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凤与玉兰,两场戏中人物不同,布景、情节、结局却一样 桐花舞厅。 阿凤喜欢到这家舞厅跳舞,是因为喜欢它的名字。 没有梧桐树,招不得凤凰来。桐花,指梧桐树开的花;阿凤,当然是凤凰罗。 阿凤是个有正式工作有家的女工,在一家衬衫厂上班。衬衫厂效益不太好, 工嘛,也开得有一搭无一搭。闲时无事,阿凤被小姐妹拖到舞厅学会跳舞,三步 四步探戈……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比来比去,她喜欢上这家桐花舞厅,一来离她 家不近不远,很难碰上多少熟人;跳舞这种事情,如果不是同自己的丈夫跳,最 好还是躲爱嚼舌的熟人邻居远点。再就是门票适中,每次五元,能承受得了。最 后是它的名字,很中阿凤的意。 跳舞是件让人上瘾的事情。除了音乐舞步愉悦身心,还有一种异性之间在黯 淡灯光下可越界可放肆而无伤大雅的自由。阿凤一到舞场,一听到或激烈或抒情 总之让她心跳加快的旋律,一种冒险的心理就溢了出来,她期待着发生点什么, 又害怕发生点什么,思来想去,连她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想,还是怕? 可能想和怕都会让人更加上瘾吧。 3 月15日,她休班,上午在家睡个懒觉,做做家务。午饭后,心里又开始痒 痒。她修眉画眼,卷卷头发,穿金戴银,把刚买的一身墨绿色棉丝混纺针织套裙 换上,针织衣服比较显曲线。她在衣镜前上下打量,感觉十分惬意,又穿上一件 浅米色真丝长风衣,婢婢袅袅出了家门。 桐花舞厅下午场的客人不多,而且多是上年纪的。她懒得与他们共舞,推辞 掉几支曲子。 正等得心里干火火的,一个男人出现在她身边。 不知是否有幸请小姐跳下一支舞曲?那男人彬彬有礼,太有礼了!整个舞厅 找不出第二个。阿凤先天有了一种好感。她很欣悦地站了起来。 那男人果真跳得很好。阿凤曾与别的舞搭子共舞过,好与不好,那感觉可差 得太远了。好的舞搭子,你只需全身心放松,把全身心交给他。他会带你自由起 舞,以至于翩翩起舞。前,后,转,旋。他会给你个既清晰又轻微的暗示,而你 也会于刹那间心领神会,若即若离,相跟相随。跟上这样的舞伴,你会发现自己 原本跳得很好而信心大增而倍感愉快。 阿凤有了一种预感。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她欣然迎候乐于前往。 借着黑暗,借着舞曲,那中年男人在阿凤耳边呢呢喃喃,讲得阿凤脸红心跳。 好在灯光暗,好在舞曲响,阿凤怕听又想听听进去了。那男人要带她到另一处坐 坐,“坐”一两个辰先给她三百元钱。 阿凤有点恼,有点怕,又有点想……他把自己当什么人了? 半支舞曲工夫,那男人在耳边吹气,三百涨成五百。 阿凤心动了。五百块钱这么好挣,不挣不是憨大么?反正自己也不是什么黄 花姑娘、贞洁烈女,只当是白相一回,五百钞票到手,想买吃想买穿,好过总向 老公伸手讨。她假装有点不好意思穿上风衣,低着头跟那男人走出舞厅…… 合欢树随风摇曳,又一地伞形落花,细细嗅嗅,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行人 脚步踩上,那花脏污了。 第二天傍晚,一女两男三个人与前一次相同时间拎相同袋子走出房门。他们 不讲话,但行动默契。他们脚步匆匆走到黄浦江边,与下班摆渡的客人一道买票、 上船、过江。船到江岸,三人下船又买好返回船票,脚步匆匆登船往回走。手中 的袋子照例又不见了。 轮渡从江东到江西,正好迎着落日,打工打了好长一天的日头累了,从楼肩 滑落。落日伸出的长手长脚把江水搅得暖暖的,可照在他们三人脸上却是冷冰冰 的。 漱玉舞厅。3 月24日下午。 一个我们姑且叫她王兰的无业女性随懒随闲踱到舞厅门口,腰肢扭了两扭, 几个眼风朦朦胧胧撒出去,网到一条“鱼”——一个看上去有型有款囊中有货的 男人。那男人朝玉兰走过来。问她,跳舞吗?玉兰点点头,点得很有味道。那男 人主动伸出胳膊,让玉兰挽住,主动买好舞票,两人双双走进舞厅。 也就是三支舞曲的辰光,两人双双走出来,看那样子,已很亲昵,已计划好 下一步要去哪里要做什么。 玉兰心甘情愿地跟上那条上钩的“鱼”走了。 真不知谁是渔夫渔妇?谁又是鱼? 一地落花。 一江夕阳。 就像是演戏,两场戏剧情、舞台布景大致相仿;不相同的是人物,绝对相同 的是结局。 ---------- 无忧书籍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