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发女郎为了一千元钱赎回自己的女儿,跟上那个男人去了 莲英的命真是老苦的。 上海女作家王安忆写过一部小说《69届初中生》,在同届人中反响蛮大的。 但她所写也就是成千上万69届初中生中沧海之一粟。譬如莲英这个69届初中生的 故事,就远没在王作家小说目光的关照之内。 莲英文革中初中没毕业,同大家一道去安徽农村插队,插队日子过得怎样, 已无人知晓。只知道她结了两次婚。又离了两次婚,返城后无业,却有一个女儿。 我想用“日子过得艰难”来形容莲英,“艰难”两字嫌太轻吧。 莲英多数生活来源是自己的身体——做皮肉生意——养活自己和女儿。我们 可以从道德和法律的角度评价她生活的灰色和不自重,可是当我们在做此评价时 并不能为莲英解决哪怕最小一件具体困难,我们还理直气壮振振有词么? 譬如眼下,她接到一封信,讲她女儿在深圳因卖淫被有关部门扣下了,对方 要她拿一千元钱去赎。侬怎么与当娘的一个命?莲英叹息。赎金千元,还有路费 和宿费呢?不又得千元? 莲英对着那张薄薄的信纸,连哭的念头也没有。眼泪救不了女儿,得用钱, 而最快捷的挣钱路子还是自己身体。她苦笑着说,一千元,你妈已不值那个价了。 4 月8 日下午,莲英在她那暂栖身的小屋精心化妆。她半月前把头发染成红 色,自己的头发本来泛黄,近年来,丝丝银发夹杂其中,看上去枯草一样,老嘛 老得来一塌糊涂。徐娘半老的样子,谁还要侬?谁还把钞票侬?她狠狠心,去美 发店花一百五十元染成红色。今年这行当里时兴红色,红色看上去跳脱,火爆, 性感、刺激……总之钞票挣得便当些。莲英画好眼线,描好眉毛,又涂好嘴唇, 紫色,再涂一层薄薄的金粉。她对着镜子端详,点头又摇头。 她把所有首饰都戴上,企图用亮金烁银来遮掩皮肤松弛的老相。穿好衣服, 她义无反顾地出门了。这间房间没有什么好让她留恋的,这个家早就不成其为家, 这个世上唯一使她牵挂的就是女儿,远在深圳失去自由的女儿。 桐林舞厅。当她找到目标,那个中年男人要与她那个时,她狮子大开口,一 千块,讲完她又悔,怕把那男人吓跑。谁知那男人竟连眼睛也不眨一眨,答应了。 还有什么好讲,这就是命,她莲英的命——她强打笑脸跟上那男人走了。 合欢树花期很长,随开随落,落了又有新花在枝头,新花不日变成老花,又 悄然降落,仿佛是宿命,是轮回。雨季到了,雨是花的天敌。很快开放,很快飘 落,很快被雨水污染碾落成泥。 第二天傍晚。虽是日落时分,可绝对时间比前些日子晚。一女两男行动鬼祟, 总是在阴气上升阳气颓灭之际走出房门,走向江边。购票,上船,过江;下船, 再购票,再上船,再过江…… 那天有点不同,天下雨,细碎雨脚踢踏江面,当然没有了一江残阳如血被船 头切碎。 除此以外,好像没有什么不同了。 ---------- 无忧书籍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