽抗到底,死路一条,敌人不投 降,就叫它灭亡……”惯怒的红卫乓喊着口号,拥上来按他们的头,给他们戴上纸 糊的高帽和木制挂牌。“把反革命分子押出去游街示众,斗倒斗臭!”这些红卫兵 来自附近的第三十中学,是些十五六岁的初二学生,他们似懂非懂的头脑里胀满了 造反的热情。他们将自己所有的才智和学识用来对付被“左”倾思潮认定的“阶级 敌人”、“牛鬼蛇神”,使出了无情的手段。 足足半个多月,住在民主道58 号的冯姓人,就像被驱赶被任意宰割的牲口, 任凭红卫兵小将们训斥、辱骂、殴打。 那些天,不满九岁的冯巩,如受惊的小鸟,整天蜷缩在楼道边一个最暗的角落 里,战战兢兢。往日嬉笑不息的小脸上,一双无忧无虑的眼睛流淌着痛苦伤心和困 惑不解的泪水。 这是怎么啦?咱家人到底作了啥错事坏事?让人家这样折磨凌辱?爸、妈,你 们怎么都不敢申辩?咱冯姓人家真的都是坏人吗?就连吃素念佛的太奶奶,连从小 就瘫了双腿的七叔也有罪吗? 民主道58 号楼宁静温馨的生活气氛被彻底打破了。冯家的保姆被撵走了,冯 巩的大姐冯幸耘年初即赴西北支边,已与家庭中断了联系;读中学的大哥冯信被环 境挟迫,与“反动家庭划清界线”,离家出走了;二哥二姐也承受不了压力,除了 偶尔到家觅食充饥之外,其他时间都躲在外边流浪;只有小冯巩陪伴在饱受凌辱的 父母身边。 狂风暴雨一旦降临,小小年纪的冯巩从此结束了他天真无邪的童年生活。在父 母整天挂牌游街挨批斗的那些天,他这个不满九岁的小儿子竟自动承接了维系家人 生存的重担。他开始学着做饭,干家务。凭着以往看大人们干活的印象,他放开手 脚干起来。和面,粉和水比例难调,粉多了他就掺半瓢水,水多了,又添点粉…… 揉着大块的面团,一双小手又酸又痛。那面团还不肯听使唤,滚到地上,他慌忙捡 起,把触地的脏兮兮的一层掐下来,再揉。蒸馒头不知道要放酵母,蒸出的是实心 面疙瘩;后来懂得放酵母,又没放碱,蒸出的馒头有酸味……还有买菜、拣菜、生 炉子、煮饭、炒菜、洗衣裳,等等,一道道繁杂的家务程序,这九岁孩童竟承受下 来了。 这真不容易呵! 人有着本能的生存愿望。当一切依靠和扶助都失去时,会产生超常的适应环境 的能力。肚子饿了,要吃饭,没有照应,只能自谋出路。对冯巩来说,1966 年8 月,是他生命历程中第一个重要转折点:要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只能靠自己! 九岁的小男孩初次在艰涩的人生道路上展现自己的生存能力。 同时,作为后来杰出的艺术人才,即使在那样的时代背景中,依然显露出他的 艺术才华。 住处离他家不远的马阿姨,是邮局职工,爱唱爱跳舞,那时她组织了一个全由 孩子组成的文艺宣传队,到街上去作宣传演出。马阿姨早已看中冯巩的表演才能, 办宣传队对吸收了他。 一大群孩子聚集在一起,又是唱又是跳,多热闹,多开心呵!这比孤零零缩在 家里熬日子的生活不知强多少倍呢。 在马阿姨的宣传队里,小冯巩如鱼得水,成了一名骨干。他很快就学会了流行 的语录歌,还能大段背诵毛主席语录和许多首毛主席诗词。他还自做了不少演唱用 的道具。弄来圆木一捣鼓,就是新疆维吾尔族的打击乐器“沙巴依”;取张竹片一 锯一削,就是一幅快板。在马阿姨的带领下,冯巩和小伙伴们走街串巷,打快板, 背语录,高唱革命歌曲,走一程,唱一阵;走一天,唱满街。每每到了傍晚天暗时 才浑身汗水,口干舌燥地回家来。 等他走近民主道58 号,见着暮色之中寂冷无声的家门,想到又将看见父母的 满脸忧愁,小冯巩的全部兴奋和快活像被骤然冻结了一般。 小冯巩忽然心生一股无名的怨恨。恨面前这幢灰白色的楼宅,恨它给家人给父 母给自己带来这么多惊吓和耻辱。 他想起前些天,不知哪位哥姐朝着父母恨恨地怨道:“咱家要不住这楼,也就 不会招来那么多人恨咱家。生活在这鬼地方,真要倒一辈子霉了……”他真想跟爸 妈说:咱搬到别处住吧。这楼房谁爱住,让谁住去。 事隔20 年后,民主道58 号这幢楼宅,按照天津市河北区人民政府的文件, 正式命名为“冯国璋故居”,属区级文物保护单位。 追溯历史,这楼还算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战胜德奥帝国的纪念性建筑呢。 民主道,从前称作“河东二马路”。早年清政府与八国联军打仗打败了,忙不 迭割地求和,天津作为北方最大商埠,自然是列强们争夺的一块肥肉。 二马路一带便是德国的租界,由德国巡捕管着。 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中国当时的军政首脑们只顾打内战,对加入协约国同 盟兴趣不大,议会讨论起来也是争争吵吵而已,一直拖着连一份宣战声明都没发出。 1917 年7 月,冯国璋代替辞去总统之职的黎元洪,就任民国代总统之职,8 月1 日从南京抵达北京。8 月3 日即与有关人士商讨对德宣战事宜,8 月14日正式 发布了对德奥两国宣战公告。到了10 月就着手派兵去欧洲作战了。 对德奥宣战不久,德奥两国在中国领土上的租界和特权就开始收回了。 天津河东二马路一带撤了德租界后,身为总统的冯国璋为了表示对德宣战的决 心,就决定在原德租界建冯宅,买下了河东二马路靠近海河边的一块地皮,并立即 开始修建,1918 年,德奥轴心国不敌协约国同盟而宣告战败。其时冯家楼宅也将 峻工。而当了一年零三个月的冯代总统也被他的老同学老对手段祺瑞撵下了总统宝 座,举家迁到天津河东二马路新建的冯宅当寓公了。 中国当时的军政府对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结束其实算不上有多大功劳,就连宣战 也拖了很久。倒是冯国璋上台后立即发表了宣战公告,因此无论怎么说总算捞回了 一个“战胜国”的美称。另外,冯国璋把住宅修在决意收回的租界上,不能不说是 一种很有影响力的政治姿态,是勇为士先的爱国举动。 冯家的这位老前辈不曾料到,他引以为自豪的这幢楼宅,几十年以后会冠以 “黑窝”的臭名,而其子孙后代则因此获罪。 在一个相当长的历史过程中,人们对某些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都采用了功利性 的评判方式。有利于我者,奉若至宝;不利于我者,弃若粪土。这种实用主义的历 史观,曾充塞于我们的文学作品、戏剧、教科书甚至历史类学术著作中。 近些年来,史学界已陆续对过去一些偏激甚至错误的观点进行了修正和重构, 其中也包括对中华民国初期历史和历史人物的评判。 对冯国璋,这一位在民国初期有着举足轻重影响的人物,从有利于或者有碍于 社会和历史进步这一基本原则出发,目前史学界大致有几点定论: 冯国璋曾依附于袁世凯,帮其训练新军,镇压山东义和团运动;辛亥革命时, 又作为清廷和袁世凯所委派的先锋,攻打革命武装;“二次革命”期间又一次镇压 了南方的进步力量。这是冯在历史上的劣迹。 但冯国璋也有一定的历史功绩。他原是一个书生,在西方列强猖狂侵略和掠夺 中国时,投笔从戎,有志于驰骋疆场,也属进步的开端。他是中国最早接受资产阶 级军事教育的青年知识分子,而后执著于军事教育,曾两次东渡日本考察军事,遂 奠定了军事救国的目标。在日本考察期间还写成了中国第一部现代军事操典书《新 军兵法操典》。袁世凯小站练兵,其实靠的是冯国璋、段祺瑞、王士珍等人。为用 新法操练士兵,他们又合力编著了军事教科书《训练操法详晰图说》共22 册。此 书由冯主编并撰写内中主要篇目。冯国璋在我国近代军事教育上是有功绩的。他曾 先后主持或创办了北洋行营将弁学堂、北洋陆军师范学堂、经理及军械学堂、陆军 贵胄学堂、王公讲习所、南京陆军讲武学堂、陆军警察学校等十几所军事学校。他 培养的军事人才从数量和质量上都超过李鸿章和袁世凯。蒋介石、张群等都曾是他 的学生,并经他保送赴日本留学的。因此冯国璋可称得上是中国近代的一位军事教 育家。 冯国璋的另一功绩是反对袁世凯称帝和反张勋复辟,冯的一生荣辱与袁世凯密 切关联。袁对于冯国璋来说,最早是“明主”,有知遇之恩,所以冯早期随袁镇压 义和团,攻打武昌城、南京城等,都全力以赴,无条件服从。 但当袁称帝时,冯国璋深知袁此举实在不得人心,是社会大倒退,遂下决心站 出来反袁,联络各地起事。而后张勋复辟,冯与张关系原很密切,为结拜兄弟,但 对此事他明确反对,并兴兵讨伐,维护了共和体制。这些都是顺应社会进步潮流的 表现。 因此,冯国璋作为清末民初的一个有影响的军事首领和政界人物,有功也有过, 不能一概而言地称之为“反动军阀”,谓之“代表着反动落后的封建地主阶级势力” 等等。 然而,从建国到“文革”,在我们的历史书和教科书上,冯国璋总是作为反动 阶级的代表和腐朽凶残的代名词出现。鉴于这种令后代胆颤心寒的现实,冯家通常 都缄口不提冯国璋三个字。即使问起,只要不是命令式的,也多采取“王顾左右而 言他”的方式回避了。 要不是“文革”爆发,那铺天盖地的大字报上左一个“冯国璋”,右一个“反 动军阀”的字眼闹得沸沸扬扬,冯巩还不知道自己有过那么一个官位显赫的曾祖父。 也难怪,八九岁的孩子,天真单纯着呢。父母和长辈们从来不提起曾祖父,堂上挂 着的像框内是祖父冯家遇的遗像,清明扫墓祭祖,只到祖父的墓前磕头,说声爷爷保 佑我身体好学习好长大有出息……哪会想到有一天竟冒出个让众人骂,又使冯家后 人吃苦受辱的一个“反动可恶的”曾祖父来呢? 九岁的男孩痛苦不堪。他开始暗暗仇恨起那位从未谋面的曾祖父了。有一次一 位好事的同龄男孩故意找了一本里面有一张冯国璋半身戎装照片的书,笑着说:小 巩你看你看,这里有你太爷爷呢。小巩眼光扫过一下,见那是个半秃脑袋留两撇仁 丹胡子的老头,猝然心里一阵战颤,辨不清是恼是羞是怜是喜,忙用手把那书推开 了,嚷着:“我不看我不要看……”那天他闷闷不乐地坐在海河边的堤石上,直到 天已全黑了,耳边传来母亲一声声焦急的呼喊,才拖着两条滞重的腿往回走。 他不想回家,不愿意看见那幢楼,一心巴望着能搬出民主道58 号。他想,到 哪儿也比住在这儿强! 没料到,不久,他的愿望就实现了。 “帮”他实现愿望的是那些“革命造反派”。他们觉得,既然革了反动分子的 命,横扫了牛鬼蛇神,那么还让那些“社会渣滓”住在楼宅里,依然过那种安逸舒 适的生活,岂不是白白革命一场?横扫,就得毫不留情,不留一点馀地,非得把他 们横扫出家门不可! 于是,也不知令从何出,冯家人被勒令,限某月某日前全部搬出民主道58 号 楼,违者以反革命论处。 当冯巩从愁眉不展的父母那儿得知此消息时,竟兴奋得一夜没睡好觉。 他在床上躺着,睁着两眼想象着新家,那会是怎样的一幢屋子,那儿大概不会 常有凶狠的面孔闯进大门吧?那儿也许没人知道他有那么一个“反动可恶的”曾祖 父吧…… 新家,在大昌兴胡同20 号。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