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回 恼公爹文卓丢钱 信小人陈禄折本 正月十五,金狮带着文卓和孩子回村还愿。一进院,就见父亲和谷三皮正大收 黄芪。原来,陈禄和谷三皮这次下广州真的赶了个好行情,光陈禄就净赚八千元。 为此他俩把货一出手,就急急忙忙赶回来再收。听此金狮心里先是很高兴,但一会 儿听了银狮的言语就高兴不起来了。谷三皮这次从广州回家,被法庭的逮了个正着, 卖黄芪所得全打了贷款。因此他现在与陈禄合收黄芪,没拿一分,陈禄却要给他分 一半的红。晚上,只有自家人一块儿吃饭,金狮问父亲:“这次收黄芪,谷三皮一 分不拿,你却要给他分一半的红,为啥呀?”陈禄:“噢,是这样,我发现谷三皮 这个人是把好手,嘴勤、腿勤、心灵又识货。你们各有各的营干,我做事总得有个 帮手吧?”金狮:“你看他是个好帮手,雇他还不行,非得一块儿分红?”陈禄: “你给他死工资,他能把你的事当成自个儿的事?”金狮:“即便提成,你给他提 三成还不行,就得提一半?”陈禄:“今后还要共事嘛!”金狮:“那这次若赔了 呢?”陈禄:“他说了,一起赔。”金狮:“哼!连银行的钱都想割,不割你?” 陈禄:“那不一样。现在有好多人只割公家,不割个人。”金狮摇摇头:“我不管 你这回赔挣,还是要告诉你,你这回一次就犯了商家两忌。”陈禄:“哪两忌?” 金狮:“第一,众人分红,唯你出资。第二,跟不守信的人合伙。犯忌的事原则上 是不做的。”陈禄:“你们那些都是书本上学来的空头理论,听不上的。”金狮也 无办法。 第二天上午,金狮正在屋里看电视,就见谷三皮和几个干活儿的女人回屋喝水。 谷三皮喝完水,点了一枝烟,便开始吹嘘:“我今年四十三,就把那世上的好事做 遍了。我现在就是立马死了也不冤了。”金狮听了心的话:“瞧,活了半辈子,球 也没弄下,老人未死儿不大,就觉得自己把好事做尽,死可瞑目。就这么点量,还 能成个气候?”书中简短,直说陈禄和谷三皮这次收黄芪又赚了,各分了五千元。 于是两人立马又收,不想竟一下子赔了一万多元。结果在回来的半道上,谷三皮借 故脱身后,就再未露面。那一万多元的亏损也就只有陈禄他自己一个人承担。 近年来,敕勒右旗的红白喜事大操大办之风愈演愈烈。操办的事由起初还仅限 于本人结婚、老人过世,后来渐渐扩展到孩子圆锁、过一周岁生日、门市开业、乔 迁新居等等。为此几年下来,金狮可就没少搭出礼去。如今他的儿子也一周岁了, 为了收回些礼金,他决计也操办一番。操办之前,他就大体做法跟文卓说:“第一, 这个事宴就咱俩来操持,不用老人,老人只来参加就行了。因为我爹每次办事宴都 要发火。办事宴本来就事多,难免有个遗漏或措手不及。可他老人家一见有些差错 就跟我们发火,而且发起火来根本不考虑周围有多少人,真麻烦!第二,酒席档次 一般就行了,不要讲排场。因为咱们现在是最缺钱的时候,办这个事宴的目的就是 想收回些礼金,补补亏空。”文卓表示赞成。然而事情的经过又怎能如他俩所愿? 金狮不是不想劳驾老人吗?那好,在孩子生日庆典的头天晚上即金狮在家里办 消夜酒的时候,铜狮两口因远在东北不能来,银狮两口因业务忙没有来,陈禄两口 则不急着来。结果面对五桌近亲好友,除了金狮、文卓及金凤,再没个干活的,就 连个专门哄孩子的也没有。于是他们三个尽管忙了个焦头烂额,还是差错百出。好 在近亲好友们既来之就是捧场的,不是挑刺儿的,最终都乐呵呵地去了。送走客人, 文卓噘着嘴说:“你看,老二、老三有个大烦小事,全家总动员。而轮到咱们有事, 谁都不管。”金狮:“都怪我估计不足。没想到简单办几桌酒菜,竟这么费人。事 非经过不知难呀!”办消夜酒麻烦是因为在家里办的,第二天的正宴安排在饭馆, 算是省事了,却又多了别的不如意。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半过后,客人们已到了不少,陈禄却仍未露面。为此金狮和 文卓到饭店大门口一边迎客,一边焦灼地等待着父亲大人的到来。在生日庆典仪式 上,孩子的最高长辈处于核心位置,只要健在,是不可或缺的。何况陈禄是说好了 要来的?然而等到12点,宾客已基本到齐,陈禄仍未出现。金狮见不能再等,忙跑 至电话亭给家里打电话,电话无人接。他茫然地返回饭店,却见已从便道而入的父 亲正在那里指挥办事人摆席,已将瓜子、水果等物变成双份儿,将香烟和饮料提高 了两个档次,并增设了一个新品种——葡萄酒。事已至此,金狮也不便说什么,忙 请父亲入座。陈禄意犹未尽,当着众宾朋的面问金狮:“今天这场面喝‘普金’咋 成?起码不得喝‘特金’?”普金指普通金骆驼酒,特金指特制金骆驼酒,特制的 比普通的贵一倍。因此当着众宾朋的面,金狮既不想说行,也不好说不行,只得说 :“您就快入座吧。”岂料父亲不满地看了自己一眼,方叹息地入座。 庆典仪式进行至最后,主持人礼节性地将话筒伸向孩子的姥爷,请之讲话。老 赵摇摇头:“我就不说了。”主持人便又将话筒伸给陈禄:“请孩子的爷爷说两句。” 但看陈禄挺胸仰脖,足足讲了五分钟。讲的最后几句是:“这么多尊贵的客人能从 百忙之中抽时间来参加我孙子的生日庆典,我们本应好酒款待。怎奈我儿年幼无知, 不通礼数,全拿次品应付。为此我深表歉意。”金狮一听心说不好,忙看了文卓一 眼。见文卓若无其事,方放宽心。轮到金狮讲话,金狮心的话:“我们父子这么轮 番说上半天,还让不让客人们吃了?”因此只简单地说了些感激的话,即收了尾。 文卓本来是要等宾朋们散尽后跟公爹理论的,怎奈公爹因家里忙,坐罢席即回 去了,理论不上。随后她又从收礼的那里得知,公爹此次来未带一分的礼金,给孩 子挂的那八百元全是从收礼的那里挪的。她强颜欢笑,苦熬着送走所有亲朋后,即 没好气地跟金狮说:“你瞧你爹办的这是什么事儿?来时未带一分钱,却大方得很 呢,把酒席办得比大款还要排场。这也罢了,还把该你说的话都说了,叫你再无话 可说;还把不周不到的地方全推到你名下,生怕自己受点笑话。我倒要问问,除了 那两桌底亲,这些客人是冲着谁来的?是要跟谁共事的?是谁该给留个好印象?” 为了防止她日后跟父亲发泄,金狮只好让她现在就发泄个够。他一边听着文卓的唠 叨,一边想:“父亲今天之所以会这样,就是因为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我这儿要风得 风,要雨得雨,以致把我当成一座采不完的矿山,并由此形成一个定势,不论什么 都只知从我这儿取,不知往我这儿拿,包括荣誉。”这个原因他是不会向文卓道破 的,否则会对父亲更为不利。怎奈文卓也不蠢,也会悟。但见她说:“唉!话又说 回来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不怪你爹,全怪你。为什么呢?因为是你把他惯坏 的。在这之前,我只知道老人能把子孙惯坏;现在看来,子孙也能把老人惯坏。原 来谁都容易养成一种惯性,进而受惯性的支配。被娇生惯养出来的子女之所以更不 孝敬老人,是因为已被老人养成一种惯性,只知拿老人的,不知给老人。同样,做 老人的之所以最不关心孝子贤孙,是因为已被孝子贤孙养成一种惯性,只知跟他们 要,不知向他们付。如此看来,老人得不到逆子的孝敬,孝子得不到老人的眷顾, 都是自已造成的,非对方。亡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闻听此言,金狮心的话 :“坏了,她既找到根源,可就要从源头上治理了。”刚想到这里,就见文卓说: “唉!惯性一旦养成就不好扭转了。一个行进中的球体遇到静止的球体就会产生震 动,若遇到反方向行进的球体则会产生强烈的震动。” 金狮这次办事宴,由于铺张,尽管来的人不少,却只结余5000元。为此他问文 卓:“咱们现在欠银狮五千,欠你大姐一万。这五千该还谁?”文卓:“还是还银 狮吧。这次事宴上,我大姐没一点要钱的意思,银狮却提出来了。再说五千也不够 还我大姐的,不如还完一家是一家。”金狮于是把这五千元还了银狮。至此,他身 上还背着一万元的债。 5 月上旬的一个上午,文卓父亲突然发病住进了医院。于是众儿女齐集医院来 探病。探了一会儿,文卓把金狮叫出病房,说:“看来我爸得在这儿住上一阵子, 得花不少的钱。他常年吃药,又要经常补贴我大哥,估计没有多少积蓄。咱们以前 一直补贴你爹,现在也该补贴一下我爸了。若再不补贴,可能就没机会了。当然, 咱们就是不出钱,也不会耽误我爸的病。我大姐已带了不少的钱来,而且这些钱对 她们来说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但我觉得,她花是她的心意,咱们花是咱们的心意。 你说呢?”金狮点点头,说:“对。”说罢琢磨钱从哪来。文卓明白他的心思,便 说:“咱们不是替你爹打了五千的贷款吗?让他现在就还咱们吧。反正对他来说, 多五千不多,少五千不少。”金狮想了想,说:“看来只能如此。”说罢去给父亲 打电话:“两天内给我准备好五千块。”陈禄惊问:“干什么?”金狮不愿说是给 岳父看病,便说:“具体干什么就别问了,反正很急。”他从来没有这么急切而坚 决地跟父亲要过钱,因此父亲认为他既如此,就有不得已之处,于是就答应了。 两天后的上午,金狮给岳父陪床,让文卓回村取钱。文卓抱着孩子回到村里, 陈禄又问:“你们要钱究竟干啥?这么急。”文卓更不想说出原委,便说:“别问 了,反正很急。”怎奈陈禄习惯于把子女的事情都了然于胸,因此还是问:“对我 们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文卓:“不能说的多着呢!你问那么多干吗?”陈禄: “那就说明你们没啥事,只是想要钱。”这可激起了文卓的逆反心理:“没啥事就 没啥事,没事就不能要?”陈禄依然漫不经心地说:“不能。”文卓联想起事宴上 的事,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了,急眉变脸地说:“莫非钱就对你们有用,对我们总没 用?借给你钱,没事就不能要?难道真是银钱不撒手,撒手不由人?”陈禄本想逼 文卓说出原委,不意会这样,一时呆在那里。玉枝见闹僵,不耐烦地对老头子说: “给她就行了,你麻不麻烦?”说罢从陈禄手里抓过钱,交给文卓。文卓把钱往怀 里一塞,抱起孩子就走。玉枝说:“我送送你吧,顺便再抱抱孙子。”于是文卓大 步流星在前,玉枝抱着孙子在后,奔公路而来。快到公路了,玉枝突然惊叫:“呀! 你的钱怎么掉出来了?”文卓回头一看,见地上撒着两张百元钞票。她急忙检查自 己的背心,就见背心已不知啥时候被孩子揪出裤外。她赶忙把钱掏出来清点,结果 少了两千六百元。婆媳俩赶忙沿原路寻找,直找到自家院子里,才又找到一张。陈 禄一听,惊得无可如何,玉枝则直接就哭了。文卓平日就大手大脚的,不把钱当回 事,因此此时反倒比较平静。她坐下定了定心,把钱装好,抱了孩子即走。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就在文卓回城的路上,其父病情突然明显好转,要立马 出院。众儿女只得将其接回家中。金狮在岳父家中一边陪众人说话,一边想:“早 知如此,就不用文卓回村拿钱了。如今既拿了,也就不要往回送了,就还她大姐吧。 这样,我身上也就只剩五千的债了。”他正这么想,就见文卓回来了。文卓见老爸 恢复如故,很高兴,和众人说笑了一会儿,然后把金狮叫出去说:“坏了,你打我 吧。”金狮一紧张:“怎么了?”文卓说明原委。金狮松了口气,说:“我当啥事, 以后可别这么一惊一咤的。”心里却想:“两千五百块呢!三年的烟钱。”之后不 久,金狮回村一趟,就见口无遮拦的母亲提起文卓丢钱的事,说:“举头三尺有神 明啊!”金狮一听好不寒心,心的话:“我若当初不给你们贷款,就不会跟她大姐 借钱还贷,就不会回来拿钱,也就不会丢钱。如今我们丢了那么多钱,你们不但不 安慰两句,还这么说!” 今年陈禄在地里安排了30亩板兰根,金狮给孩子过生日那会儿,正是他大种板 兰根之时,因此很忙。如今他把板兰根种植妥当,即着手筹划去甘肃的事。去甘肃 干什么呢?话还得从头说起。敕勒右旗的穷后生有一个从甘肃、四川农村引媳妇的 习惯。话说清水沟村有个叫陈大愣的,因早年丧父,自己又没什么特殊技能,只靠 几亩良田过日,因而迟迟娶不过媳妇。无奈之下,经人介绍,于大前年冬天从甘肃 农村娶了一位。该媳妇过门后,见夫家虽不怎么富裕,但精米白面管够吃,比娘家 强多了,也就安心度日。今年春节刚过,她收到父亲发来的加急电报:“你母病重, 速回。”她于是半迟不早大老远地回了趟甘肃。从甘肃回来,正值陈禄和谷三皮收 第二趟黄芪。于是于这天晚上,她来陈禄家里来串门儿,跟陈禄闲说:“你们这儿 的黄芪剪成这样才卖,我们那儿的都直接卖了。”陈禄便问:“你们那儿也种黄芪?” 大愣媳妇:“咋不种呀?还不少种呢。我们那儿种黄芪用的都是赖地,也不用秧子, 直接撒子儿。若遇上旱年长不好,也不起;遇上涝年长好了才起。因此人们都不把 它当回事儿,卖得也便宜。”陈禄来了神,问:“卖多少钱一斤?”大愣媳妇: “也就三四毛吧。”陈禄:“都卖到哪儿了?”大愣媳妇:“每年都是那么两个城 里人来收,也不知他们卖哪了。”陈禄又问:“你们那儿的黄芪长得咋样?”大愣 媳妇:“往年也不行。去年不是雨涝?长得可好了,比你们这儿的还强呢。”陈禄 点点头,又问:“这个事你还跟谁说过?”大愣媳妇:“只跟大愣说过。”陈禄: “你敢肯定?”大愣媳妇:“这还不敢肯定?跟别人也没来由说呀。今儿个过来跟 你们说,也是因为见你们收这个。”陈禄想了想,拿出一百块钱给她。她惊讶地说 :“我凭啥拿你这一百呢?”陈禄:“就凭你告诉我这些。”大愣媳妇:“这也没 啥呀!”陈禄:“这很重要。你先把钱收起来,我还有话说。”大愣媳妇把钱拿住, 陈禄接着说:“只要你能保证你和大愣三个月内不跟别人说这事,我还给你二百。” 大愣媳妇:“这还不容易?少吃一顿不行,少说一句还不行?”说罢拿了那一百元 欢欢喜喜回家去了。几天后,陈禄和谷三皮再下广州,陈禄独自问了不少接货商: “你们要不要原芪?”其中有两位说要,并就价钱和质量问题与他交换了意见。从 广州回来,陈禄本打算等种完地,就与谷三皮同赴甘肃。不意谷三皮中途溜了,他 只得单独行动。 这天,陈禄正要动身,见金狮回来,便说:“这次我去甘肃,不收便罢,若收 下,有这么三条出路:第一条是先运回咱们这儿来加工,然后再发广州。第二条是 就地加工,然后发广州。第三条是直发广州卖原芪。这三条各有优缺点,运回来加 工的优点是好照应,人工熟练,下脚料不丢;缺点是运费太高。就地加工的优缺点 与运回来恰恰相反,省运费,但人工不熟练,下料难卖,又不好管理。直发广州卖 原芪的优点是周转快,缺点是利薄。你看该选哪条。”金狮问:“那下脚料跟运费 比起来哪多哪少?”陈禄:“这要看年份。若遇好年份,下脚料弥补个运费还有余 ;若遇赖年份,下脚料根本不够运费。”金狮:“那现在呢?”陈禄:“现在略不 够些。”金狮:“那我的意见是,首选就地加工,次选回来加工,干脆不做发原芪 的买卖。为什么不做发原芪的买卖呢?因为加工原芪需要大量的人工和大片的场地, 而广州的人工、场地都很贵。正因为这样,这些年广州人一直不接咱们的原芪。而 若接你的原芪,必然要把这笔加工费用考虑进去,从你的卖价中扣出来。这样,你 就基本上无利可图。实际上咱们这几年收黄芪赚钱,赚的很大一部分就是南北两地 人工和场地的巨大差价。而今你若再把这个差价放弃了,从理论上来说也就无余润 了。你不能光图快,没余润的周转率再高,又有什么用呢?至于首选就地加工,次 选回来加工,倒不是因为在哪加工更省钱。就地加工虽然在运费上能省些,但安全 上的代价相应要增加。我考虑的主要是时间问题。光兰州到咱们这儿就有两千多里 的路程。你把它从这么远运回来,连装带卸,得多少天?这在周转速度上不无形中 慢了半拍?”陈禄重重地点点头,便揣了一万五千元上路了。 到了预定地点,陈禄实地一调查,喜出望外,情况跟大愣媳妇说的没两样。于 是他抬高点价钱收购,眨眼收完那一万五千元。很多农民还想卖,他便说:“你们 若信得过我,就放下。我的款十天内就到。我若终究给不了你们钱,货还归你们。” 农民们一想:“你还能眨眼间把这么多货拉跑了?”于是纷纷赊给。陈禄则一边收, 一边给银狮打电话:“我在这儿赊下6 万(元)的货,你给我尽快把钱送来。这次 咱们这样,若赚了,你分六,我分四;若赔了,全由我赔。”银狮闻听此言,一来 受利益驱动,二来不能眼瞅着父亲被困他乡而不顾,因而于五天内筹到六万元即向 甘肃进发了。如今他连自有资金和贷款及借款,实际掌握着20多万元的钱物,因此 在五天内筹集五六万元不是个问题,闲话不提。再说这日他从兰州下了火车,到汽 车站来买票。他刚把钱递进售票口,就觉自己腰间的传呼机在动。他走南闯北这么 多年,何等警觉?但见他猛一伸手,就从腰间抓住一只手。随后他正要发难,就觉 脑后恶风不善,急忙躲闲。遗憾的是如今的他胖得可以,有些笨拙,躲开头部却躲 不开背部,只觉背上“嘭”地一下挨了一棍。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急转身 来攻偷袭者。然就在他拨开对方第二棍,即将踢中对方腹部的时候,就觉脑后又有 一股恶风袭来。他只得弃前顾后,向一旁躲闪,结果还是被砸中背部。这下他可急 了,一下子蹿出老远,奔至墙角,转身回视。这才发现围攻他的歹徒足足有六七头, 且都带有器械。他单人携款出来行走,也有准备。只见他“唰啦”一下从腰间抖出 一条双节棍,就在原地舞了起来。众匪起初见他会玩儿这个,以为今天要栽;后见 他守而不攻,方松了口气,防备着退去。银狮好想挥棍冲进匪群拼个痛快,但想起 怀中的数万元,只得隐忍。他坚持每日练习这个东西也有几个年头,但一直没有真 正用过,因此没把握。他那肥厚的脊背挨了两棍,起初还不觉得怎样,过了半天开 始觉得生疼,只得半道上先寻医用药,再找父亲。找到父亲,也不提挨打之事,只 问生意情况。问清后他暗暗心喜:“看来这两棍也不白挨了。”想到这儿问父亲: “还有我啥事儿?”陈禄笑着说:“我原以为我一个人不好照料,看来也行,这个 东家挺得力。你若忙就回吧。”银狮出来一天就耽误一天的药品生意,因此见父亲 一人能行,便很快踏上归程。回到兰州汽车站,他有意找寻了一下那帮匪徒,没找 着,只得牙根痒痒地踏上东归的火车。 十天后,金狮回村看了银狮背上的两道清晰的棒伤,心疼地说:“现在一些歹 徒已经到了穷凶极恶、丧心病狂的地步。我从书报上常见一些歹徒作案,都是先害 命后取财。因此建议你今后出门:第一,身上不要带过多的现金;第二,穿得不要 过于阔气;第三,哪怕多费些路费盘缠,也要多带些人;第四,见了歹徒能躲则躲, 躲不开就不要手软,能一招毙命就不要用两招。宁可防卫过当吃官司,也不要让人 害了性命再等人给你报仇。总之,安全第一。唉!现在的警察都干啥去了?堂堂一 个省会汽车站,竟有这么嚣张的歹徒!” 按下银狮这边不提,再说陈禄本来是打算就地加工的,但见收价比广州那两位 接货商开出的价格低得多,质量也够格,货源又这么足,便换了想法:“机不可失, 时不再来。我何不快速发上几趟原芪,赚上几把,等人们快弄明白了,再足足收上 一堆,就地加工?”想到这儿便将收下的那七万多元的原芪装上汽车,直发广州。 到了广州,他兴冲冲地去找那两位接货商,结果连找半个月才找到一位,而且人家 以“你来得晚了,而且你这些货有红心”为由拒接他的货。他干气没办法,只好四 处询问别的接货商。结果人家不是给价太低要他大放血,就是免谈。他万般无奈, 只好张罗着加工。而就在他张罗好要加工的时候,一直未露面的那位接货商出现了, 要以七万元接他的货。他明知被耍,但想到这样比自己加工合算些,还是应允了。 把货甩尽,他立马重返甘肃。然此时时间已经过去月余,当地情况发生很大变化, 各地黄芪贩子云集那里,原芪价格涨到不能再涨的地步。陈禄见大势已去,只得悔 恨不迭地回家。回家一算,前后赔出运费盘缠八千多元。金狮获知此事原委,心想 :“父亲在商海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却被两个南方人耍得这么惨,是何原故?难道 真的是个个南方人都比北方人精明?当然不是。而是因为父亲太渴望东山再起了, 以致在诱惑面前宁愿往好处想。 可见,人越是有某种渴望,越需防止受骗上当。再者,那两个南方人只能耍你, 不能践诺。因为践诺就会承担损失。而他跟你非亲非故,为什么要为你承担损失? 可见,人许下的诺言若对他自己有利,最起码无害,尚有几分可信;若无利甚至有 害,则干脆是谎言。总之,世上没有明摆着的大便宜。“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