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笼(3) 凡? 东根在“洗衣船”的生活也曾经十分贫困,严重伤害了他的自尊心,后来 他永远不愿意再回那个地方去。那时,他与妻子、女儿一起住在画室里。他的妻子 贵丝是个素食主义者,家里天天只吃菠菜;他家里的人都很好客;屋里太小,除了 床外,还有几个画架和一张桌子;旁边邻居家的嘈杂声;室内,夏天酷热难忍,冬 天结霜;衣袋内仅有的几个苏也只够勉强养活孩子。毕加索、马克斯? 雅各布和安 德烈? 萨尔蒙曾经多次凑份子,到最近的药店为他的孩子买爽身粉。等到襁褓中的 女儿多莉吃饱终于睡着了,凡? 东根夫妇数数剩余的钱,看他们能否吃点什么。但 结论经常是:不能。 沃拉尔德买了他的几幅画后,凡? 东根用他付给的钱,把家搬到拉马尔克街的 一所公寓套房内,同时也为自己租了一间房子做画室。从此,他家与菠菜绝交了, 人们在蒙马特尔山上也见不到他的影子了。他更愿意去的地方是巴黎市区的王宫方 向,开始有了下馆子吃带沙司的菜肴和带血的肉的习惯。饭馆的老板乘机在餐馆外 四周墙上贴出大量的促销广告,自豪地打出“画家在此用餐”的招牌。 在何处能见到凡? 东根把食物放入口中、嚼碎、消化它,并且吸烟呢? 请速到好孩子街10号 儒尔丹餐馆 胡安? 格里斯在巴黎也是拖家带口。他于1906年来到“洗衣船”,住进了凡? 东根腾空的房子。格里斯是一位年仅19岁的年轻人,面色晦暗,黑头发,黑眼睛。 他在巴黎最好的朋友卡恩维莱后来描绘他时说:“一只生气勃勃的小狗,好心,多 情,但有点笨手笨脚。”[摘自1946年出版的卡恩维莱的著作《胡安? 格里斯》] 与其他人相同,格里斯也过着十分清贫的生活。他一直在向一些画报社出售素 描画,直至有一天克洛维? 萨高特买了他的一批绘画作品,才算结束了一家人朝不保 夕的拮据日子。在画室的墙壁上,他用炭笔写了许多数字,记录他在蒙马特尔山上 的各家商店赊购物品的数量。一旦他收回一笔钱,立即要求勒韦迪结算一下,尽早 清还一些债务。 格里斯住在“洗衣船”,但他逃避“机灵兔”嘈杂混乱的混沌生活。他很少喝 酒,只喝咖啡。人们经常遇见他一个人情绪低沉、萎靡不振地蹲在“猎人馆”的过 道里,用左手抚摩着其同胞家的小狗,看它是否咬他,右手仍然在继续作画。 毕加索对胡安? 格里斯怀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强烈嫉妒。他对热尔特律德? 斯坦 和格里斯之间的友谊、对卡恩维莱与格里斯之间的友谊一律耿耿于怀。在20年代, 佳吉列夫Diaghilev (1872—1929),俄罗斯的芭蕾舞戏剧家。同格里斯签订了为 他的新编芭蕾舞剧制作服装与布景的合同。接着他又出尔反尔,撕毁合同,将订货 合同给了毕加索。这件事为这两位画家之间的关系投下了浓重的阴影。 除格里斯的独立性和他也是西班牙人之外,老大(毕加索)对小弟(格里斯) 没有什么可指责的。这再次证明毕加索一心想成为他的同伙中的老大,所有人都必 须服从他,只服从他一个人,任何人不得闹独立。 格里斯在“洗衣船”住了十五年。在他的生活中,有过两个女人对他至关重要 :1913年认识的约瑟特和他儿子的母亲。天气好,阳光充足时,他用襁褓布把儿子 吊在窗户框上晒太阳。毕加索十分喜爱凡? 东根的小女儿,也同样喜爱格里斯的这 个孩子。 格里斯在40岁时死于白血病。在医治过程中,医生将白血病误诊为结核病。他 死得很惨。那时他住在布洛涅,在卡恩维莱家的附近。卡恩维莱在他的花园里,常 常清晰地听到他的朋友痛苦的呻吟和惨叫声。 得知其同胞去世的消息之后,毕加索很伤感。热尔特律德? 斯坦非常气愤,严 厉地训斥道:“请收起你那些迟到的眼泪吧!”……认为他不该在格里斯生前嫉恨 他,死后才表现出假惺惺的痛苦。 在居住在“洗衣船”的画家们当中,格里斯是最不接近毕加索帮的人。其他人 吃、住、活动都在一起,甚至衣服都可以换着穿。 星期天,这帮人到圣皮埃尔市场选购相同的衣服。他们一起在蒙马特尔大街上 溜达时,简直成为街头一景,马路上的行人都驻足观望。 由于严格执行他们那个画派的绘画规则,德朗连服装都换成了野兽派画的色彩 :绿色套装、红色坎肩、黄色鞋子、带黑褐色格子的白色大衣,这一切均为直接从 英国进口;再晚些时候,他们的装饰稍微朴素一些,全部为蓝色:工作时穿蓝色工 作服,为了外出活动时有套干净衣服,全蓝色套装按照干净程度整整齐齐地排列在 衣柜内。 弗拉芒克也是萨图学校的弟子,穿着格粗花呢外衣,瓜皮帽上带有一根松雉鸟 羽毛和一条木质的多色领带。纪尧姆? 阿波利奈尔对这种领带的双重用途十分欣赏 :受到打击时可以当警棍,反过来,可以弹响绷紧固定上面的猫肠子,当小提琴用。 应邀赴晚宴时,由于知道别人期望着他与众不同,马克斯? 雅各布总是着意地 精心打扮一番。他把自己装扮成魔术师:真丝披风、折叠高顶礼帽和单片眼镜。 安德烈? 瓦尔诺穿一件丝绒披风,弗朗西斯? 卡尔科戴雪白手套(这样的手套 他有四打),马克? 奥尔朗着彩色毛衣,穿自行车运动员的袜子。在蒙马特尔街上 溜达时,身后紧跟着他的短腿猎犬。 毕加索为生产锌制品的工人选择的是蓝色工作服、草底帆布鞋、一顶帽子,以 及同样是在圣皮埃尔市场上买的带白点的大红棉布衬衣。他曾经试图留胡须(在他 于1906年画的《蓝色自画像》中,他留有胡须),很快又全部剃光。最后,他对画 家们疯狂的表现欲十分反感。正是这一原因,当他放弃神话般的蓝色时期的时候, 批评莫迪利阿尼以及他在各方面都走极端的不良言行。然而,在“洗衣船”时期, 意大利画家的衣服整齐干净人所共知,同其他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与纪尧姆? 阿波利奈尔有着相同的服饰习惯,从不穿奇装异服。 拉维尼昂的画家们,穿着这些离奇古怪、变化多端的服装,从事着超现实主义 的活动:他们一边顺着街道往下跑,一边喊叫:“兰波万岁!打倒拉福格Paul Laforgue (1842—1911),法国政治家。!”他们的行为有时酿成事端,最后总是以斗殴结 束。一天,他们已经过了塞纳河,又返回到艺术桥上。为了表现自己力气大,德朗 扭弯了河岸陡坡的护栏。接着,他及妻子都投身到又打又骂的混战当中,直至宪兵 队将他逮住。整个事件以全部警察出动作为结束。 乱世出英雄,一切混乱都是学习的好机会。对于非官方的艺术来说尤其是这样。 超现实主义者们喜欢这些可诅咒的诗人。与在戏院里的层层叠叠的座椅上看戏相比, 他们更喜欢到加莱特红磨坊去跳舞。花四个苏,就可以跳整整一个下午的四对舞和 波尔卡舞,既温暖了脚板,也温暖了心房。不久,他们发现了非洲艺术的奇特形式。 在此期间,毕加索帮的艺术家们都走下蒙马特尔山,到巴黎街头为另外一些艺术家 ——拳击手和街头卖艺的艺人,鼓掌加油。这些人同蒙马特尔山上的艺术家们一样, 也是一些彻底抛弃传统意识和传统观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