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再过两个小时新年的钟声就要敲响了。刘冰曾一直让我给他时间去处理他自己 的事情。我一直都在等待,但最后的结果却是这么令人悲伤。 刘冰,如果你活着,你会在世界上的哪个角落?如果你死了,你也不会孤单, 因为还有小妖陪着你。只是我一个人在这里,很孤单、很寂寞。 妈妈和爸爸在客厅边包饺子边看着联欢晚会,我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伤心。我想 刘冰,疯狂地想他,尤其是在这个时候。我不知道刘冰的妈妈和爸爸现在是不是也 在包着年夜的饺子。 饺子煮熟端上了桌,我看着冒着热气的饺子,心里默默地祝福着刘冰的爸爸和 妈妈,希望他们此时此刻也能像我们一样,团团圆圆。 当妈妈端上最后一盘饺子,我们举起了杯,互相祝福。看着红红的葡萄酒,我 强颜欢笑。 “来,尝尝这盘饺子。”妈妈说罢就从最后端上桌的盘子里夹了一个饺子放进 我的碗里。 “妈,我不爱吃热饺子,您又不是不知道。”说着,我就要把饺子放回去。 “晾晾,一会儿凉了再吃。”爸爸给我使了个眼色,我只好乖乖的把饺子推到 了碗的另一边。 妈妈夹起一个饺子说:“我刚才包的时候,在一个饺子里放了一颗红豆,谁要 是吃到了,肯定能在新年里红红火火的。” 爸爸听后,笑着对我说:“不是吧,那我可得多吃点儿。”然后用筷子打了一 下我刚要夹饺子的筷子,“你不是要减肥吗?少吃点儿啊。把机会多留给我们。” 我“哼”了一声,加快了吃的进度。我知道妈妈说的只是一个美好的祝福罢了, 但我宁愿相信这个美丽的祝福可以实现。 我刚咬了一口妈妈给我夹的饺子,就高兴地叫了起来:“妈,我吃到了。呵呵, 还是妈妈疼我。”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看到爸爸妈妈还在睡梦中,蹑手蹑脚地来到厨房,用手捏 了一个饺子放进嘴里。奇怪的是,我又吃到了一颗红豆。我在心里埋怨着妈妈:不 是说只有一颗吗?这怎么又有一颗?当我吃到第二颗、第三颗……的时候,我发现 整整一盘饺子每个里面都有一颗红豆,当我再吃别的盘子里的饺子时则没有发现红 豆。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昨晚最后这一锅饺子里面都有红豆。而爸爸和妈妈他们吃 了一晚上包有红豆的饺子。看着盘子里掰得七零八落的饺子,我哭了。爸爸妈妈的 宽容与爱护将是我一辈子都无法偿还的。这将是我一生的愧疚。爸爸妈妈在陪伴我 经历了这一切后显得更加苍老,而我只能在远处拎着血淋淋的心呆站着。这种伤害 不能用言语来述说,只能凭借时间推移,慢慢将一切消散在每一天。 不知道妈妈何时站在了我身后,轻声说:“我和你爸爸忙碌了大半辈子,就是 希望你能过得快乐,能找个知道疼你、爱你的人。妈妈知道你心里苦,看着你这样, 我心里也不好受。以后妈妈再也不逼你去相亲了。你长大了,也知道自己该在什么 时间里做什么事情。” 我哭着抱住妈妈。印象里,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拥抱过她。妈妈拍着我的后背说 :“都比我高了,还抹眼泪呢。别哭了,大过年的,不好。” 妈妈的怀抱真的好温暖,我躲在里面几乎不想出来。 我想妈妈一定不知道她心爱的女儿曾经背着她做了多少让她心碎的事情。 当我与杨昆面对面坐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大包厢里,我的胸口吊着五叔送我的 那枚从来未曾离开过他身的护身符,我悄悄地用手使劲攥住了这个雕龙吊坠。望着 杨昆笑里藏刀的阴冷,我很是有点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心 理。只是我死了,怎么能有如此的英雄气概?顶多在报纸最不显眼的叽角旮旯处写 上一条,某年某月某日,在某个不知名的阴暗河沟里发现了一具无名女尸。想着, 我紧张得打了个寒战。 从我一进屋到坐下,他始终保持着微笑,但微笑背后是咄咄逼人的气焰。我努 力保持着镇静。这时一个服务生摸样的人将一杯清澈见底的水放在我面前,小超和 蝇子此时正在门外着急地等待着。进屋的时候杨昆的人将他们哥儿俩客气地拦截在 房外,只放我一个人进来。这个出其不意地举动将我们的计划打乱了。 那个服务生出去的时候,我听见蝇子和小超正在外面和什么人争吵。吵吵嚷嚷 得让人心烦意乱。门关上,整个世界安静下来。我和杨昆就这样隔着一张茶几对视 着,谁也不先开口说话,好像是谁先开了口,在气焰上就会先输掉一半一样。 对峙了五、六分钟,我们相视而笑了。杨昆从台面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问我 :“来一根?” 我摇着头说:“谢谢,不用。” 杨昆则把烟放下从托盘里拿起一支粗大的雪茄抽了起来。屋子里很快有一股浓 重的烟草味道弥漫开来。我被迫嗅着雪茄的味道。 在烟草味的感染下,我放松下来。我用手摸着水杯的边缘,缓缓地说话:“我 来的目的,你一定很清楚。所以废话不说,你也给我句痛快话,放?还是不放?” 杨昆坐在舒适的沙发中,一任我先发制人。我甚至有种他在沙发里不停地向下 深陷的错觉,好半天他才站起来,拿起我面前的水杯,“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我惊讶地看着他。 他随意地放下杯子说:“我真的有那么坏吗?我觉得我不坏。咱们两个没有什 么不一样,只是挣钱的方式不同。小姑娘你还年轻,不要认为刘冰他们现在做的就 一定是错的。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口袋里揣着钱不是能随意享受生活吗?不要 眼睛总盯着贼挨打,看不到贼吃肉! 你看你今天一来,就说要带走他们三个人, 让我一点儿准备都没有。这样你先把刘冰带走,小超和蝇子先留下。过段时间咱们 再商量着慢慢来。这样我跟底下的兄弟也好有个交待,要不张三的老婆来了,把张 三带走了,王五的老妈来了,把人也带走了,你说我这生意还做不做?” 我皱了皱眉。 “杨昆,你不用糊弄我,既然今天我能坐在这儿,我就已经把什么都豁出去了。 如果你今天不让我把他们三个人带走,明天你就别想舒舒服服地坐在这里了,我说 到做到,不信你就试试。” “刘冰戒的怎么样了?” 杨昆忽然间转移了话题,我的思路一下子被打乱,准备好的词此时都卡在喉咙 里说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望着他那一眼望不到底的双眸,我慌乱地回答:“啊,刘 冰呀,他现在挺好的。” 杨昆并不理会我的回答,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上次你还特意回来给刘冰取药 真是难为你了。” 看着他那似是而非的表情,我生气地吼道:“这点小事你都操心看来你真是有 闲工夫呀。不过你既然知道我回来了,那么你肯定也知道我带走了多少量。是不是 挺失望的?不足50克,就不能砍脑袋。你当时是不是恨得牙根都疼了?” “你看,你看。你又歪曲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刘冰现在戒的怎么样了?” “如果你真的关心刘冰,就不会让他沾上这个。现在你也不用假惺惺的来关心 他,我们不需要。兜了这么一圈,该说正题了。他们三个人,我能不能带走?” 杨昆抽着烟在屋里溜达着,看着他一圈、一圈不停地走,我的头都被他转晕了。 他忽然打开门和外面的一个服务生耳语了几句之后走开了,把我一个人留在包厢里。 我如坐针毡,不停地向门口张望。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杨昆还是没回来,透过包厢 门上的玻璃,明亮的过道半天都没有一个人从这里经过。我害怕地想:他们会不会 把我反锁在这里,然后放一把火把我烧死。想着想着,我就更觉得毛骨悚然。我悄 悄地走到门口,透过玻璃向外看了看,在确定没有人的情况下,我轻轻地转动了一 下门把手,门打开了。突然听见走路的声音,我赶快坐回到沙发上,刚坐好,还没 来得及调整好呼吸,杨昆就进来了。只见他手里提着一个长方形的皮箱,“啪”地 一声打开,展现在我面前的是整整一箱的人民币。我诧异地盯着杨昆。 杨昆把钱推到我面前:“刘冰他们三个兄弟跟了我很多年,现在你要把他们带 走,我也没有什么好留给他们的。如果你们将来真的能结婚的话这点钱就算是我送 的贺礼吧。” 杨昆的话让我迷惑。 “钱我不能拿,人我带走,已经非常感谢了。”说着,我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临拉开门的时候,我听到杨昆的话从远处传了过来,“回去告诉老二,我现在还在 北京呢,让他别忘了他当初对我的承诺。” 我的手在门把手上停留了两秒钟,然后头也没回,“哐”地一声把门关上。开 始我还一步一步地向门口走去,但内心的激动让我立即飞快地跑了起来。在跑动中 我感觉到了玉坠在我胸前荡漾,我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向着希望跑去。我恨不 能一步跨到刘冰身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跑到歌厅门口,我看到蝇子他们焦急地站在车旁,不停地向我这里张望。 当他们得知这个好消息的时候,蝇子激动地抱起了我,不停地旋转着旋转着。 那天晚上回去,我特意让二哥把车停在我家门口。我坐在车里望着我家的窗子, 强压着想给家里打电话的冲动。好久我才让他们把车开走,我从反光镜里看着家的 轮廓,直至全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