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南美(5) 那九根要带我们过海的大木料的头部,是按照当地形式向前突出的,使木筏容 易分水滑行。在筏头露出水面的部分,低低地拴上了挡水板。 在木料之间有大缝的几个地方,我们一共插下去五块坚实的枞木板,插到木筏 下面的水里。木板有一英寸厚,两英尺宽,插进水五英尺,是没有秩序散开插的, 并用楔子卡紧,用绳索捆牢,作为并行着的、薄的龙骨板。在印加时代,所有的筏 木木筏上都用这种龙骨板,早在发现太平洋上群岛之前就用了,用处在于使平扁的 木筏不至被风浪横着漂去。我们没有在木筏四周装上栏杆或者什么保护设备,只是 在木筏四边都安了一根细长的筏木,可以使脚站得住。 木筏的整个构造,是忠实地按照秘鲁古代的木筏式样进行的,只有筏木上低低 的挡水板是例外,事后证明这挡水板是完全不必要的。在造成木筏本身之后,我们 当然可以根据我们的喜爱来安排筏上的具体事物,只要安排得不影响木筏的行动和 质量就可以。我们知道,将来这木筏便是我们的整个世界,因此木筏上每一个细枝 末节,都会随着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的消逝,而扩大其范围,增加其重要性。 所以我们把小小的甲板装置得尽可能花样多端。那些长条竹子并没有铺满全筏, 只铺在竹屋前和右舷一带。竹屋靠右边的墙开了一个进出口。竹屋的左边像是一处 后院,堆满了拴紧了的箱子杂物,只留一条窄边走路。在筏头和竹屋墙后的筏尾, 那九根大木料上并没有铺甲板。因此,我们绕着竹屋活动时,是从黄色的竹子和细 竹席上,走到筏尾灰色的、圆圆的木料上,再走到竹屋另一边,走向堆积东西的地 方。这没有几步路,但是这种不同情况所起的心理作用,使我们感到有了变化,可 以补偿我们活动范围狭小的不足。在桅顶上,我们装了一个木料做的平台。这并不 全为了在最后我们登陆时作为望台,主要是为了一路上可以爬上去,从另一个角度 看海。 木筏越来越像样了,黄竹绿叶,精神抖擞,躺在战舰之间。这时,海军部长亲 自来看我们。我们对这木筏是十分感到骄傲的:一个印加时代的小小遗物,勇敢地 置身于威武的大战舰之间。但是海军部长见了大吃一惊。我被传到海军的办公室里, 签了一纸文书,说明我们在军港中的一切建造,海军不负任何责任;又为港口管理 局局长签了一张声明:如果我带了人货驾筏离港,全部责任和一切风险,概由我自 己负担。 动身的日子接近了,我们到护照管理科去办手续,准备离境。班德是翻译,站 在最前面。 “你叫什么名字?”一位礼貌周全的小书记问道。他从他的眼镜上面怀疑地望 着班德的大胡子。 “班德·伊默立克·但尼孙。”班德恭敬地答道。 那人拿起一张长长的表格,夹进他那打字机。 “你是坐什么船到秘鲁来的?” “嗯,这个,”班德弯下身,对这和善的小个子解释道,“我不是坐船来的, 我是坐独木艇到秘鲁的。” 那人看着班德,惊奇得发愣,一边在表格的一处空档里,打上“独木艇”字样。 “你将来坐什么船离开秘鲁?” “嗯,这个,又是,”班德很有礼貌地说道,“我不是坐船离开秘鲁。我是坐 木筏离开。” “说得倒真不错!”书记愤怒地叫道,把表格从打字机上一把抽出来,“请你 正经回答我的问题,行不行?” 在我们动身前两天,食粮、清水和我们所有的配备都搬上木筏。 班德和陶斯坦占用竹屋的一角,安置无线电。在竹屋下的横梁中间,我们紧拴 着八口箱子。两口是为放科学仪器和照相胶卷用的。其余的六口,我们每人一口, 只要箱子里装得下,谁爱带多少私产都可以。艾立克带了几卷绘图纸和一把六弦琴, 箱子里太满了,只得把他的袜子放在陶斯坦的箱子里。班德的箱子,找了四个海员 才搬上筏。他什么都不带,只带书,居然在箱子里设法塞了七十三本关于社会学和 人种学的著作。我们在箱子上面铺了细竹编的竹席和睡觉用的草垫。于是我们准备 出发了。 1947年4 月27日,木筏上升起了挪威国旗。在桅尖的帆桁上,飘动着曾给这次 远航实际帮助的外国的国旗。码头上挤满了人,都想看看这只怪东西的命名仪式。 其中有不少人的肤色和面貌轮廓,表明了他们的祖先坐这种筏木木筏沿海航行过。 但是也有从前西班牙人的后裔,为首的是秘鲁海军和政府的代表。此外还有美国、 英国、法国、阿根廷和古巴的大使,英国太平洋殖民地的前任总督,瑞典和比利时 公使,以及我们的朋友,以总领事巴尔为首的、当地很少的几个挪威侨民。记者成 群,电影摄影机拍个不休。大概除了一个军乐队和一面大鼓之外,什么都齐全了。 有一件事是我们大家都认识清楚的—如果木筏出了港口散开了,那我们情愿每人抱 一根木料,拍打到波利尼西亚去,总比老脸厚皮回到这里来好些。 格特伏特,远航队的秘书和大陆上的联系人,准备用一只装了牛奶的椰子来 为木筏命名,这一方面是由于要和石器时代协调,另一方面是由于那瓶香槟,出于 误会,装在陶斯坦的私人木箱底层了。我们用英语和西班牙语向朋友们宣告,这只 木筏将以印加伟大的先驱者的姓名来命名:他就是太阳之王——1500年前由秘鲁航 海西行失踪而又在波利尼西亚出现的。格特·伏特便宣布命名木筏为“康提基”。 她拿起椰子(预先砸好的)向筏头掷去,用力很猛,牛奶和椰子的碎末,都飞到恭 恭敬敬站在四周的人的头发上去了。 接着,用竹子捆成的帆桁拉起来了,帆展开了。帆的中心,是我们的美术家艾 立克用红笔描绘的、带胡子的康提基头像。在荒废了的提华纳科城中,有一尊用红 石雕刻的这位太阳之王的像。这张画,是完全按照这石像的头部画成的。 我们在启程前,都去晋见总统,向他告别,然后我们都去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