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法特(3)
风云手记阿拉法特会晤记
对全球的传媒工作者来说,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主席阿拉法特是出名的难以
得到独家专访机会的人物。
我不是第一位专访他的华文媒体工作者,多年前他访华时,曾接受过国内电视
记者的访谈。
但是,自从他在去年9 月22日,被以色列军队包围在官邸内,其住所被以军炮
火轰毁至一片断壁残垣以来,我是第一个获准进入其“破碉堡”似的住所去专访他
的华文媒体工作者。
其实,在过去,我曾两度获邀专访他。第一次是去年9 月22日下午4 时对他进
行40分钟的英语访谈,但是,9 月21日,我抵达耶路撒冷时,他已被以军包围,我
四处试图闯关未遂,只好败兴而返。第二次在今年5 月初,但是,刚好此时香港为
SARS肆虐,以色列规定从香港去的旅客需受隔离三天,我不愿坐三天的医院牢,又
错失良机。
香港SARS一过,我评估了以、巴的局势后乃决定“此时不去,更待何时”,因
而联络友人再度和他接触,阿拉法特早已熟悉我的姓名,又一口答应在7 月13日接
受我的访谈,意外的是,连向来不接受电视访问的巴勒斯坦总理阿巴斯也答应和我
对谈40分钟。
于是,我在7 月11日抵达耶路撒冷,办好相关手续(譬如申请以色列记者证)
之后,于7 月13日清早搭车前往阿拉法特官邸所在的拉马拉市。
本来,阿拉法特预定这天上午11时到下午2 点之间随时见我。此人有个习惯,
他见晤记者或访客的时间一向很少说定某时某刻,一向都是某时至某时之间,我也
只好把这段时间空下来,在休息地“待命”。
到了上午9 左右,阿巴斯突然来电表示可以随时接受我的访问,我心头此时真
是七上八下,因为阿拉法特若真的准时在11时要我过去,我和阿巴斯的访谈时间只
有不到20分钟左右,而7 月10号前后,阿巴斯和阿拉法特之间的关系紧绷,我如果
告诉他,当天随后要访问阿拉法特,要求他改期,阿巴斯肯定掉头而去。于是我只
有立即赶赴见机行事,并要求阿拉法特办公室的友人,尽力拖延阿拉法特的时间表,
让我不至于太紧凑。
到了阿巴斯的办公室,架好摄录设备后,这位老兄的侍从说,阿巴斯正与他和
阿拉法特之间的“特使”会谈,要我再等“5 分钟”。就这么等了“5 分钟”,我
结束和阿巴斯的访问时,已经是中午12时半,此时心中当然焦急,不知道阿拉法特
是否会怒而取消我的访谈,于是立即打电话给他的秘书,一位我熟识的友人。
老天真对我不薄,当天正好俄罗斯外长伊万诺夫访问拉马拉,他和阿拉法特的
会谈本来预定上午11时结束,但是一直谈到12时半还在继续,阿拉法特的侍从告诉
我们,大约1 时左右再去电话。结果,他和伊万诺夫的会谈到下午2 点半才结束,
而阿拉法特的作息习惯是每天下午2 时后要午休到5 时半左右,他的秘书又要我在
晚上7 时左右“待命”。
到了晚上9 时左右,我接到电话要我立即赶去官邸,我和七名摄影机组人员立
即赶到他那占地3000平方米,一片断壁残垣的住所时,大地已一片漆黑,此处我在
白天已奉准入内拍摄景象,十分熟悉出入的道路,里头的卫兵也早已获通报,一路
放行,于是,我们就抵达了他办公兼住所的“大门”。
许多人也许对阿拉法特那道被以军炮火轰倒的“大门”十分熟悉,这处“大门”
其实只能容许一个人侧身而过,高度大概不到1.7 米,身材高一点的人得低头入内。
一走进去,才知道里面共有四个拐角,每个拐角相距不到1 米,每个拐角都安置了
内灌水泥的大汽油桶,以军如果想冲进去,非但困难,而且必遭顽抗。
拐了四个弯,上楼左转到走廊尽头就是阿拉法特的办公室,只有2 平方米,一
张大办公桌占了一半面积,办公室墙上一幅“金顶圣殿”(几乎所有巴勒斯坦政治
人物的办公室都会挂此画)画像。阿拉法特非但在此接见访客,也在此简陋得不能
再简陋的办公室内接受访谈。我们布置好设备,再加上警卫人员,室内已经有点挤
了。
晚上10时左右,阿拉法特在三名随从人员的簇拥下,进入办公室,我迎上去和
他握手,他一把抱住我,笑容满面,我这才看清楚,身材矮小的他,皮肤白皙得像
一名普通的白种人(其实巴勒斯坦有许多人不但皮肤白,而且有蓝、绿色的眼珠子),
尤其他的双手,颜色更白如纸。他和我拥、握过后,又逐一和在场的摄像人员一一
握手,然后坐上椅子用英文回答我的问题。
阿拉法特是位性情火爆的人,对任何不满意的事,不论面对的是什么人,立即
发作。在我见他之前,友人已告诉我,千万不要称他“主席先生”(Mr.Chairman ),
要称“总统先生”(Mr. President ),因为美国和沙龙政府拒绝和他往来,有意
架空他,因此,他坚持具有一国之主的称呼——“总统”,以示高于阿巴斯总理。
于是,一听到我称呼他“总统先生”后,便知遇到“上道”的人,脸上也露出笑容,
和我展开了近40分钟的对话。
值得一提的是,当时办公室内温度达35℃左右,身穿呢质军装,头戴厚披巾的
阿拉法特由于怕冷,不让开空调,我当时热得全身湿透,忍着酷热,进行访谈。
年逾74岁的阿拉法特为巴勒斯坦的建国奋斗了38年,虽然身体已差,手抖、唇
颤,但是内心的斗志仍昂然。说到对以色列不满处,双手紧握拳头,怒目凶光四射,
但是,其思维清楚、机智、毫不含糊。而且谈兴盎然,如果不是我大汗淋漓不得不
打住,再谈一小时他似乎都不会反对,而且无倦容。
从阿拉法特的言谈中,我们嗅不出一丝态度软化的气息,他表示,巴勒斯坦希
望和平,但绝不投降,他称遇刺身亡的前以色列总理拉宾是“我的朋友”,并称: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刺杀拉宾吗?因为他们怕和平。”
谈到他和中国之间的友谊,阿拉法特一直笑容满面,他和周恩来见到多次面,
对于周恩来,评价很高,他说,1975年听到周恩来去世的消息时,心中很哀痛,因
为当年他发动“武装起义”时,曾向周恩来请教过。
我问他:“你奋斗了30多年,此时此刻,你要对巴勒斯坦的年轻一代人说些什
么?”他说:“为民族的独立和尊严,要永远奋斗下去。”
告别阿拉法特,走出户外,夜深的微风吹上身,舒服极了,想到刚才和阿拉法
特的对答,转身看看四周一片片破房屋,再想想被以军炮火围困愁城已快一年的阿
拉法特斗志依旧,问题是,面临每天都在“斗”的内外环境,这位70多岁的老人又
能斗到何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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