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诸友(绝境复活) 我认为自己不傻,但我很“呆板”,也很“固执”,有些事不善于变通,或叫 做很少对自己的前途做打算,一个心眼“干革命”,一条道跑到黑,只管拉车不抬 头看路。尤其是我很钟情自己的广播事业,觉得那才是我人尽其才的天地。我的这 个“执著”在别人看来有些太不合时宜了,饭碗子随时都会丢掉,后来也认证了这 一点。 丁健平、禇桂琴夫妇对此看得一清二楚,对我“三令五申”要我改行。开始我 不以为然,后来觉得问题实在是严重了,想改行也不如原来那么容易了。在他们的 努力和建议下,我只好委曲求全,通过“后门”走出了广播系统。现在,广播战线 全县崩溃,养老保险都没有了一点保障,医疗保险等于零。新民市的广播系统,无 论男女老少全部“解体”,年龄大的“退下来了”,退休金不如公务员的三分之一, 还有一次性买断的,难以维持生计,生活没有一点安全感,忧心忡忡。年龄小的, 被分流到其他部门,同工不同酬,就像是城里的农民工,让人感到“凄惨”。 我是最讨厌“后门”的,因为凭我的能力水平,还是业绩人格,应该走“前门” 的。但事实教育了我,自己的事自己不考虑不努力,在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人为你 “越俎代庖”的。“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把”已经过时了,现在时兴的是“自己 的刀就得削自己的把”。虽然违背了客观规律,但“好使”,黑猫白猫抓住耗子就 是好猫!这道理、那道理,合法地、合理地保护好自己应得到的利益才是硬道理! 一个健康的人,为了走好人生路都是这般的艰难,身有疾患的人就可想而知了。 在我的同行中,一个残疾青年自强不息的形象,在我的心中默默地矗立着。他的精 神够不上伟大,却算得上难得。 这个青年叫许明山,张家屯乡的气象员。他也是张玉林式的青年,靠自学成才 的典范。他的事迹曾在沈阳日报等多家媒体上登载。 许明山患的是小儿麻痹后遗症,一只手和一条腿由不得他使唤,行动上很是吃 力。他没有躺在父母的怀抱里或靠政府救济度日,和健康青年该独立的时候他也独 立了,走出了一条与众不同的人生路。 在气象还没有“升温”,普及“一刀切”的时候,许明山早就在家里立了一个 气象观测站,积累了大量的气象资料,为当地的农业生产服务。这就是他的饭碗子, 他很快就被调到乡里做了气象员。我们之间虽说百里相隔,但书信往来却从未间断 过。后来,气象和广播一样在全县崩盘,颓势比广播来的还早还猛。他和我一样, 中心气象哨的地位也瓦解了。来信中,他说:“气象哨垮了,饭碗子打了,我在自 谋,搞一个食品加工点……” 信中,我感受到了他的无奈与无助,悲凉与辛酸;同时,我也看到了他生生不 息的支撑精神。我只能用“支撑”来描述了,说“奋斗”太过勉强,我也不忍心让 一个残疾青年接受“奋斗精神”,那样有点不公平,强人所难,甚至是对他摧残, 只有失去良心的人去鼓励他“奋斗”。 在以后的几封信中,他告诉我加工点黄了,小卖店也黄了,又搞起了运输…… 读后心里很酸,想看到你个瘸腿人在黑夜里蹒跚前行。最后的一封信,是他在运输 的闲暇时写的。有一句话,至今记忆犹新—— 大哥,不要为我担心和挂念。今天我干这行,明天我有干那行,后天我干什么 自己都不知道。这就像今天晚上睡着了,明天早上又起来了,后天只要一觉没睡过 去,能起得来我还会干下去…… 他真的很乐观、达观,觉得像自己这样的人能这样地活着,既幸运又骄傲,我 很钦佩他…… 1977年,正是气象事业火热的时节,夏末秋初,三伏未了,天气依然闷热,秋 老虎很是厉害,想要吃人。此时,辽宁省气象局正在丹东举行全省规模的“气象服 务座谈会”,我险些在秋老虎的口中丧生。 我和大民屯气象哨的马骏龙作为沈阳市的代表,参加了这个会议,并交流了经 验。那是我第一次领略边塞英雄城的风姿,很是欣喜。在这里,留下了我们俩永生 的记忆,和以生命作奠基的友谊。 马骏龙比我小十来岁,聪明好学,为人正直诚恳。虽然在我们中间他是个“新 手”,但我们一见面就觉得是“臭味相投”的那种。在全县27个公社的气象员中, 他的业务是个佼佼者。 在丹东,我们受到东道主十分热情的招待,饮食、娱乐、观光,安排得很是周 到详尽。 那天吃过午饭,我们俩就回到“八道招待所”借以躲避日上中天的溽热。一觉 醒来,我的腹部阵阵地疼痛,但没有大碍,也没太在意。 午后两点钟,丹东气象局为与会人员安排一场电影——《洪湖赤卫队》,放映 地点是丹东军分区剧场,离八道招待所有一段很远的路程。 这时我觉得有些不舒服了,按理应该不去“看热闹”,在招待所休息才是。可 是,我没有那样做…… 《洪湖赤卫队》这部电影,还是我在高中二年级的时候看过的,现在已经有十 多年没再见了。它陪伴着我们那一代人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每次对它的回忆都让 我感到亲切幸福。“文革”时文化荒芜了,想再看看它那是可望不可及的奢侈。1977 年,老电影刚刚在人们的视野中复活,实在令人欣慰,也是很罕见的一幕。今天有 了这个机会,我怎么能不去,求之不得。 偏偏在这个时候,我的腹痛加剧了,开始绞痛。我没有怀疑会得了什么急性疾 病,但坚持要去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我想,大家都走了,万一病情真的很严重了, 举目无亲,谁能照看我啊,我向谁“求救”啊。所以,我还是挺着去了。 电影刚刚开始,绞痛阵阵加剧,我还是硬撑着,不想影响他人。渐渐的,痛得 我直不起腰来了,直到倒地翻滚,不省人事。 我的意思开始模糊了,偶尔清醒。马骏龙安慰了我一下,就去和在场的丹东气 象局领导联系……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丹东军分区医院的病床上了。我发现,我的头 发、衣裤,早就被汗水湿透了,马骏龙和我一样大汗淋淋,他是急的忙的。 我得的是急性肠炎,幸亏医院离剧场不过百米,我已经错过最佳的治疗时间了, 情形相当严重! 医生说,得这种病危险得很,治疗不及时会有生命危险,要不是我身体很强壮, 也许…… 大约过了两三个小时吧,病情明显好转,腹痛基本得到了控制,随即就出院了。 30多年过去了,我出院的第二天和马骏龙的合影依然珍藏着。那是一张二吋的 黑白照。照片上,我显得有些清瘦,马骏龙黝黑的脸膛泛着微笑。是的,我也在笑, 笑自己死里逃生,笑我有个忘年交。 2007年,我出版了小说《草根轶事》,把这张照片放在了彩页上。我不会忘记 1977年的“秋老虎”,我更不会忘记以后的1998年3 月8 日一场发生在马家的丧事 ……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