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的回忆 第十九节 黄昏里,我用围巾将自己蒙了又蒙冲进大风里,跑到一个有卖地瓜摊的街角, 地瓜还没有烤熟,我不时地跺着脚,哈口热气暖暖手,或者用手捂一下烤炉。笨 头笨脑的地瓜炉里的温暖在这诺大的冬季的空旷里,像是我对演艺的热爱,这样 自温自暖、孱弱无力。街上一辆辆轿车飞驰而过,里面坐了穿皮衣皮裙的女人, 路边的一家小吧里,一个小女孩娇嗔地挑捡着旁边的男人夹到她跟前小碟里的菜。 我飞快地把眼神撤回来,我几乎不能磕碰这样的情景。 回到自己的小屋,我又捂着烤地瓜暖了会儿手,这才揭开它焦脆的皮,一股 清香扑鼻而来,我伸出舌头吮了吮,又倒了一杯白开水,这就是一顿晚餐了。 难道,就永远没有我的出头之日了吗?每个欲逃离北京的日子,我都安慰自 己,说不定第二天早晨就会有一个电话:“镯子,我们这里有一个角色适合你。” 我就靠着这飘渺的希望一天天撑了下来。 房租眼看就要没有了,如果不尽快找到一个小角色的话。 我凌晨三点便到北影厂的大门外排队等候,看看有什么群众演员的小角色。 未想到那里已密密麻麻地排了很长的队,有一些人是陆续从门外的树林里走来的, 一个人告诉我因无钱找住处,他们夜里便睡在那林子里的地上,铺了树叶当床。 我苦笑,哪一行,哪一个角落里似乎都人满为患,一个个都离乡背井的,却是为 了什么?我看着那一双双焦渴的眼睛,再次充满“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我内心一遍遍地给自己鼓劲。 终于天亮了,我啃着一块冷面包,挤在人群里,尖利的北风刮着,耳朵和脸 颊就要冻僵了,我浑身发抖,不时地跺着自己的脚。 一辆橘红色的越野吉普车从外面开进了北影厂的门。“里面坐着的是著名导 演唐蜘蛛,听说最近在为就要开拍的一部三十六集的古装戏《唐宫迷情》选角色。” 人群里有人叽叽喳喳地说。 唐蜘蛛?就是那个曾导演过风靡全国的电影《栀子花开》的唐蜘蛛?那部片 子里启用的3 个新人女演员都因那部影片而一炮走红。 我全身为之一震,向着那辆吉普扑过去,像一个就要溺海的人扑向一根救命 的稻草。全场一片躁动,有人还认为我要撞车寻短见呢。“导演!您看看我,您 看看我适合演什么?”我使劲地拍着车窗的玻璃。 后车座里的玻璃窗摇下来了,里面坐着的男人看起来很威严。 “导演,您看看我的资料,我原来演过的话剧的剧照,还有得过的奖。”我 从车的玻璃窗里把资料递过去,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上车吧,找个地方我们详细谈谈。”那个男人推开车门说。我难以置信地 看着他,他是在对我说话吗? “上车?”男人淡淡地笑了笑,慈爱地又对我招了招手,自己往里欠了欠身 子。 他真的是喊我。我的心一阵雀跃,像一阵忽然而起的浪花。我受宠若惊地上 了车。是我的所谓绝处逢生,柳暗花明又一村吗?我挺了挺腰坐在车里,对车窗 外刚才和我站在一起的人们,充满了一种俯瞰感。 “你的形象、气质都不错嘛,天生是块演戏的料,一颦一笑都是戏。”在一 家酒吧里,唐蜘蛛导演坐在我的对面,看看我,再看一眼我的资料说,“以后会 前途无量的。” 他分析我的形象、气质、演技和适合的定位,中肯、肯定。我鼻子一酸,四 下里所受的冷遇、辛酸都涌上来了,他懂我,他那么高的见识都肯定我。真的是 一个知音了。我的心一阵暖意和慰贴,那些对我的演技评价不高的人们! 我以异样敬慕的眼神怔怔地看着他,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这真的是那个 人么?那一部又一部的影片就是这双白皙的手从背后推出来的?我偷偷地看一眼 那双白皙、文质的手,不由得砰然心动,这是一双握有重权的手啊,有着点石成 “星”的魔力,只要得到他的赏识,我就有从一个无名的小演员成为闪闪发光的 女明星的可能性?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