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家(晴天霹雳) 1992年至1994年,我下海兼任乡办企业的厂长,经济状况有了一定的好转,手 头上开始有一些积蓄了。那时候,我觉得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候,但不闹心的事 又一次不期而遇。 1993年大儿子读完了硕士,考上了博士研究生。他大学毕业后就走上了工作岗 位,念硕士是学校报送的。老二大学也毕业了,分配到沈阳,不久就应聘去了证券 公司。小女儿中专毕业后,被学校保送到西北林学院继续深造。至此,除了小女儿 还要由家里出钱供书外,两个儿子已经能混饭吃了。我和她终于熬出了一点头绪, 天也显得蓝了,时不时地开心一笑。可有谁能预料到响晴的天会突然爆出一声霹雳! 笑的花朵刚刚绽开,就遭到暴风骤雨的袭击,她的脸上又一次阴云密布。 1993年是个喜事接踵而至的一年。上面说了,有大学毕业的、又有升入大学的、 大儿子也在五一假期里结婚了。那时候就是一个乐,还会乐极生悲吗?他知道我爱 吃煮鸡蛋,她就放心大胆地对我说:“你吃吧,又不是什么稀罕值钱的东西,从现 在起,管你够。” 奋斗了这么些年,她头一回这么放肆,我也舒心地长长出了一口气,看见她神 情的灿烂。 李昊毕业后分配到沈阳电工机械厂,那是个国营大企业,全国都很有名气的。 他学的是国际会计专业,和他的工作正好对口,可谓人尽其才志得意满了。他在学 校时就入党了,厂里的领导和财务科对他很是器重,财务科就他一个人是“门里出 身”。领导不止一次地对他说:“你学有所成,我们也是求才若渴啊,老科长眼看 就退休了,日后就由你接替的工作。”话,说得诚恳;情,表达得真切,全厂上下 都认为他有出息。财务科的一个老同志,还捷足先登主动给他介绍对象,前景一片 光明。 家境的贫寒,父母终年的劳累,孩子们个个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处处体贴这 个家。他们恨不得自己能替父母受苦受累,为家分忧解愁,我们心里比谁都清楚。 可是,他们一走上工作岗位才知道,钱这东西是多么的来之不易。我问老二“什么 时候结婚”,他笑而不答,只是说“我的事你们就不用操心了,我都这么大了,自 己的梦自己圆”。 他真诚地拒绝父母在为他们的结婚整日地操劳,自己的事要自己办,从来不提 结婚得花多少钱的事。他知道,哥哥结婚只花了2000元…… 电工机械厂近年来的效益不是很好,李昊的工资每个月只有150 元。他回农村 家里时,我们就给他带回些米面蔬菜大豆什么的,这样能省些钱。他也很能吃苦, 从沈阳回家从来不坐车,骑车单程就是100 来里路。尽管这样,他的工资也是勉强 维持一个人的生活,拿什么结婚呢?我们只能期盼企业的效益好转,而李昊正在不 声不响地寻求另外的就业之路。 终有一天,他从报纸上看到一则招聘信息,招聘单位是辽宁省国际信托投资公 司。公司要在铁西区筹建一个证券交易所。招聘的条件为,大专以上学历,有两年 以上的实践经验者,面试合格者当聘。而他工作仅仅3 个月,就去面试了。基本条 件不合格,主考人自然会拒之门外的。李昊却锲而不舍,自己去找管主考人的领导 要求和他面谈,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结果出乎预料,他被破格录用了。 李昊在校时是学生会的干部,又是校报编辑部的主编。他写的文章很有文采和 思想深度,曾多次获得省内外有关新闻单位举办征文活动的奖励。念初二的时候, 就获得了河南体育报征文的大奖,有一定的政治素质和文学修养。现在刚刚毕业, 专业知识自然能倒背如流。所有这些就是他的家底儿,也是吸引老板的光环。 那天的晚上,他来电话了,说去了新的工作单位。我问他工资是多少,他神秘 兮兮地回答:“我们的工资,领导让保密,总之是以前的好多倍……”这本来是个 利好消息,却由此埋下了祸根。 我们一辈子靠勤劳苦作生财,从来不敢异想天开。证券公司的小青年很开放, 是那个环境感染的吧。这么说倒不是说他们贪占侵吞公款,而是说他们包括经理在 内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操作透支炒股。大势所趋,李昊也是求财心切,总想不要父 母一分钱成家立业,于是就在同事的影响下也这么运行起来。 谁知,股市的熊市一熊到底,一时间难以牛起来。几天过后,他亏了10万元, 对于我们来说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天文数字,听起来毛骨悚然。眼看“结账”的日期 到了,亏损的窟窿堵不上,就要被除名,直至法办,此类事件屡见不鲜。 情急之下,他打电话给在长春的哥哥。他们刚结婚,哪有那么多的钱为他解难? 李靖只好打电话给我说明情况,实际上是让我想办法。这个电话发生在1994年5 月 7 日上午10点。 听了这个电话,我没有觉得那么突然,知道该发生的事终于发生了,只是认定 已经没有什么侥幸了而已。 在这之前的几天里,我有预感。李昊曾几次把电话打到我的厂子里问我们的企 业是否炒股。我说我们没有那么多的钱,我也不赞成你去炒。他的电话使我忐忑不 安,总觉得有一片阴云在我的周围笼罩着,但说不上什么时候会下雨,心就不安。 现在,一场急风暴雨来临了,因为有了“未雨绸缪”才没有惊慌失措。但是,这个 燃眉之急该怎么处理,是我没有料到的,这数额太大了! 我心里很清楚问题的严重性,更清楚孩子的所为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我没有一 句对他的责怪与批评,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筹集这笔巨款去堵塞那个漏洞,不然的 话雨水就会冲垮这个家。 那时,我是在家里接李靖电话的,正在写一篇应市妇联之约的讲话材料。 顾不了那么多了,撂下笔我夺门而出。临走的时候对孩子的妈妈说:“厂子里 有事了,可能回来得很晚,晚饭不要等我了。” 电话的内容她一概不知,我不可能告诉她半个字。 李靖在电话中说,李昊自己积攒了6 万,还有4 万没有着落。4 万?是个什么 概念?相当于我盖11座新房。盖一座房子我都掉了一层皮,这不是要命吗?那时候 的农村有几个万元户?一年的工资还不到3000元,4 万元不吃不喝也得…… 我不敢去想这个数字意味这什么,眼下就得见到这些钱,今晚就的送到,否则 后果不可想象。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