驶到南海群岛(3) 根据我在法图黑伐岛学来的知识,这句话的意思大概是“要到陆地上去”。 他们两人都指着礁脉上看不见的进出口。我们掉转橹柄,决定一试。 正在这时候,从岛的内部吹来的风更大了。礁湖上空覆盖着一片雨云。风威胁 我们,要强迫我们离开礁脉。同时我们看到,“康提基”所处的角度不够,怎样掌 舵也不能驶到礁脉缺口的入口处。我们想把木筏停住,但是锚索不够长,够不着海 底。现在我们只能靠划桨了,而且必须在风把我们吹走之前,赶快划去。我们飞快 地把帆卸下,每人拿出一把大桨来。 我想把另外两把桨给这两位岛民,他们这时正站着,吸着我们给他们的香烟。 他们却大摇其头,手指着航路,脸上很困惑的样子,我做手势告诉他们,我们一定 都要划才行,并且重复这句话:“要到陆地上去。”然后这两个中间比较不拘谨的 那个弯下身来,用右手在空气中做一个摇动机器的样子,说道: “波儿儿儿儿—!” 毫无疑问,他是要我们发动引擎。他们以为他们是站在一只装载过重的、希奇 古怪的船的甲板上。我们带他们到筏尾,让他们用手去摸摸木料下面,来说明我们 是没有推进器、没有螺旋桨的。他们惊呆了,便熄灭了香烟,赶快跑到筏边和我们 坐在一起,一边四个人,靠着外缘的木料,插桨入水。就在这时候,太阳一直落到 岬后的海里去了,从岛内来的风更大了。看上去我们一寸也移动不得。这两人面有 惧色,跳回独木艇,划得不见踪迹。天色渐晚,又是我们单独在一起了,拼命划着, 要使木筏不再漂向外海。 夜色笼罩海岛,四条独木艇从礁脉后面跳跃而出。不久,木筏上出现了一群波 利尼西亚人,都要握手,要香烟。 我们赶快用绳子一头拴住四条独木艇的艇尾,一头系在“康提基”筏头。这四 条结实的小艇布成扇形,在木筏之前,像一队拉雪橇的狗。纳德跳上橡皮艇,和独 木艇在一起,也作为一条拉橇狗。我们其余的人拿了桨,坐在“康提基”两边的木 料上。一场和东风对抗的斗争开始了。东风一向是在后面吹送我们,这样的斗争还 是第一次。 这时月亮未升,一片漆黑,风又大。村人在岸上堆起树枝,生了一堆大火,指 示我们穿过礁脉上缺口的方向。从礁脉上传来的雷鸣般的浪涛声,在黑暗中包围我 们,像是一片咆哮奔泻无休无止的瀑布。起初,这声音越来越响。 我们看不见前面在独木艇里拉着我们的一队人,但是我们听见他们在兴高采烈 地纵声高唱波利尼西亚战歌。我们能听出纳德在和他们一起唱,因为每次当波利尼 西亚的歌声停息了,还听到纳德单独一个人的声音,在波利尼西亚的合唱中,唱着 挪威民歌。为了索性闹成一片,我们在木筏上的人也参加,唱起《汤姆·布朗的婴 孩鼻子上长一个粉刺》。白种人和棕种人一起大笑着,高歌着,努力划桨。 我们太高兴了。九十七天,到了波利尼西亚。 但是疾风怒号。我们划得四肢酸痛了。我们没有被吹走,但是那堆火并没有离 得近些,从礁脉上传来的雷鸣还和以前一样响。歌声渐渐停息了,四周渐渐静止了。 大家用尽气力划去。火没有动,我们随波起伏,火花上下跳跃。三个钟头过去了, 现在是晚上九点。渐渐地,我们顶不住了,我们累了。 我们设法使他们懂得,我们需要岛上多来几个人帮助。他们解释道,岸上人很 多,可是他们全岛只有这四条能在海上行驶的独木艇。 纳德乘着橡皮艇从黑暗中出现了。他有一个主意:他可以坐着橡皮艇划去,多 装几个人来。在这很不得已的时候,橡皮艇里可以挤上五六个人。 这主意太危险,纳德并不了解当地情况。在一片漆黑中,他决不可能摸索前进, 到那礁脉的缺口处。他又提出,可以带岛民的领班一起走,领班能带路。我也不觉 得这计划安全,因为岛民并无经验来操纵一条笨头笨脑的橡皮艇,驶过既狭窄又危 险的缺口。 纳德去找领班,在黑暗中不见了。过了一会儿,纳德并没有和领班一起回来。 我们高声叫他们,却没有回音。前面的波利尼西亚人是一片笑闹声。纳德在黑暗中 不见了。这时候我们知道出了事。在种种嘈杂混乱之中,他误解了我的意思,和领 班划向岸上去了。我们的大叫毫无用处,因为这时纳德所在的地方,其他的声音都 被礁脉上的雷鸣盖住了。 我们立刻拿起灯,由一个人爬上桅顶,用灯光打信号:“回来,回来。” 但是没有人回来。 走了两个人,又有一个人在桅顶上不断打信号,木筏渐渐向后漂,我们其余的 人真觉得累了。我们抛浮标下水,一看,我们是在慢慢移动,移向错误的方向。火 渐渐小了,巨浪之声弱了。我们离开椰林的下风头越远,那永恒不变的东风把我们 抓得越紧。我们现在又被它吹着,情况几乎和在大海上一样。我们渐渐了解到,一 切希望都没有了——我们在向外海漂去。但是我们一定不能放松划。我们一定要竭 尽全力,阻止木筏后漂,等待纳德安全地回到筏上来。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半小时过去了。火越来越小,当我们滑到浪谷下面的 时候,火一点也看不见了。远远的巨浪之声,还隐约听得见。现在月亮已升,我们 看见岛上椰林的尖梢后面,刚透出一些光亮。天空似乎有雾,云遮着半边天。我们 听见岛民开始轻声说话,彼此交谈。突然间,我们注意到有一条独木艇把绳子解开, 扔在水里跑了。另外三条独木艇里的人既累又心慌,也不怎样在划。“康提基”继 续在大海上向外漂。 不久,余下的三根绳子松了,那三条独木艇靠到筏边来。有一个岛民走上木筏, 头一甩,静静地说道: “油大(上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