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我对他的心已经死了(3)
因为我给我妈妈去祝寿,就是给我妈妈买了一套衣服,他就不高兴,在家里发
脾气。我毕竟是个人,我也有脾气。我全心全意地为这个家付出。这次是我妈妈60
岁大寿,亲戚朋友都去祝寿,何况我是她的亲生女儿。他说:“现在家里困难,尽
孝心也不在这一时三刻了。以后日子还长,现在又是借来的钱,讲什么排场,尽什
么孝道哩?借来的钱还这么浪费。”我顶他:“这算什么浪费了?你说清楚了,给
我爸爸妈妈花,怎么浪费了,你不穿衣服了?”
这样我们就吵起来了,他又打了我。他一动就出手好重的哩。他说我越来越嚣
张了。以前他叫我不哭,我就不敢哭了。这次我顶他了,他就气不过。那时我一向
喜欢留长发,他就抓起我的头发,从房里一直拖到客厅(当时新房刚刚建好,还没
有装修),他一向穿着皮鞋对我拳打脚踢。我也不晓得他是什么样的人,从来不知
道心疼我。(这会儿)他明明晓得我怀孕了,我肚子里怀的毕竟是他的骨肉啊。一
脚就踢我肚子,打我的脑袋,好像要致我的命。我好伤心,我流血流了几天,他对
我不闻、不问、不管。我肚子疼,他自己搞(做)饭吃了就出去了。第三天小孩子
又流下来了。那时我就很生气。他这么不注重我,不注重小孩子,不注重我的劳动
成果,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他说我赚的钱不是干净的钱,把我小孩打下来,
还说我在外面搞(男人)多了,怀不起了。我觉得好气啊!也没去理我身上的小孩
子,让血随便地流。(直到)血流得我自己受不了了,自己到医院里去清(刮)宫,
我这条命不知道是自己怎么挺过来的。
那天我清(刮)宫后回来,他也不问去哪里,不问我怎么样。我回来后自己炒
点儿米粉吃,他做他的(饭)吃了。我也没有和他讲话。他还是不问我去哪儿了,
就是不问。我也懒得告诉他了,我对他彻底绝望了。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不好的原因,
我吃了碗粉不到两三分钟就大吐特吐。他也不管我,在那里看电视。后来他看我吐
得很厉害,实在过意不去,拿毛巾、倒一杯开水给我漱口,我也没理他,就躺在床
上。他看完电视可能有晚上11点多钟吧,也不问我,一下子(就)睡着了。我一直
睡不着。我想我这样地为他付出,老是想用我的行动去感化他,他是铁石心肠也
(应该)会感化。我怀两次小孩子,他就这样打下来,一点儿都不留情。我越想越
想不通,越想越睡不着。我心里很烦躁,想起从谈恋爱到现在,我对他的点点滴滴,
我每次被打的心情……我总想感化他,一次一次给他机会,他一次一次得寸进尺,
根本不把我当人看。每次打了我之后都写保证书,一点儿不心疼我。我彻底失去信
心了,绝望了。
我心里这么痛苦,他(竟)能心安理得地呼呼大睡,一点儿都不感觉我的痛苦,
我就好气。我觉得我活得好累、好辛苦。看着别人好幸福,丈夫都是很关心、好体
贴的。生小孩子,做什么事都怕老婆吃亏了。给老婆买东西,把老婆打扮得漂漂亮
亮的。我身体一向就很差,平时饮食方面也不是很全面的,就吃点儿青菜,别人一
日三餐都买肉。但是我从来不羡慕别人过得好。那时我有时出去上街,跟哪个男的
同学或朋友说说话,他看到了,回来肯定会刨根问底的。有时我一个人上县城,他
要问:“你今天出去,跟哪些人讲话了?”好小心眼儿。我说:“我这样一心为你,
这样付出,我要有二心的话,不可能把家搞得这么好,买了家具还建房。给你买了
衣服裤子,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那我自己打扮我自己,花枝招展地出去,我又不
是少腿、少眼。不是很漂亮,也是说得过去的。”
可我把他打扮得潇洒漂亮,还这样对我。我这样付出,他一点儿不在乎我的感
情。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绝望地想,干脆死了算了。我本来是想一个人去死,
想自己吃老鼠药。(白天)我买了一包老鼠药回来,下午我写好了遗书:“我对不
起我爸爸妈妈,从小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我打工的时候,我妈妈就希望我找
一个好婆家、好老公,过得幸福。但我没想到,我的命运这么差,找个这样的老公。
人死不能复活,我这一辈子没有尽了孝道,下一辈子吧。我不希望把事情搞大,是
我自己命运不好,让我爸爸妈妈不要太为难他了。”(其实)这是写的违心的话,
我是恨他!恨他!想把他碎尸万段!有这种恨了,写好遗书,我就想,不能我一个
人去死。我不甘心!死也不瞑目!我没有对错他,我把家里搞得这么好,我死了,
他把我简简单单埋了,又找个老婆回来了。我凭什么给他去享受?我爸爸妈妈都没
有享受过我的一分钱。我就想:要死两个人死。我就把遗书给撕了。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我跟他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我的付出得到的
就是辱骂,就是挨打。我失去控制力了,我不能自已了。心情平静不下来,我不晓
得是哪儿来的力量,想也该让他痛一次了。一开始,我对我的想法很怕。可能是
(夜里)一两点钟了,我就跑到里面(他睡觉的屋子),拿起红砖,(想到以往)
他动不动就打我头上,打得我疼得不得了,我就朝着他头上打。当时,我打他一下
他就醒过来了,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他就“哎呦”(一声),他叫我的名字,抱着
头问我“为什么这样做”,我很激动,不管他啦,又打了他第二下。后来他就坐起
来了,没有跑出去,跑到里面去了。当时,我已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我手上砖打
掉了,就到厨房里拿了一把菜刀。天黑没开灯,我就乱砍,看到一个黑影就砍。他
就这里躲一下,那里躲一下,也不敢阻止我了。后来他一扒,我就倒下去了。我身
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他把刀压住了,反过身来把我压在下面,整个身体压在我上
面。我动不了,他就喊他的哥、嫂进来了。他哥、嫂就捡起地上那把刀,到派出所
报案了。就这样,我被抓起来了。
收监以后,我就到了看守所。
一开始,他感觉我的行为超乎他想象了。他心里会想:“平时我那样虐待她,
她都不敢说一句反抗的话。”那天晚上没有争吵,只是我心里那个……他不能接受,
就想把我压倒,让我在这里(看守所)呆久一点儿。后来,他感到心里有愧。办案
的人到我们当地调查了解过,第二次询问他时,对他说:“你们那儿的父老乡亲对
她的评价都不错,都说你生活作风、性格方面都有点儿偏激。”他也感觉对不起自
己良心,哭着跟办案的人讲:“她今天走到这步完全是我逼的,也不能怪她啦,这
一切的错全部归过于我自己。”他又向政府写了求情报告。第三次(询问他时),
他帮我说了话:“她这样的行为是我逼的,不能怪她。请法院给她一次机会,她本
来是个好女人,是没办法才走到这一步的。”但提审我的时候,我情绪很消沉。办
案人员都很同情我,说:“你可以替自己辩护。我们调查过,知道你是个受害者。
你自己要争取,毕竟里面(监狱)的日子不好过。”我没为自己狡辩,我就照直说
:“我就是想让他痛一下。我活得好辛苦。他从来没有在乎过我的劳动成果,没有
在乎过我的骨肉,本来我想一个人死,但是,我觉得我不甘心。”后来就定我故意
杀人罪。当时我根本不想出来,在里面还平静一些,过几年平静的生活。我也不愿
去面对他了。提审的时候,我说:“我的事情就是这样的,我也不会为自己狡辩,
你们判几年,我就服几年。里面的日子再不好过,也比我在家经常挨打好。”检察
院、法院的(办案人)对我的遭遇都很同情,虽然定了故意杀人罪,按最轻的判了
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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