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米兰狂欢 战无不胜,充满人格魁力的拿破仑在意大利人心中是凯撒和但丁的完美结合, 他们用鲜花和狂舞来欢迎这位解放使者。 拿破仑说:“我的雄心壮志的第一颗火花就是那时产生的。” 凯拉斯科停战协议意味着拿破仑已经成功地达到了督政官们在3 月6 日指示中 所规定的第一个目标,即征服皮埃蒙特。在法国督政府与撤丁国王缔结正式和约之 前,拿破仑已经为自己下一步进攻奥军牢牢地取得了一个可靠的跳板,因为他坚持 在协议中规定撒丁王国必须交出科尼、亚历山大里亚和托尔托纳作为休战条件。在 勒索皮埃蒙特人的钱财发放军响并重新装备部队之后,他现在准备东进了。他要把 奥军一举撵出伦巴第,而米兰则是督政府赋予他的最后目标。 波拿巴既已掌握了原属撒丁王国的三个要塞,他现在就有了极好的作战基地。 这三个地方虽然将来要交还给撒丁国王,但是在缔结正式和约以前,这些地方应由 法军征用。 奥军由于遭到其意大利臣民的敌视而受到削弱;尤其不利的是,奥军终究只能 依靠经由曼图亚、从阿尔卑斯山脉以北抽调来的增援部队。不过,在富饶的伦巴第 平原作战,奥军却有一个有利条件,而在亚平宁山脉的乱石丛中他们是不具备这个 条件的。在平原上,奥军的将领们可以施展他们引以为自豪的战术才能,而且他们 的出色的骑兵,在平原上有可能与当年匈牙利和克罗地亚骑兵相比美。 因此,奥军期待着法军的进攻;他们没有因为最近连吃败仗而沮丧;同时,他 们还因怀有一种想法而兴奋起来,他们认为,法军不擅长打正规战,一到了平原地 区,就会丧失其在山区曾经赢得的那点虚名。但是,对波拿巴这位具有特殊才能的 人物说来,意大利战役第二阶段的这个作战地区,并不见得就不如第一阶段的作战 地区有利。而在那个地区,他作为司令官,旗开得胜,赢得了赫赫战功。前一阶段, 在亚平宁山区,只能调动小股的部队投入战斗;即使指挥骑兵与步兵缺乏经验的将 领,也能在战术上初试锋芒,满有打胜仗的机会,在山区打仗,主要的要求是:动 作快,干劲大,能迅速占领中心制高点;在山区,调动大批人马作战是不行的。伦 巴第的平原,却有利于大部队的调动;不过,即使在这些平原上,也还有无数由阿 尔卑斯山积雪融解汇成的宽阔而湍急的溪流,也还有纵横交错的灌溉渠。这就便于 一位年青而胆大的司令官施展计谋,出奇制胜。 波拿巴不久就表现出:他不仅在观察力的敏锐和头脑的灵活方面胜过敌人,而 且在考虑战术上的一切细节和那些更大的决定国家命运的战略方针时,也都胜过敌 人,同奥军相比,首先他拥有优势兵力,能发动进攻;这在任何时候也是一个有利 条件。进攻的一方,一般都可以使用一系列的佯攻,给敌方造成错觉,最后才给予 敌人以真正毁灭性的打击。这一直是历史上的伟大军事领袖们的目的,从古希腊的 厄帕米依达斯和亚历山大大帝的时期起,到汉尼拔和恺撒时期,直到卢森堡、马尔 巴勒和弗时德里希大王时期,都是如此。而进攻战术,又特别适合法国军人的性格, 他们总是那样有锐气、积极、聪明,现在又加上对他们的事业和对他们的首领抱有 无限的热情。 此外,波拿巴还充分了解到奥军形势的固有缺陷。它像一个笨重的生物,把一 条易被打断的肢体从天然屏障阿尔卑斯山的那一边横伸过来;这样,一支短小精悍 的队伍就可以揍它一顿。 现在,波拿巴要做的事,就是设法把敌军无疑地也要加以利用的那些次要的地 形特点,反过来用以对付敌军。奥军的司令官博利厄这时已渡过波河与提契诺河, 他估计,法军会选择人们通常使用的那条路,即在帕维亚附近越过提契诺河,来对 米兰地区发起进攻。因此,在帕维亚城附近,奥方用26000 人占领了一个坚固的阵 地,并且派出另外一些分遣队朝北沿提契诺河的上游两岸巡逻,同时也朝瓦兰察方 向的波河两岸巡逻;只派去了5000 人前往皮亚琴察。 波拿巴并不打算走人们通常使用的那条路。他决定,暂时先不在波河以北行军, 因波河以北有不少从阿尔卑斯山流来的融雪泛涨的溪流,而是在波河以南行军;那 儿从亚平宁山流下的溪流比较少些,流量也较小。经由托尔托纳要塞,他可以直奔 皮亚琴察,并在该地越过波河;这样,几乎用不着打一仗,就可以进入米兰地区。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在不久前与撒丁签署的和约初步条款中,曾经规定了法军可 在瓦兰察越过波河。 他朝瓦兰察方向搞了几次佯攻,迷惑奥军,同时他却使法军主力部队沿波河南 岸大力推进,并且搜集了一切可以弄到手的船只。法军的先头部队,在勇猛的拉纳 将军率领下,赶在奥军的骑兵出现以前就占领了皮亚琴察的渡口;并且于5 月7 日 把力求赶他们下河的一两营奥军的骑兵打垮了。 这样就为大批法军乘船或经渡口过波河一事,争取了时间。法军在他们的将领 亲临现场的情况下,克服了一切障碍,很快就以船只搭起了一座横跨波河的浮桥, 并且建立了一个桥头堡来保卫浮桥。 接着,法军以与利普泰所率奥军数量不相上下的兵力,向北挺进;经过一番激 战,就把奥军从福米奥村赶走。这一仗打胜了,犹如在利普泰与他的总司令博利厄 之间,打进了一块坚实的楔子。后来,博利厄曾严厉斥责利普泰,说他一不该退却, 二不该在退却以后不向总司令部报告情况。然而,看来情况是这样的:利普泰只率 领了5000 奥军(而不是拿破仑和法国史学家们所说的8000 人);博利厄派他出 来时已经为时过晚,无法在皮亚琴察阻止法军渡河;而且在第二天战斗结束时,利 普泰同他的上级的一切联系已被法军所切断。所以,博利厄率领奥军主力,向福来 奥进军,本想在该地找到利普泰部,却撞上了法军。经过一场混战,博利厄才得以 脱身,并且朝洛迪方向撤退(通往曼图亚的大路,是在洛迪越过阿达河的)。 这样一撤退,他就使米兰城失去掩护(只剩下守卫城堡的驻军),并放弃了伦 巴第的大部分地方了。不过,从军事角度看,博利厄退到阿达河,是完全正确的。 但是奥军这一战略上正确的行动,再次被战术上的错误所破坏了。假如博利厄把他 的全部兵力都集中在皮齐盖托内,即法军可以越过阿达河的最近的地点,他本可以 使得法军的任何侧翼向北进军都要冒极大的危险。但是博利厄直到这时,也还没有 从给他吃过苦头的老师波拿巴那里学会集中兵力的必要性。由于博利厄至少得防守 三条通路,他又把部队分散得太开了,以致在任何一条路上也抵抗不住法军的大力 进攻。于是,他又放弃了守住阿达河一线的念头,并且率领他的大部分兵力,又向 东撤退了。 出奇不意地渡过波河在战略上固然是一项辉煌成就,可是在道义上也许说不通。 当然,皮亚琴察是一个中立城市,属于巴马公国。拿破仑不仅未经允许就侵犯了巴 马的中立,而且还向那位不幸的公爵勒索了8 万英磅的罚金以犒赏法军;同时,他 还没收大量实物,其中包括米开朗琪罗和葛雷基欧的20 幅名画。他把这些东西都 送到了巴黎。人们不能因此而责备拿破仑的抢劫行为,因为他是奉督政府之命行事 的。接着他又进入了摩德纳公爵的领土,这里也是中立的,他的所作所为与上次类 似。 波拿巴在攻下皮亚琴察不过三天之后,就率领他那几乎全部集中的兵力,直捣 洛迪。一路上,只有正在撤退的奥军殿后部队对他进行阻击;而这些殿后部队想要 掩护一支落在后面的奥军退却的焦急心情,远远超过他们要保住阿达河桥的决心。 阿达河桥是一座狭长的桥,长约25 米,飞架于水浅而流急的阿达河上。 倘若由配备得当的部队和炮兵坚守这座桥梁,就有可能迫使法军在这里付出严 重的代价。但是奥地利帝国的军队指挥不当:只是在洛迪城内和周围部署了一些部 队,而这座城则是位于阿达河与迎面冲来的法军之间的。洛迪的城墙,并不坚固; 勇猛的法军很快便用梯子攀登了上去。奥军指挥官塞博滕多夫这时匆忙把他所指挥 的部队部署在阿达河东岸沿岸,以期保住该桥,并且防止法军在洛迪城以北的阿达 河上游乘船渡河或涉水而过。这里的奥军只有9627 人;由于接连吃了败仗,又由 于意识到他们在退至曼图亚附近之前很难进行重大的阻击,因而感到沮丧。他们力 图破坏这座桥梁;但法军这时在洛迪城内(该城位于阿达河的较高的一边河岸上) 已部署就绪,并且用搜索的炮火横扫奥军的阵地,致使奥军毁桥的企图遭到了挫败。 这样,波拿巴已动摇了敌方的军心;另外,让他的步兵在洛迪小憩之后,法军的士 气更高了。 在午后6 时,波拿巴秘密抽调了最精锐的队伍组成一支突击纵队,把它投入了 夺桥之战。敌方榴霰弹和铳枪弹的猛烈火力,把纵队的正面轰垮了。 这支纵队一度被敌军炮火压得不能前进。但是,在拿破仑这位青年司令官的一 番鼓动下,法军的军官们、班长们,以及掷弹兵突击队等发起猛烈冲锋。 涉水到河心、占据着河心小岛进行射击的法军神枪手们,也配合了这次冲锋; 结果,这支冲锋的队伍一举打通了这座桥。他们用刺刀捅死了奥军的炮手,攻击了 奥军第一线和第二线的支援步兵;并在援军到达后,就逼着奥军的骑兵和步兵朝着 曼图亚方向败退了。 以上就是5 月10 日洛迪之战的情况。某种传奇式的魅力萦绕着关于这次战斗 所有细节的描述,并且使这场战斗带上了虚构的重要性。当时,奥军司令官博利厄 所率的主力部队已撤退到距洛迪甚远的地方;法军在洛迪不可能使该主力部队陷入 罗网,最多只能捕捉住他的殿后部队。再者,假如法军的目的是要使奥军的主力陷 入罗网,那么,位于洛迪城以北的法军骑兵,为什么不在战斗打响的更早阶段就大 力进行侧翼包抄呢?假如这样做了而在攻桥的危险冲刺中又有步兵的支援,那就会 有可能给敌军来一个迁回包抄,从而在打垮正面迎战的奥军部队的同时,把奥军全 部包围起来。战略家克劳塞维茨就是这样分析洛迪之战的。 但是,这一仗在法国军队和一般法国人当中所产生的印象,却大不相同。 他们所敬重的,是指挥官那种坚决战斗、对敌人咬住不放的英勇精神,而不是 长于推理和巧于组织安排的才能。的确,波拿巴早已表现了这些才能。不过由于他 现在给了敌军以直接而又猛烈的打击,部队才为之折服。这种打法在部队心理上产 生了不可思议的影响。当天晚上,法军的士兵们以革命时那种共和派传统的同志式 态度,称呼他们的司令官为“小班长”,以赞扬在这次冲锋中他本人所表现出的勇 敢精神;这种亲切的称呼,也有助于使洛迪桥争夺战千古流传。 洛迪一战使法兰西举国欢腾。远在巴黎的法国人以一种可以理解的夸张说法, 说拿破仑是如何冲在突击纵队的前头,并与拉纳将军一道最先冲到了洛迪桥对岸。 后人还描绘说,拿破仑冲在身材高大的掷弹兵突击队的前面…… 不过,真正有此壮举的,是拉纳、贝尔蒂埃、马塞纳、切尔沃尼和达尔马涅等 几位将领。反正都是一样。人们认为,只有波拿巴才是打胜仗的英雄。在士兵心目 中,拿破仑威望之高无与伦比;而他本人也认识到这次征服人心的重要性。 后来他在圣赫勒拿岛所说的: 只是在洛迪之战后,我才认识到我终归要在政治舞台上扮演一个决定性的角色。 我的雄心壮志的第一颗火花就是那时产生的。 这时波拿巴产生了要在整个意大利激起民众热情的念头。这个念头使这位年轻 的胜利者把下一步的真正行动目标——曼图亚要塞——暂时撤开,而向伦巴第的政 治首府米兰进军。 米兰城的人民,怀着热情,欢呼来自法兰西的解放者。他们往那些晒黑了面孔 的自由战士身上,不停地撤着花朵;他们指着法军的穿破了的军装和磨破了的鞋, 说这些都证明了法军屡战屡胜的充沛精力。尤其重要的是,他们以一种景仰而又夹 杂着敬畏的心情,凝视着这位青年司令官的消瘦而苍白的容貌。在他们看来,波拿 巴身上那朴素的衣着,说明他具有斯巴达式的干劲;他那灼热的目光和果断的举止, 说明他是一个天生的领袖。 面对战场的胜利和米兰城的狂欢,他那在洛迪已然燃起的雄心壮志迅速升腾, 他对副官马尔蒙说: 我们今后取得的胜利将远比我们业已取得的胜利更伟大。……我们这个时代, 尚无人构思伟业,要由我来开此先例了。 他踌躇满志,严然一位君主,以大方的神态,接见了米兰城的主要人物。 当晚,他举行了盛大的舞会;这个古老的伦巴第之首府的显贵、富豪、淑女, 雍容华贵,济济一堂。 在一段短时间内,伦巴第人和他们的解放者相处得很好。拿破仑以殷勤的礼遇, 接见了伦巴第的主要艺术家和文学家;他还计划使帕维亚大学的活动活跃起来。接 着,在整个伦巴第,政治俱乐部和报纸的数量倍增;演员们、作家们、报刊编辑们 都彬彬有礼地,甚或奉承他齐声赞颂这位当代的西皮奥、当代的凯撒、汉尼拔和当 代的朱庇特神。 伦巴第人之所以崇拜这位年轻的胜利者,也还有其他的原因。作为一个聪明的 民族,伦巴第人对于象波拿巴这样的才兼文武的英俊青年,除了深感其魅力而由衷 佩服外,他们还相信,这位意大利血统的英雄会唤起人民积极参加政治活动,也许 甚至会唤起人民争取民族独立。在奥地利占领伦巴第的83 年间,伦巴第的热血沸 腾的杰出人物,曾经为争取民族独立而叹息、而共谋、而战斗。 自从大诗人但丁生活的那个动乱的时代以来,一直有一些具有远见的人,他们 憧憬着一个意大利——一个医治好无穷尽的分裂割据创伤的意大利,一个清除了社 会堕落行为的意大利,一个能把自己古代威力与当代更为优美的才艺结合起来、以 便使自己的实力臻于完善,并造福于人类的意大利。 正是在法国爆发革命的霹雳声中,人们见到了这种远景的曙光。如今,既然风 暴已经刮到伦巴第平原的上空,欢乐忘形的青年们好像看见波拿巴身上就体现了上 述远景。 当法军在洛迪桥之战获胜的消息刚一传到米兰时,这里就有人把民族的三色旗 作成帽章戴上,要不然就在阳台上或屋顶尖塔上挥舞着三色旗,以示对奥军卫戍部 队的一种蔑视。一切真正具有意大利思想感情的人当时都认为,法国取得了胜利, 这不仅对伦巴第,而且对整个意大利半岛说来,都预示政治自由的黎明即将来临。 波拿巴进了米兰城以后最初采取了几项措施,也加深了米兰人的上述希望。他 废除了奥地利原来搞的那一套政府机构,只留下国务会议;他还批准组成临时市政 委员会和一支国民自卫军。与此同时,小心翼翼地向巴黎的督政们写了信,问他们 是否有意把伦巴第改组成为一个共和国,因为在伦巴第建立共和国这种政体,较之 皮埃蒙特条件更为成熟得多。当时,拿破仑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为止;不过后来他 又做了不少事来履行他初时对北部意大利人民作出的那些诺言。 不久之后,这个美好的展望给笼罩上阴霾了。因为巴黎方面强烈要求这位青年 司令官采取一些财政措施,而这些措施对伦巴第人说来是损害重大的,对解放者本 身说来也是不光采的。督政们前不久已指示他,要对米兰人加紧压榨,并征收大量 的特别税款、物资、艺术珍品,因为他们不打算长久占领伦已第这块地方。于是, 波拿巴在5 月19 日发布了一项公告,宣布要向伦巴第征收2000 万法郎,并说, 对于伦巴第这个富饶的地方说来,2000 万是一个区区小数。 其实,两天以前,他在写给督政们的一份报告中还说,由于5 年的战争,伦巴 第已经民穷财尽了。至于军队需要这笔款项的说法,也可以对比一下公告发布3 天 后他私下写给督政府的报告。他说,督政府眼下可以指望有600 万至800 万法郎的 伦巴第特别税供他们随时使用,而“这笔款子大大超过了军队所需的款项。”这是 波拿巴第一次明确地建议推行一种对被征服的地方敲骨吸髓以充实法国国库的作法 ;这种作法却使得他的权力很快凌驾于督政府之上。 从此以后,督政们对波拿巴在办理外交上的一些越权行为,也开始采取了纵容 的态度;他们甚至催促他向富饶的地区用兵,其条件是,战利品得运往巴黎。而这 位征服者,这时也可以心照不宣地操起行贿者对待受贿人的那种权威腔调了。 法国方面榨取2000 万法郎这样一笔巨款,榨取各种军需品,以及为了充实法 国博物馆而“革取”艺术珍品的作法,立即在米兰地区引起了极大的反感。也许, 人们还可以容忍法方对艺术方面无价至宝的勒索,例如勒索了名诗人彼特拉克所珍 藏的古罗马诗人维吉尔的手稿,以及拉斐尔和达·芬奇等大画家的杰作;因为这些 珍品仅仅影响了为数不多的有教养的人士,而他们所发泄的怨言,很快就被法国骑 兵巡逻队的马蹄声压了下去。 但是,在米兰到帕维亚一带的农民当中,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他们过去已遭到 奥军敲骨吸髓的劫掠,如今,他们拒绝再受法军的敲诈勒索。因此他们举兵造反了。 在帕维亚,人们关上城门,公然反抗法军一支部队的进攻,一直抵抗到法军的大炮 轰垮城门为止。于是,法军冲进城去,在连续几小时内把该城全部有武装的男人都 屠杀了,并且放肆地在该城奸淫掳掠。 根据波拿巴的命令,还宣布对帕维亚市政委员会的成员们判处死刑;这项凶狠 的命令在执行上出现了延误,最后才把判刑减轻了。不过,200 个人质被押往法国, 作为这个不幸的城市今后行为规矩的保证。波拿巴随即对督政府说,这样处理反叛 者,对意大利各地人民说来,会是一种有益的教训。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正确的。这使意大利人看透了法国方式方法的真相;而 当意大利半岛上的人们认识到他们的解放得付出多么大的代价时,他们的心中充满 了痛苦的感情。但是,如果把伦巴第遭到劫掠一事的主要责任算在波拿巴的头上, 那是不公正的。他所采取的行动,无非是法国军队的习惯做法的一种发展;不过, 这些败坏风纪的措施,过去还没有象这次解放和敲诈伦巴第的系统做法实行得这么 彻底罢了。 波拿巴倒并不想为自己抢劫什么。他所追逐的是权力,而不是钱财。财富可以 用作达到掌握政治大权的一种手段——仅仅在这个意义上他才给予财富以一定的重 视。但他总是设法使督政们和全部有影响的将领都深受他的恩惠。他给那5 位所谓 的法国统治者送去了100 匹在伦巴第挑选来的最好的马,以替换“现在还为诸公拉 车的那些可怜的牲口”。 对他手下的将领,他采取了一种放任的态度;这种态度虽不主动,却常常是明 显的。马尔蒙将军说,有一次波拿巴责备他不该谨小慎微地把授权他去索取的一笔 款子全部都交了公。马尔蒙还说,“那时,在这类问题上,我们还保持了一种龙胆 花似的洁身自好。” 但是,在平原的热气熏蒸的环境中,这种阿尔卑斯山的龙胆花很快就凋谢了。 有的将领大发横财,其中最突出的就是马塞纳将军,他在抢劫财富方面,犹如在打 仗时一样,总是冲锋在前的。这位司令官虽然对将领们很宽大,但他在写给督政府 的报告中却满篇都在埋怨,说是一大帮法国地方官员、掮客和其他贪婪的文职人员 靠着掠夺伦巴第来肥私中饱。他对部队如此纵容,而对文职人员却这样严格,看来 不能不使人得出这样的结论:他已下定决心要同将领们和士兵们相依为命。他在行 动上的厚此薄彼,往往达到了惊人的程度。有些文职人员被他关进了监狱,他还打 算枪毙另外一批。但是,抢劫、肥私搞得最厉害的人,一般都同那些靠不义之财发 迹的军方财神爷交上了朋友;结果,他们只付了一点罚款就逍遥法外了——就他们 实际到手的财富而言,那点小小的罚款实在是太不相称了。 巴马公爵和摩德纳公爵也都被他罚了款。由于巴马公爵与西班牙波旁王朝有关 系(当时督政府打算与该王朝保持友好关系),因此只罚他交出200 万法郎和20 件艺术珍品,这些珍品由法国特派员从公国的美术馆中挑选。但是,曾经帮助过奥 地利军队的摩德纳公爵,赎罪的规范价就高达1000 万法郎,此外还得奉上他的公 国的主要艺术珍品——20 幅名画。 正如波拿巴不加掩饰地向督政们报告的那样,鉴于摩德纳公爵既无要塞又无大 炮,自然无法向他索取这两样东西罗! 波拿巴这时竭力要使他的士兵们摆脱这种抢劫财富的堕落行为的影响,号召他 们不要忘了给予意大利人民以公民自由权的这个更崇高的任务。 在5 月20 日发布的一份公告中,他嘱咐士兵们不要忘记:虽然迄今已做了不 少事,但是更为伟大的任务尚有特完成;一定不要让后代人责备他们,到了伦巴第 就好像打到了他们的卡普亚了。罗马还有待解放;应当让这座千载流芳的古城重返 青春,并再现出布鲁都斯、西皮奥等古代名人的美行。 他还说,解放了罗马以后,法国就会给欧洲以光荣的和平;那时,这支为自由 而战的大军的每一个战士重返家园时,同胞们就会夸奖说:“瞧,他就是意大利方 面军的一员!”波拿巴用这一席动人心弦的话,把人们对军功的追求同自由的热爱 交织在一起了;也正是这种对军功的追求,到头来将会扼杀法兰西的共和体制。 现在,这支从前时常为饥饿而困扰的穷困潦倒的军队已经焕然一新,他们已从 这位年轻的统帅那里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信心、荣誉和财富。他们对自己在他所统帅 的军队中服役而感到由衷地自豪,他们将他看成胜利、荣誉和财富的化身。 而此时的米兰,已结束了它那痴迷的狂欢,意志薄弱而又热情奔放的意大利人 终于感受到了凯撒那刚毅、勇敢的另一面内容:凶猛、残暴而令人生畏。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