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今日有酒就在今日醉
十八点半傍晚时分,冬天总是早早地把露和雾分散在空气里,把发抖的冷散发
给每个人,出去不到5 分钟就把手脚冻得发麻。我和后藤向十楼走去,参加齐藤大
纪的生日晚会。齐藤是后藤的好朋友,所以比谁都早来,帮助今晚的生日晚会。
明天我离开武汉,到昨天为止,画画课程结束。齐藤从来都把他的脸,笑得那
么灿烂,他说谢谢我和后藤这么早来帮助准备晚会。有很多的啤酒一箱又一箱地排
在通道靠墙的地方,客厅的桌子放在靠墙的那边。房间就空出来一个很大的空间,
来帮忙的人除我以外,都是日本人。在留学生们之间,欧洲人、亚洲人、还可以说
日本人和大家偶尔有些分歧,中午的自助餐几乎都是黄头发、蓝眼睛的欧美人参加,
除了代意芬的男朋友和后藤是日本人,代新是台湾来的,我是中国本地的。九楼和
十楼住的日本人就有十三位,参加自助餐的日本人就是他们两个。现在日本人齐藤
大纪的生日晚会,来的七、八个帮忙的都是日本人,哦——对不起,除了我以外!
海地说在她房间上层每晚日本人打麻将,唏哩哗啦的声音吵得心事烦多的海地抓起
话筒:“你们太热闹!……”
从楼梯走过来两个德国人,第三位是英国人,第四位和第五位又是德国人……
很快房间就堆满了七嘴八舌的留学生们。个个都是酒中豪杰,拿了瓶子,除去盖,
就向张开的嘴倒去,连杯子都不要。零星的几个杯子都在女生的手里。旋转的CD发
疯似的流出来震耳的声音,大家随着那声音疯狂地摇摆着身体,抱着啤酒瓶向各自
的嘴里倒去,简直是一片混乱。随着香烟味飘来,我面前站着摇晃不定的克林斯基。
天啦!克林斯基喝得烂醉了。他依着酒醉的理由强吻了我的脸,酒味、烟味还有他
本来的什么味,我不得不走去阳台——换空气。喝酒后的克林斯基是天下最麻烦的
人。唿——一口深呼吸,黑夜里,几颗星星忽闪忽闪拼命地把它们仅有的光芒洒在
黑色的大地。一丝微风吹过来,冬天冰冷的风吹过来,一个声音响起来——“我是
谁?”阳台就只有我一个人,应该没有魔鬼的存在,一身毛骨悚然,一连打了几个
冷颤。胆小的魂灵赶快向房间退去。克林斯基张大嘴巴:“大——夫——”,他醉
的连大夫两个字都不能正常发音。他把身体扑过来,啊——,醉汉又要干什么,我
顺着克林斯基扑过来的姿势推去,用了1Kg 力气,于是,扑通——克林斯基向后面
倒去。长又大的克林斯基把四、五个留学生压在地上,于是响起尖叫声、玻璃破碎
的声音,还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一片混乱不堪的场面。
天啦,大家都觉得很过瘾。滋味是今日有酒就在今日醉……那么多国家的人散
发着那么多的气味。我不晓得现在的自己散发的什么气味,但明天就各奔东西,有
一丝的忧伤从我心的底层流过。在留学生楼里的这个时段,我生活在另外的星球,
各国来的留学生带给我各国新鲜的气味,又有一丝忧伤再从我心的底层流过。达·
芬奇是第一个吸引我的男生,达·芬奇、达·芬奇,我在心里念着,有人递给我一
杯啤酒,我没有想起——我不会喝酒。我喝了那个人递过来的啤酒,很短的一会儿,
胃里涌过来三阵怪味……啊,不好了。我的身体失去控制。在洗手间把今天送进胃
的所有都吐了。洗手间有另外一个我,映在镜子里。我伸手,她也伸手,我笑,她
也笑……
有人敲门,别人需要用厕所,我必须出去。于是,门的这边除了喧哗还是喧哗,
我不晓得自己是喜欢还是不喜欢门这边的喧哗,但是,我又接受了哪位递过来的酒,
再来一次,一饮而尽是多么地爽快,尝尝醉过的滋味,那年我十九岁。
每个人都醉意朦胧,连窗外的那几颗孤零零的星星,它们也渲染了这个星球的
醉意。我还想把醉意再加深些,达·芬奇递过来一杯啤酒,我就一饮“半”尽,还
有半杯被达·芬奇收回去他自己饮尽。“你不喝酒的!”
“A ……N ……D ……”我只发出来这样的音符,却忘记要说的话。
“明天你要走了。”“明天我走了……”
“我还想画画……”“你可以……自己……画。”
“我去找你……”“你……不要……找……我……”
……
我有些头晕目眩,身体不由自主地靠紧背后的墙。达·芬奇干脆两手要推倒墙
一样,做着推倒的动作,我的身体被达·芬奇夹在两手中间。好象他很用力推着我
背靠着墙。我几乎没有转动的空间,达·芬奇是两只手牢牢地在我脖子两边。又是
一阵头晕目眩,就在只隔着一些空气的地方,有达·芬奇朦胧的蓝眼睛,还有和酒
味一起飘过来的达·芬奇的气息。天啦,这张脸,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留在了我的
每个记忆里。达·芬奇的气息越来越近,我的心脏跳到每分钟最少200 次的节拍,
终于,嘴右边常常带着Smile 的那张嘴压在了我的唇上面。那份温馨、那份软软的
缠绵,还有被胡子扎痛的感觉……
达·芬奇过高的鼻梁非常“碍事”,他不停地转动嘴唇,那过高的鼻梁实在
“碍事”。他又用舌头努力地要敲开我的门牙。被胡子扎痛,被唇和舌头压得不能
喘息,我想我马上要死了。
被啤酒带过来的醉意,被达·芬奇带过来的嘴与唇的微妙,每个人都被酒醉得
好象马上要死了。
夜深了,夜更深,胃不停地涌过来阵阵怪味……我醉过,醉在依稀的嘴右边,
醉在朦胧的微妙中。
太阳的一丝光芒从窗帘的缝隙间直射过来——到我的脸上。啊,天啦,我应该
收起行李,收起昨夜醉过的嘴角,收起这座星球的残梦,还有那些气息流向的角落。
武昌火车站,人们说着各种话,火车起动了,由慢速轰—隆—轰—隆,轰隆——轰
隆——……一声快过一声,十分钟过去,长江也过去。武汉城渐渐地在遥远中依稀
……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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