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案访谈:《站起来!》(2) 回到家还没等我吱声老婆就冲了过来,像个疯子一样。大声嚷嚷道:“你行啊 你,家里有饭你不吃,还学会出去喝野酒了。”我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什么叫 野酒啊?我一天忍气吞声的怎么还连点自由都没有了?我自己挣的钱,我乐意喝!” 她说:“好啊,好啊,以后这个家我也不管了,你能耐你就带着全家一起喝吧。” 我说:“你小声点,别让邻居听到。” 她摔门就走了,我也没搭理她,我知道,她气消了就会自己回来的。 躺在床上,我心里就开始激烈地斗争起来,这好活赖活也过了半辈子了,我一 个大男人却一点成就也没有,要啥没啥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这老张都能赚大钱 了,我比他差啥呢?想来想去终于明白了,就在于一个魄力。我没有勇气丢掉这只 我端了半辈子的铁饭碗。 果然,不一会我爱人自己就回来了,坐在床头上不出声。只冷冷的说了句: “一会儿儿子就放学回来了,明天他们还要交周末春游的钱呢,你看着办吧。” 我懒洋洋地说:“我的工资在口袋里,你自己拿吧,还有一千块钱。” 她说:“哼,一个月就这么点钱够干什么呢?来年儿子就要上大学了,咱们还 拿的出钱吗?” 我说:“大不了把房子卖了也要让儿子上大学!” 儿子回来进门就说:“我们这个周末要去郊区玩,最少要两百块钱。” 我说:“儿子,你就不能省着点花?现在还不是你享受的时候,学生要以学习 为主。”说这话时我都感觉自己底气不足。 谁知道儿子说:“我这已经是最少的了,我们班还有带一千块钱的呢。” “你怎么不和人家比学习?别老在物质上和人家攀比,咱们家的条件你又不是 你知道。” 儿子低着头在那边小声的嘟囔:“你怎么不说你自己没能耐?” 我这火怎么也压不住了,上去就给了他一把掌。打过以后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了,很心痛地站在那里。老婆一把拉过儿子大声嚷嚷:“你还打儿子,就是你自己 没能耐,还不让别人说?” 那时候我真是失望了,对什么都失望了,也无话可说。我还能说什么呢。最后 还是满足了儿子。 周末儿子出去玩了,家里就剩下了我和老婆俩人。我们早早躺在床上,温情过 后,我说: “老婆啊,咱们已经不年轻了,以后的幸福就全寄托在了儿子身上。等儿子大 学毕业了,咱们也该好好享受一下了。” 老婆说:“唉,我对你也没有什么指望了。都怪我命不好,嫁错了人。” 我强压着内心的郁闷没反驳什么。后来我说:“等有了钱咱就买一套大点的房 子吧,然后把父母也接过来。” 老婆说:“你又开始做梦了。”说完,把身子扭了过去。 我母亲过生日的时候,我们全家人去给她老人家祝寿。我妈很是高兴,忙里忙 外的。席间,我妈说:“你弟弟也老大不小的了,前几天人家给介绍了个对象都没 敢往家里带,现在你弟弟工作刚稳定下来,你当大哥的也要多帮帮他。”我满口的 答应着,心情却越来越压抑。我老婆不时的看我一眼,还算给我面子,没有说什么。 那天吃完饭回家的路上一路谁都没说话,我只能和儿子聊几句,还算好,他的学习 并不是很差,考个大学应该没什么问题。这是我惟一感到安慰的地方了。 年末,我被评为了优秀工作者,多发了三千块钱的奖金。我老婆也开心地露出 了笑脸,就在我们一家准备庆祝一下的时候,老张突然过来拜访。我自然得欢迎啊。 真是今非昔比,老张现在穿金带银的,还开着一辆桑塔那,威风八面的。他老婆一 进门就拉着我爱人聊天,说什么衣服啊,手首饰啊等等,听得我爱人脸上很是挂不 住。 我和老张聊了起来。 老张说:“这人呐,只要有能力,在哪都能行。” 我笑着说:“我和你是比不了,你现在是老板了,我还是那个小工人呢。” 老张说:“嘿,听说你还被评为什么优秀工作者了,咋样?发了多少奖金?” 我苦笑了一下:“才三百块钱。” “啊?才三百块,是够少的,怎么说你也在单位干了这么多年了,才给这点啊? 还不够我请朋友一顿饭的呢。” 接下来的场面更加的尴尬,还好,他们两口子还算识趣,主动离开了。我也没 有挽留。老张离开时猛按了几下喇叭,向我示意呢。 本来挺高兴的一天,被他们这么一搅和气氛又紧张起来。老婆在一边叹着气说 :“我真是白活了,连一件像样的衣服和首饰都没有,看人家,唉!”那天,本来 挺好的饭菜吃起来都索然无味了。 整个新年除了去父母那儿看了一下之外,我们都没有出门,一直憋在家里,到 哪里都觉得没面子,归根到底就一个原因,没有钱。那时候,我就认了一个理,啥 也不可信,只有钱才是最可靠的东西。 没办法,过完年还得继续上班,继续做我的小工人啊,谁让咱没有那个能力呢。 生活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过着,全家人彻底沉入了寂静的世界,儿子马上就要高考了, 搬到学校去复习。我和老婆一天忙到晚,回家也没个什么话题了。惟一能的声音的 就是吵架了,呵呵。我也试图和她聊聊天,说说心里话,可是保证三句不到就车轮 子话上来了,全是钱钱钱的。我真是快压抑的成精神病了。 老李也于年后辞职下海。一次在菜市场碰到了他。这家伙不当工人改行卖鱼了。 还真是搞笑, 我说:“老李啊,你这个可真是大跨行啊。” 老李笑着说:“这年头啥赚钱咱就干啥呗?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你别小看我卖 鱼,这可比咱们上班挣死工资强多了,要不你也来跟我卖鱼吧,哈哈。” 我说:“算了,我的手就能搞个机器啥的,这就是命啊。我天生是发不了财的 命啊。” 老李笑呵呵的给我装了两条鲜鱼,我给钱他也没要,还说等哪天空了过去找我 喝酒,他请客! 回到家,我把鱼给了老婆,说是老李给的,没要钱。我说:“这老李还真挺厉 害,我是比不了啊。”说完这话我就后悔了,这不明显着在点导火索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