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穷则思变 变者思通(中) “麻烦”是可想而知的;田总把具体的事务委托给了林永春。 海月开始在网上通过QQ与林永春协商和沟通。 林永春建议考虑租用网吧的方案,他的言下之意其实并没要求她“立竿见影”, 但是这正是海月等待已久的“口实”,她算是有了“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机会了!! 这一阵子,她一声不响全力以赴致力于把事情往自己设想的方向牵引。 田总:你好,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向你汇报一下。 林永春曾与我在网上商讨我们这里的事,他要求我以稳定客户为主,建议我可 以租赁网吧,所以这几天我一直在忙这个事。 现在,已经确定下来了:就在天宁大厦底层有三个网吧,我们以每小时一元钱 的价格借用他们的电脑,这样满打满算,每个月的使用费也就在四千元左右。 然后还有一个很好的机会是,就在网吧的隔壁有一间房子刚好空着,约五、六 十个平方,可以做办公室和客户接待室使用,更重要的是很方便我们为网吧里的 “现场客户”提供服务。 这样可以在对现场一点都没有妨碍的前提下,我们的成本较原来至少可以减少 一半,我已跟申立桓讲过,所有的事情也已经确定下来了,下个月就可以从让我们 喘不过气来的成本困境中解脱出来了,而且因为有一间办公室好用,以后如果再要 求“低成本,小现场”的话,也会方便得多了。 现在我们还有些很要紧的事,想看看田总能否给予我们一点援助。 很惭愧我们这样出来之后,其实两手空空,没有电脑,没有办公桌,连接待客 户用的椅子都没有一把。林永春说你们也在做“小现场、低成本”的工作应该有多 余的相关设施,可否支援我们一点,——对此我可是抱着很大希望的,但愿你不会 拒绝我。 我以为:一则券商在利益上总是占有绝对的优势,就是真的投资一点也未尝不 可;二则我们在券商营造的气氛里工作,会有一种强烈的荣誉感和归属感。 如果券商和经纪人之间只有利益分配的事——我真的一直都有这种感觉,一方 面好像我总是在向你们争取自己的利益,一方面又总是听到券商在说已经给了你们 多少优惠待遇了,一付恩惠施足的样子,却全然不顾我面对可能四年没有收益、以 画饼充饥的事实,真的让人欲哭无泪、欲诉无处说,只有哑口无言的尴尬。 田总对我们这里的一次不经意的造访,给我们带来了新的希望,心里有一种感 觉,感觉你会给我们带来福音。所以我从心底里感谢你,相信我们以后的合作会是 很愉快的,因为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开端——对于这里所有的事情,万请田总 放心,我已经说过了,我和常烨会全力以赴、万难不辞。请相信我们…… 这里所有的事情正在按照她的意愿运行,海月真的把所有的设想付诸行动的时 候,反而竭力减少跟证券公司任何人的对话,她很清楚,稍有不慎,她的设想就会 成为真正的“设想”,这样她就会失去所有的“先机”,而这先机意味着她未来的 发言权。 此时此刻,她只需要把一切做成既成事实! 为了缓解紧张的神经和紧张的事务,她不得不谨遵医嘱,开始去看中医。 接下来的这个国庆长假,简直是过得要多累就有多累! 天宁大厦楼下靠河边介于网吧中间正好有一间空店面,她提前租了下来,并作 了简单的粉刷和整修;两旁有三个网吧,她与其中的两家签订了使用协议,等到国 庆长假,跟常烨辛苦了好几天,也发动部分客户帮忙,把原来时证券公司没有搬回 去的电脑桌和一些七零八落的凳子以及历年积累起来的证券报刊杂志等都搬了下来, 再要求申立桓联系好电信局,把所有的电脑设施都退了回去;电脑没有了,又立即 让专门为他们维护电脑的小刘装配了两台液晶电脑,让电信局把ADSL线和所有的电 话都安装到位。 基本上,她所有的设想都变成了现实。 子虚乌有的时空驿站网吧时代也就此划上了句号。 另一个全新的时代开始了! 国庆开盘的第一天,林永春的质疑电话就追踪而至:大致是海月让不是持有股 东帐户卡的本主到银行去办理什么手续,银行的人向证券公司打电话反映她“违规”, 让他们为难,银行的人对她有意见,以后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要有自知之明 ;申立桓因为是银行的人,一直在发挥着他的作用,你必须正视这个历史事实,没 有申立桓,这里的麻烦事你顶不下来的;挂牌的事情是不妥当的,不能乱来。 到银行办理证券上的事务甄别客户的身份本身就是银行的事情,实在谈不上需 要海月有“自知之明”,她其实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办理具体“手续”的资格了,林 永春果然被“闲置”了这么几年,连这个事实都不知道,真是岂有此理。 海月其实更明白,已经正式开始的这个新时代,因为她所寄予的特殊期待,一 场更特殊也更加艰苦卓绝的“好戏”也将拉开帷幕。 她只能先忙好正事,她得循序渐进。 周末,她又给田总发了一封电子邮件——现在,大致得心应手地打字是不成问 题了。 田总:你好。 关于挂牌的事,我明白如果你们都无计可施的话,我们也只有无可奈何了。只 好拿我们的脸作招牌了,——方圆证券的客户,不认识我们的可能还真不多,何况 这么多年下来,再怎么不喜欢,我们也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低调”。这几年,总 有一些经纪人、券商、甚至是银行的人,看着我们背后的客户资源,或辗转或直接 的来找我们,大抵总说现在政策比以前宽松多了,他们可以公开的做;我们这里也 的确被这样那样关系的人给拉走了一些客户,因此我们难免会想,为什么别人可以, 我们却不可以?也总在希望能有一天,可以名正言顺的公开说:这里是我们为方圆 证券的客户服务的中心——可惜看来不完全是这么回事。 好在我们现在的模式真的非常迎合现在的政策了。 另外,我想多此一举的澄清两件事:一:我跟银行的工作人员的关系一直很好, 银行刚开通电话银证转帐时,我还为他们做过电视广告呢;银行因为工作性质和沟 通方式的不同,跟客户强调的是一个原则性,这我非常理解并且一直很配合;我们 的客户在我这里接受到的是一种面对面的比较宽松的服务,我其实还是非常注意自 己的形象和影响的。我做了许多无需说的事,但不能因为一个我并不知情的电话和 一件我没有涉及的事,就认为我做了不合适的事情,之所以说这个,是因为林永春 给我打过几次电话,谈及了相应的事,我不希望一些莫须有会被夸大到足以影响到 田总对我的印象。因为,显而易见,这里没有我别有用心的理由,值得我去冒此不 韪。我的工作目的,只是服务好客户,这本质上于银行的工作并不相悖。更何况, 我并没“资格”做具体事宜,不是连“犯规”的机会都没有吗?所以请对我的“能 力”放心。 二:申立桓作为一个银行工作人员的身份,他是以“隐身”的方式,参与这里 的事,我们得到的告诫是,不能对外宣称他在这里的身份,所以,并不因为他是建 行的工作人员,就可以在证券事务上有什么特别的作用,(如果不包括反作用。) 我也一直很合作,要不然,只怕我一个举报电话,就可以危及到他的饭碗,我们这 里的一切,对你们券商来说,似乎是申立桓在主事,但是,这里所有的一切,没有 一样是可以公开署名“申立桓”的,除了他开的几个帐户之外,他认识的股民绝对 屈指可数——经纪人可以这样做,田总啊,相对于我们的付出而言,怎么让人认可 和服气?——这是他“绝对隐性”的第二产业、甚至是第三产业。我不知道你们会 怎么跟他沟通,但是总觉得他比任何人更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因此也会比任何人 更多一点觉悟也未必呢! 更何况,他人都已经离开天宁到嘉禾工作了! 如果以前我还必须要看视他的存在,那么以后,无论你们给他什么样的身份, 我都会视他形同虚设。这其实也可以佐证他的存在对于我们的、对券商的价值。真 的,我们现在这里的事,我不通报他,只怕你们引以为怪,但是通报以后,他最多 只在周末的晚上在我们新的办公室门外站几分钟,至今只打来过一个无关痛痒的电 话;我并不怪他,是因为这里本来就没有多少他能介入的空间,请你们不必再三再 四的提醒我所谓的他的作用——他唯一的作用是,至今依然不肯支付他应该支付的 钱,这里的房租、电脑和其它费用,我现在垫付了三万多,跟他也讲过,但钱在他 的手里,他就是不付。 田总,我的文字你看了可能会觉得累,其实你也由此可以想见,我有多累。尘 埃落定之日,只怕你叫我说,我自己也会嫌堵心而三缄其口的…… 同时,她知道光是跟田总沟通不是不够的,复出的林永春相比她而言,肯定是 田总更好的耳目。 她怎么可以让他只成为申立桓的耳目呢? 只能更煞费苦心地给林永春写邮件:林经理:你好。 十月八日你发来的信息,全部都是乱码,不知是怎么回事,请查一下。 另外,田总跟我提起过,关于电话委托升级和网上委托升级的事,公司的股民 服务部可能正着手一一发函通知,这真是太好了,一则可以以示正宗正规和郑重其 事,二则也可以让我们省事不少,但我想到的一个问题是:天宁这十年、尤其是最 近五年内的住宅以及电话变化、客户原来登记时的工作单位地址变更、电话变更、 工作变更、退休甚至开户时根本就没有注明相关资料等等,邮件地址的不可靠性不 会小于八、九成这个基数,这两年,为了新股中签通知客户的事,我是真的没少费 心,(因为我们天宁的客户有一个时期是在没有签署新股配售协议的前提下,统一 为客户打新股的,而扣款却是自动的,实在涉及到政策风险,原则上,我们是必须 把中签的事通知给客户的。)我太清楚“变化”是怎么一回事了,通过邮寄来做这 件事,可能事倍功半的效果都没有。我这里因为这几年的新股配售协议、新开户等 等具体事宜都没有直接做,所以有的资料也不完整,尤其是邮件地址,我估计下来, 总有八、九成是不准确的。但是,公司掌握的客户联系电话的可靠概率应该比这个 要高许多,所以,这个事情不知道可不可以这样:你们把所有的有效客户通过电话 先核实邮件地址,这部分可以先寄,我还可以通过现场的客户解决相当一部份,然 后再去核实其余的部份,根据这几年通知新股中签的经验,我找人还是比较有经验 的。这样的话,我也可以帮着做一点,但又不至于都由我们来做,那我们也肯定吃 不消的。 田总还提到一个问题是,在通知单里附上我们的电话,但又怕我们接电话都忙 不过来,其实这个事情,就我们而言,倒不是怕辛苦,2000年前后,股市行情火爆, 我们接听电话那是真的把耳朵都弄出毛病来了,但这种情况现在不太会有了,一是 现在通过互联网看行情的客户很多,我们跟一些客户在网上就可以直接沟通,二则, 现在有二部电话,(而且就是再增加二部电话,也不会像以前一样要什么初装费了, 很方便的,)有行情的时候,虽然电话还是很忙,但客户抱怨打不进电话来的情况, 现在已经难得听到了。其实最主要的是,打本地电话,股民不需要支付长途费用, 除了这个优势,还有就是,对于客户而言,相对陌生的证券公司工作人员,他们肯 定也更习惯于与我们沟通,这么多年下来,都已经习惯这回事了。说到底,电话咨 询服务方面的事,我们目标一致,尽可能方便客户,但客户怎么选择,我们却只能 “被动”地接受了。所以,这方面,公司不必有太多的顾虑。 说到这里,我还要反映一点股民的呼声:现在的电话对于天宁的股民来说,还 是长途电话,虽说现在有IP电话,但也得他们习惯使用才行,不知道这方面有没有 方便天宁客户的办法。 有一件事,也想请林经理帮我看一看,我们这里今年截止九月份的收益总数有 多少,既然“时空驿站”已经寿终正寝,相关的事也可以告个段落了。我知道这里 没有多少油水,估算下来,今年到帐也应有十七万多了,不至于入不敷出,但帐还 是要清的。关于申立桓个人财务方面的事,我跟你讲也是点到为止,至少暂时不会 说到田总那里。 但是,这方面,我是不会再掉以轻心的。我是通过你认识申立桓的,却想当然 地以为你跟他的沟通也不过如此,如果有可能,我真的很想说,申立桓想以证券经 纪事宜为第二、甚至第三产业的事,直至现在为止,并没有为他带来他想象中的收 益,而且即使有,对于他在股票上的亏损来说,也注定了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 最重要的是,他的介入导致的一连串许多人开始都以为正确的错误,直接导致了我 三年没有收益,你们其实可以想象,这件事对于我的伤害有多大、有多深,如果这 件事不能如我所愿地终结的话,他还势必影响到券商和我们和客户之间的所有事宜 ;如果当事人和旁观者和决策者都有足够的理智,那么,他已经不应该再涉足此途 了,尽管我的本意也不是要把他完全的排除在外;如果他在证券公司这里,真的有 足够的背景,那么,这个“背景”最应该做的,是在股票方面助其一臂之力,使其 摆脱不菲的亏损,庶几才是正途啊。否则,他的麻烦只怕谁都无法预料!世上有许 多事,不一定要等到落幕的时候,才会让人恍然大悟:哦,怪不得会有这样的结果! 也许你会说,既然这么判断申立桓,为什么不看在这几年的合作上面,给予他 适当的宽容,我其实也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一则,与他的合作,本身就 非我所愿,再者,在所谓的合作过程中,他其实并不尊重我的声音,我每次跟他讨 论成本问题,提到我们的工资的时候,他居然说人工工资可以忽略不计,相对于无 耻一词而言,我更愿意相信这是他的无知和没有经济头脑,惟其如此,我更不可能 再容忍这种状况的延续了:我可怜苍生,谁可怜我啊!! 即使了解我们这里的情况,如你林经理,你说以前并不了解我们的分配情况, 那么,现在,你已经了解了,可是,你又什么时候想到过要为我说一句公道话?! 本质上,我并不怪罪任何人的置身事外,只是,我自己又怎么能够置自己于事 外呢?!! 请不要见怪我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行,我是那么迫切的希望有人能聆听我的声音 …… 金秋十月,天气好得让人觉得浪费时间都是在暴殄天物,可是,这是咪咪入学 后的第一个家长会,海月哪里肯放弃这样的机会,撂下手头的大事小事,由丈夫开 着店里当工具车用的面包车,一小家子人一起赶到嘉禾实验中学。 先是学校总部的家长会,后是班级的家长会,一路听下来,海月对学校的软、 硬件设施都有了全面的了解,感觉比自己能想象得到的还要好,真的放心了不少; 遗憾的是,散会后,眼看着人家的女孩子都蹦蹦跳跳还在父母跟前撒娇,他们的咪 咪却连人影都不见,原本还想跟她一起在他们的食堂吃一次晚饭呢! 她的宿舍在六楼上,很想上去找找她,可是,海月估量了一下自己的脚力,只 得作罢,讪讪而去。 等忙过了这段时间,她一定要用点心思,一定要找回跟咪咪在一起的所有快乐 和所有感觉。 国庆长假前后,需要把筹划的所有事务付诸实施,现场也就海月和常烨两个人, 也是该当海月要事无巨细事必躬亲,光是从楼上往下搬东西,一天时间就跑了十几 趟,累得走路时腿脚都不听使唤;晚上还要殚精竭虑地筹措应对上层的措词,孤注 一掷的极度压力和焦虑,让海月再度失去了正常的睡眠。 星期一上午收盘后,海月回家吃了一点点午饭,头痛脑涨、又累又困,实在是 支撑不住了,便躺在床上休息,好不容易才迷糊过去,却被电话铃声惊醒了,看看 时间已经一点多了,还以为是常烨的电话,哪里知道是咪咪的班主任潘老师,不祥 的预感瞬间掠过脑际。 原来昨天下午四点多家长会还没有结束,咪咪和几个女同学在寝室里嬉戏,咪 咪被一个同学关在阳台上,情急之下,竟然翻过阳台从隔壁的寝室里出来;潘老师 的意思是:翻阳台的举动实在太危险;将要作为安全问题的典型事例通报全校;请 家长明天到学校来一趟在以安全为主题的班级会上发言。 六层楼的阳台啊!我的祖宗啊! 海月眼前发黑,手都几乎拿不住电话听筒,好一阵子才缓过一口气来,说话的 声音还是哆哆嗦嗦的。 直到意识里真正反应过来时,整个人才冷静下来,当即对潘老师说:怎么让孩 子正确面对这个事情请交给我;建议学校低调处理千万不能作为典型通报;这件事 情的处理请无论如何尊重我的意见。 不知怎么的,她感觉孩子到了嘉禾实验中学之后,有一种明显的失落感,应该 是新鲜感都还没有过去的时候,第一篇作文竟然这样描写她对新学校的认识:学校 像是一座监狱,只不过里面的囚犯是老师和学生;这样的句子实在让做妈妈的心惊 肉跳;想到孩子刚刚满怀希望跨进她所憧憬的学校,正在直面憧憬背后的种种挑战 时,她更害怕这次突发的事件,会给孩子外刚内脆的心灵带来她无法承受的伤害和 负担,以至于影响她以后的学习和生活;她一再要求潘老师适度的宽容一个母亲的 自私,一方面,想到安全问题,由不得她心有余悸;只是这件事情如果处理不当, 势必会给孩子带来更大的挫折;再者,对于这样危险的举动,学校和老师在处理的 时候,也应该尽量避免产生负面作用,比如本来学生们根本没有想到翻阳台这样的 事情,既然有人翻过,那么他也可以翻,这里波及到一个羊群效应…… 交谈之下,潘老师似乎对海月有了意外的认识,当即答应接受她的所有建议, 表示他会跟学校领导协调好这个事情。 嘉禾实验中学本来就是一所新办的学校,这还是第二届招收学生,老师都是从 各地新招聘来的,又远离天宁,海月平时的交往范围也有很大的局限性,根本没有 机会像时下社会上流行的那样去结识老师;同去的学生家长还有机会了解孩子的入 学考分,他们连上哪儿问都不知道,更不要说了解孩子的入考成绩了;本质上,海 月坚持认为最重要的是孩子的能耐和表现,家长跟老师有没有特殊关系基本上关系 不是很大,但是现在感觉最大的遗憾就是跟学校和老师距离太远,几乎无从了解孩 子在学校的情况,也无法跟老师交流孩子的情况,这段时间,自己实在太忙,周末 孩子在家里时还千方百计的想跟她在一起了解了解情况的,谁知道偏偏小家伙像换 了一个人似地,竟然懒得跟她多说一个字,弄得她心里只能干着急,只想忙过一阵, 等一切都安稳下来了,再研究研究怎么才能了解她,怎么才能“对付”她,这个意 外让她非常担忧,怕老师会对孩子产生不恰当的先入之见,当下还在电话里向潘老 师大致介绍了孩子的个性和在天宁实验小学的情况。 终于搁下电话,海月抬起软绵绵的手臂,擦了擦眼角渗出的泪水——这才发现 自己流泪了;逼着自己爬起来,赶到办公室里,把所有事情撂在脑后,开始准备明 天的“班会”发言,转眼就四五点钟了,再次打电话给潘老师,请问潘老师允许她 发言几分钟,没有想到潘老师说可以把明天下午的一节整堂的活动课都留给她,倒 让她吃了一惊。 估计咪咪下课后回到寝室的时间,赶紧打了个电话过去,尽量柔和地问了问她 翻阳台的事情,电话里也没听出来她有没有受到特别的惊吓,只是说已经写了上千 个字的检讨了,老师也已经告诉她了,爸爸妈妈明天下午要到学校里来。 回到家里,做爷爷奶奶的听说了这回事情,爷爷首先担心这件事情会“打击” 咪咪,影响她读书的情绪和积极性,奶奶更是心疼坏了,上千个字的检讨啊,个性 倔强的咪咪什么时候这么低声下气过啊? 当然一家人最想不明白的是,六层楼的阳台啊!她怎么可能无知到这种地步! 海月也顾不得跟爹妈讨论,继续埋头于查找资料,写她的发言稿,几乎折腾到 凌晨三、四点钟才睡了一会,第二天又足足忙到丈夫把车子开到办公室门前了,这 才收拾起所有打印好的东西,一路上,还在整理,哪些是打算发言的内容,哪些是 打算交给潘老师的资料,甚至还准备了一些给学生们看的资料。 实在是爱子心切,曾经在小学的家长会上发言时紧张得只知道盯着写好的稿子 一口气念完的海月,站在这个独特的讲坛上,却全然没有了怯懦的意识。 “同学们:大家好。 “有一位阿拉伯诗人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们的孩子只是‘行走于地的我们的心 肝’。 ”你们在这里,已经基本摆脱了你们这个年龄阶段必定会开始排斥的来自 父母对你们的约束,你们可能无法想象,你们的爸爸妈妈其实也很可怜的,他们比 你们更不能适应这种事实,但是,父母的麻烦就让他们自己去面对、去解决吧。 “只是我以一个母亲的名义,想请你们适度的理解母爱,如果你们学习礼貌和 尊重都不能从你们的父母开始,那么,你们所有的学习都会失去许多意义! “你们能在这个学校读书,其实都是凭借了你们的实力的,你们都很要强,都 想凡事争第一,这本身是一件好事,如果我们都不敢说‘我是最棒的’,几乎等于 说我们没有我们应该有的自信,但是白岩松有这样一些话,我想值得大家借鉴:人 生不是竞技,不必把撞线当成最大的光荣。 “当了第一的人也许是脆弱的,众人之上的滋味尝尽,如再有下落,感受的可 能就是悲凉,于是,就将永远向前。可在生命的每个阶段,第一的诱惑总在眼前, 于是生命会变成劳役。 “站在第一位置的人不一定是胜者,每一次第一总是一时的风光,却赌不来一 世的顺畅。时代的风向总在转变,那些被吹走的名字,总是站在队列的前面。争第 一的人,眼睛总是盯着对手,为了得到第一,也许很多不善良的手段都会派上用场。 也许,每一个战役,你都赢了,但夜深人静,一个又一个伤口,会让自己触目惊心。 何必把争来的第一当成生命的奖杯!我们每一个人,只不过是和自己赛跑的人,在 那条长长的人生路上,追求更好强过追求最好。 “当然有可能有的爸爸妈妈是一定想让你争第一的,我的话也不一定正确,我 的真实意思是,如果你过度要求的话,学习就会变成苦役,这样你的优势也许有一 天会因此而丢掉。 “这完全是我个人的认识,一方面你们要学会培养学习的兴趣,一方面也要正 确面对学习中的困难,还是这句话: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人生没有一样是可 以随便得到的。学习其实也已经完全是你们个人的事情了,你能很轻松交出你的高 分,你可以不需要太辛苦;如果你没有用功、没有努力,因此而成绩平平,那么你 要适度反思;如果你很努力了,可是成绩还是没你想的那么好,那么用心弄懂不懂 的知识,然后,也要有勇气告诉自己人,我已经努力了,我不要为难我自己,并且 相信自己以后会有好成绩的。 “我前天坐在这里的时候,做了一件事,就是把黑板上大家的名字一个一个的 抄下来,这对于我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因为我没有多少机会,可以认识你们, 但是在潜意识里,却昭示着我的一个梦,有一次我对咪咪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 我也考上了嘉禾实验中学,我可以和她一起再次背起书包上学了;梦是一种比较没 有逻辑性的东西,所以不存在以我的年龄已经不可能再来读书了这样的事实障碍; 但,梦又是意识的一种明示,它说明我是多么的想像你们一样坐在教室里读书。我 真的很希望你们能够珍惜这样的机会。 “有一个孩子,妈妈教给她的第一个字是门,她以为所有的字都念‘门’;妈 妈曾以无比的耐心告诉她:不是所有的字都念‘门’。 ”不是所有的字都念‘门 ’,不是所有的门都为你打开;不是所有能为你打开的门外都有使人赏心悦目的风 景;不是所有赏心悦目的风景才适合一个人的成长;不是所有适合一个人成长的道 路都是平坦的;平坦也不是可以用所有的所谓经验来作铺垫、并且值得你信赖和依 靠的。 “我相信你们可以明白我的意思的,对吗”人生对于我们充满了未知,也真因 为未知我们才需要在这里求知,对吗? “人生的每个年龄都是最好的,请从现在开始享受你们自己成长的快乐,好吗?” 这一堂课上,她穿凿附会了好几个几乎费了整整一昼夜精挑细拣的故事轶闻,最后, 还不忘记把她特别想对咪咪讲的话婉转地通过这个特殊的课堂传递了过去。 仿佛掐着秒表一样,她说完最后一句话时,下课的铃声跟着学生们热烈的掌声 响起来了。 她相信自己也给潘老师留下了很深的好印象。 只有咪咪有点嗔怪:人家的妈妈才说了几分钟,你倒好,一讲讲了一堂课。 但是,海月再也没有在她面前提过一次翻阳台的事情。 宝贝啊,好歹你得理解妈妈的良苦用心。 下课后,她再到现场实地勘察,才弄明白她翻的阳台其实只是阳台中的隔断, 而不是她想象中的跳空阳台。 原来是虚惊一场。 她的咪咪怎么可能怎么可以那么弱智?! 人生没有回归路,也没有平坦的路。其实班会上的许多话也是可以对她自己说 的。 惊魂甫定,她又迅速奔赴自己的岗位。 这个岗位,因为她的星星之火而开始燃起硝烟。 既然现在已经正式把申立桓的事情摊到了台面上,海月索性无所顾忌了。 这场“战争”注定了只能是她的孤军作战;常烨已经习惯了把自己置身于事外, 何况他也的确不方便有具体的举措,尽管一直以来,需要他尽责尽力的事情,他从 来没有推诿过,但是海月知道:自己再怎么需要“同盟军”,再怎么想利用他,都 得有个分寸。 这个分寸的第一要素,是她只能尽量回避本人,还得更小心地措词。 田总:你好。 我已经给你发过不少的邮件,不仅以我的视角向你介绍我们这里的情况,也一 厢情愿的向你诉说了我的许多委屈和不平,并提出了相应的要求。在审视自己的心 态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这个不应该忽略的忽略使我惭愧 于自己的自私,竟至于坐立不安:我怎么会没有向你提起过在我们这里的事务中默 默付出、我已经习惯倚重的、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我的同事常烨! 在此,我也不想讳言,我的文化水平其实很低,虽然后天的努力从来不至于使 我因此而自卑,但是我的局限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么多年耳闻目睹更兼亲身经历, 看到围绕“证券”二字的不熄硝烟,我至少能够理解这里的机会对于我个人的意义, 我承认我是个野心很大的女人,我最大的野心就是想证明在“证券经纪”这一行里, 自己的价值有多大。 到现在为止,这里三千多的客户名单,我已经抄过不下十来遍;这里的交易佣 金、资产总值等等,在我经手对帐单的时候,我曾经或笔录或用算盘一笔笔地合计 过,这里谁的资金有多少、谁的交易额最大,我曾经一个一个地抄下来,至今还保 留着一些“原始的”记录……不用谁告诉我怎么做,只凭自己的知觉做着我认为有 用的一切,我现在说的只是我所做的冰山一角,可惜公司里可能从来没有人想到过, 我是怎样把新股中签的事通知给客户的,因为我从来没有向券商索要过客户的详细 资料。而如果这件事让公司里的工作人员直接去做的话,只怕你们会三天两头的陷 于投诉之中,因为你们能通知到的客户能有一半就已经不错了,算算看,新股配售 以来有多少客户中过签?! 然而即使我努力到这种地步,有一个领域却始终只能望洋兴叹,引以为憾事; 在未从事这份职业之前,我其实从来没有涉及过“股票”两字,尽管后来为此付出 了不少的努力,甚而至于整本整篇地抄录有关的书本知识,无奈始终找不到我想要 的觉悟和敏感,“芝麻开门”的咒语始终不能为我打开认知“股票”的大门。 而与常烨的合作则掩盖了我在这方面的劣势!他在钻研股票方面的付出非常刻 苦,一直有着自己独立自主的独到见解;尽管我深知他志在高远,他的“专家”身 份也不一定会得到专家的认可,不过相对于我和我们这里的客户来说,他的作用已 经足够大了! 对于我而言,可能在为客户服务这个方向上,因为时间、经验、个人特长等等 的因素,而占据着很大的优势;但是,我也知道,相对于券商而言,天宁这一块业 务始终是悬于现场交易之外的“场外市场”,如果没有一个像常烨这样的人存在, 没有我和客户对这样一个角色的倚重,这个“场外市场”的凝聚力肯定不会像现在 这样经得起考验!这几年,看到在工作上的互补,得以维持着这里的局面,我心里 还是很安慰的。 只是很遗憾的是,我们一直没能给他恰如其分的身份和收益。 其实我们在搬到天宁大厦的时候,申立桓已经认可了他的作用,是有意让他参 与进来的;但,一则,他志不在此,二则,目睹我在尴尬境地之中的煎熬,他也不 愿意趟此浑水,本质上讲,我也不愿意他陷入我所陷入的困境。无论如何,他还可 以有五百块钱的收入而不至于像我一样没准还要贴钱进去——只是,五百块钱,对 于一个需要养家糊口的男人来说,连给孩子买奶粉都不够啊,相对于他在这里的付 出,以及为我分忧解难的体谅,更兼从未有过的抱怨和无私无悔的奉献,我们真的 太对不起他了。 在某些人的利益囊中,方圆的业务只是可有可无的第二产业、第三产业,却是 我和常烨的第一产业,谁更能为此付出,不是昭然若揭吗?我其实忽略了排斥申立 桓的一个重要理由:如果把申立桓的利益用在常烨的身上,券商将会得到一个物超 所值的人材! 真的,如果不是我在这块业务上的先入为主,如果不是我在客户服务和资源方 面上有谁都无法比拟的优势,如果不是我确认常烨志不在此,我甚至可以把主要经 纪人的身份推给他,只为可以让他更能名正言顺地为券商服务,为客户服务!! 方圆证券在天宁的业务,我们是当作自己的事业来经营的,尽管在券商的眼里, 我们可能只是微不足道、位卑言轻的园丁,但是,至少这里有我所有的梦想,所有 的成就感,这么多年,这么多的诱惑觊觎着这片园林,可是做人的道德底线和原则 桎梏着我们,约束着我们,更重要的是,在这里我们可以相对完整地守护这片园林, 不管别人给我们怎么样的诱惑,也不管我们可能会为这种诱惑付出怎样的努力,我 深知,我没有能力带走所有的花木,这对于我是无法接受的遗憾。所以,尽管园林 的主人可以让我们餐风饮露,却也不能让我们放弃对这片园林的守护。我更愿意相 信我们这样的执着这样的付出是可以换来相应的理解和支持的。 华尔街有个故事,说专家和猴子比赛,看谁选择的股票收益最大,专家根据他 的经验来分析选择股票,猴子以掷飞镖的方法来选择股票,比赛结果,专家和猴子 的收益不分上下。我希望常烨可以成为至少是方圆证券在天宁的最好专家,我也会 努力,成为方圆证券在天宁最有本领的猴子,因为方圆- 天宁需要这样的专家和猴 子,也只需要这样的专家和猴子! 说完这个故事,我也可以安心地睡觉了。请田总千万不要见怪…… 事情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话也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可是这些却充其量还只 是外围造势,并且也没有得到海月想要的反应。 这个世界没有属于她的救世主,她必须去接近核心堡垒;好在申立桓不在天宁, 让她避免了正面交锋的尴尬,让她得以用电子邮件这个迂回战术的手段,向申立桓 发出挑战。 申立桓:你好。 这是我们合作以来我对你的第一次开诚布公;说心里话,我并不惯与人沟通, 尤其不惯与人进行以争名夺利为目的的交涉,所以尽管想必你也深知我曾经对你的 排斥,但是面对面时,我也只能隐忍一切。 然而我却一直困扰在这种隐忍之中无法自拔,因为我实在需要最起码的生存保 障;尤其是今年,我的孩子也要上中学了,无论怎么淡泊名利,我都得无条件地把 我的孩子高质量地抚养长大;我的孩子很聪明,我有责任给以最好的教育,这都需 要钱。 我这几年却对自己的家庭没有一点的贡献,心里的焦灼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我曾经半夜半夜的枯坐在海边,反思自己何以面临如此困境,要摆脱这种困境 的话,我又该如何面对你的存在,因为你的存在,不仅意味着现有的经营模式,也 意味着我始终无法释怀的分配方式,我在具体事务上的被动和消极,也像这几年的 股指一样跌落到极点。 你可能无法想象我曾经绝望到怎么一种地步,曾经有人想介绍我到国信去工作, 或者接洽其它券商和银行的客户,谁能为我做到,你也应该想得到;说不动心是假 的,只是我曾经是人家觊觎这里的客户资源的障碍,我的利用价值也只不过如此; 我要拒绝也非易事,因为我对给予我机会的人其实一直无以为报;可是,我不仅对 现在的方圆证券有一种一日为仆、终身为奴的归属感,更有一种谁也无法想象的对 这里的客户的“占有欲”:证券公司人事更迭频繁,也难免一叶障目,谁都想象不 到,这里从7000号开始的客户,都是我经手一个一个的办进来的,就是祁中和以另 类方式做经纪人的时候,他也只能挑几个并不完全经我认可的客户,却不能以当时 主事人的身份,带走更多的人,没有人想过为什么在我们无法与别人相比的条件和 地位的现实下,我们能做得那么好,因为大势配合也是必不可少的成因,到现在为 止,经我手的客户约占现有有效客户的一半以上,尽管这里经历过那么多的挫折, 可是,真正撤户的客户也不过百把人。我无意跟谁邀功,可是说心里话,我一直为 自己的能力而自豪呢!大势使然,我已经不可能再有施展这样的能力的机会,但是, 保住这份资源,也会给我带来相应的成就感,所以,我拒绝了一切的诱惑;可惜我 却无法得到应该得到的认可,所以,我必须打破这里的僵局,这个问题,一点不夸 张的说,使我近二三个月常常整夜整夜的失眠,而当我开始实际行动以后,具体的 日常事务、方方面面的压力和绞尽脑汁的与券商的沟通,以及到现在为止不得不要 面对你的焦虑,你肯定无法想象。 自从为证券公司做事以来,我一直把自己置于从属的地位,本质上,我是个女 人,也比较认可,这个世界是男人的天下,不得不抱定一个宗旨:弱水三千,只取 一瓢饮,所以,当蓝天一直要我为有所为而为之的时候,我却推荐了当时认为很合 适的祁中和来主事,后来当你出面的时候,尽管我是比祁中和对你更排斥的人;可 是面对券商的取向,我不得不选择放弃与祁中和的合作,否则你就不会有现在的机 会了,这其中,其实也对你与券商的关系抱着相当大的幻想,券商既然有此作为, 可以肯定你与他们的关系或者你的能力非同一般,而我,在时空网吧时,得到你的 一个关于保底收入和不负担亏损的承诺,就给了你认可;只要有最基本的收益,我 也就没有太多的想法。 可惜的是自从你不顾我的意见办时空驿站网吧以后,我对你的所有认可全部都 落了空:首先是你与省证券的牛总接近冰点的关系,使我寒心,这种关系直接导致 了当年的所有投资和亏损;其次是网吧执照的落空使规避风险成为泡影;接着,是 我一再的不得不对你提出的工资要求,你却从不给我正面的答复:其实你可以想象, 如果我只是一个打工者,你要不要给我工钱?什么都必须支付,怎么我的最基本的 工资,你可以忽略?害得我比一个乞丐都不如——你可能无法想象,这对我的伤害 有多大,有多深,我也只能告诉你,从此之后,我对你的信任归为零。 当然最重要的,你对一切的麻木不仁,也使我对你的经济头脑和“经纪”能力 不再信任:股市一年只有二百二十多天,每天只有四个小时,现场如此大的场地, 如此不切实际需要的费用,再加上这三年股指的飞流直下,你怎么会从没想到过, 利用效率是多少?这样下去,即使股市有行情,在支付了不菲的费用之后,在你的 百分之五十五之后,我能拿到多少? 我也知道,这个时空驿站,是你的一张双面牌,一面是针对券商的,一面是针 对我的,所以,我要否认你的发言权,首先必须关了这个名不符实的网吧。 而否认你的发言权的目的,请相信我,并不全是出于自私的目的。 你其实还可想见到的是,常烨的处境,其实与我并无多大的差别,他也是一个 需要养家糊口的男人,他的孩子才五六岁,我们既然把他带进了这份事务中,要不 要对他负责?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值不值?股市以输赢论英雄,所以,我不便为他 说任何话,但你总不至于对他的能力一点都视而不见,这几年,你们倒是培养了一 点交情的,你可不可以反省一下?而且,你也是曾经有意让他参与我们之中的,所 以,这个问题最应该扪心自问的,是不是你? 当然,话已至此,我对你的要求已经不在此中了。 我跟田总沟通过许多次,一直以否决你的经纪人资格为目的。只是我很遗憾地 发现,面对我的言之凿凿,面对你的既成事实,我已经使他们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直至和田总最近一次的长谈之后,我们才找到了不至于使券商为难,又可以解 决我们之间的问题的办法:证券经纪业务,我们不是单独存在的三个人,面对股市、 面对券商、面对天宁的这块业务,我们只是三个小小的镙丝钉,但是,每颗镙丝钉 都要有它的作用才有存在的必要和价值,不妨想象券商交给我们三个人一份试卷, 希望我们交出一百分的分数,现在让我们来“认购”吧! 我不认为在实际事务中,你和常烨两个人的作用可以超过我,但是,我也不反 对你们“认购”超过我的“份额”,因为,只要你有百分之五的作用,我也可以享 用你百分之五的作用,就像我有百分之五十的作用时,作为合作的双方,你也在享 用我的百分之五十一样。你也可以像当初的祁中和一样,“认购”属于你的客户, 这是最能证明你实力的办法。 我只对你提如下几个要求:忘记你曾经在券商那里的个人关系,(这其实也给 别人带去了你可能从没想到过的麻烦;)有勇气放弃你想占据而你又不该占据的空 间,让给更需要更有资格发挥作用的人;面对事实吧,这是我和常烨的“第一产业”, 我们对此就像你对你的“第一产业”一样的倚重。 时空驿站已经结束了,我们的一切应该从新开始,不管你怎么选择,下一步, 我就要要求券商把钱划到我的帐上,请作好思想准备,因为是我在支付日常的费用, 更是我在主持日常的工作,到现在为止我已经支付了三万多元的费用,我有理由更 有资格提这个要求,我想,在券商的心目中,我跟你孰轻孰重,他们也是心知肚明 的。 最后我想声明的是,我对你个人没有任何不恰当的想法,我的所有言行对事不 对人,而且,如果不是因为我们都有共同的朋友,我肯定不是到今天才想到要解决 问题。我们合作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成为朋友,至少我个人希望以后还有机会成为朋 友! 我对现在对你的所言所行表示我最真诚的歉意,我不求你谅解,只求你站在我 的立场上给予理解!谢谢! 也许,按照申立桓一惯的姿态,他甚至根本就不用理睬海月的上窜下跳,海月 从田总的电话里领会到了这样的信息。 田总说:我一直在批评申立桓,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居然连基本工资都没有, 这太不像话了,然而,对于这种“历史”却不可能马上就予以更正,毕竟,你海月 是一套说词,申立桓的存在也是一种事实,这种事实的认可与否,我需要时间来验 证,如果一年后,发现申立桓的确没有对应他应有的作用,我绝不会让错误的历史 继续延续下去,现在只能要求申立桓和你好好的坐下来,好好的协商。 是不是你田总不要求申立桓跟她协商的话,申立桓根本就不需要跟她谈? 无论如何,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海月发现自己几乎无话可说也无计可施。 17日是周末,申立桓从嘉禾赶到天宁,作为经纪业务的“主人”第一次走进原 本应该是他的大本营、而现在却更像是海月的领地了。 这个女人原本充其量也不过是他的配角! 短兵相接,海月立即从申立桓的态度上,知道他得以存在的一切理由依然存在 得堂而皇之,就像2000年年底一样,虽然多了一点气急败坏的无赖和无耻,海月知 道,自己的确触动了他,使他不得不卸下了往日的绅士姿态,但是,这并不意味着 她就能动摇他的根本。 很难想象,如果不是田总对她的“基本工资”有个“基本定论”,这样的协商 还算不算协商。 不就是工资嘛?!可以:“基本工资,常烨1500元,你500 元。”他根本就不 打算也不需要应对海月的任何理由。 面对申立桓的荒唐言行,海月内心有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悲哀,好歹人家 还是大学毕业的高材生,银行的高级白领,怎么此时此刻反而是文化学历无法跟人 比拟、身份不如下岗工人的她在感觉“秀才遇见兵,有理讲不清”的无奈? 这是海月第一次对申立桓公开无礼:“如果所谓的协商是由你这样的态度说了 算的,那么,你直接去跟田总谈吧;我们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申立桓一声不吭。 海月知道自己唯一可恃的就是田总认可的这一底线,要不然,申立桓只怕真的 什么都不需要跟她协商。 “常烨的基本工资就由你说了算了,但我的基本工资要2000元;噢,我从楼上 搬下来节省了一半以上的费用,却还是没有资格谈这点基本工资,那就什么都不要 谈了!”海月的确拿捏住了申立桓的软肋,基本工资的问题不可能上缴到田总那里 去解决;正是她的当机立断事实上使成本大大的降低了;她的基本工资没理由低于 常烨的基本工资! 申立桓不屑于却又不得不跟眼前这个女人妥协;然而硬是无法与自己心里那种 失败更兼吃亏的感觉妥协。 她自以为理直气壮地继续要求申立桓拿出姿态来“认购”他的份额,冠冕堂皇 地列举了所有的理由,特别强调常烨存在的事实,她天真地以为,足以说服她自己 的这个理由,也一定会让眼前这个男人更没有拒绝的理由;但是所有理由统统被他 嗤之以鼻。 失败更兼吃亏,恼羞成怒的申立桓一贯的绅士姿态消失殆尽。 “我怎么觉着你怎么这么阴刁呢?工资已经依你了,不过我得要三百元的手机 费,其他分配比例继续照旧,钱继续打到我的帐上,你如果再有任何异议,所有协 议全部推翻!”海月被迫正视和接受的,还是申立桓有恃无恐的根本所在;但是比 起利益之争来,她更耻于接受的是这个男人对她的人格污辱!她相信自己会没齿不 忘! 好歹她还记得他的“背景”,好歹还记得谈判的原则是必须先求同才能存异, 并且,灰心至绝之时,好歹还想起来了,能争取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历史 问题,要拨乱反正谈何容易? 只是遗憾的是,白白的利用了常烨,真的感觉万分的对不起他。 若是申立桓真的有觉悟退出,若是申立桓肯“承让”若干,她也好歹可以给他 一个交待。无奈事与愿违。 庆幸的是常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利用”他的,自己的本意也并不仅仅只是想 利用他;所以,对于没有为他争取到的一切,她可以只当没有发生过。 可惜她侥幸的时间不长,晚上还在办公室里怔忡于种种令她没齿难忘的一切, 常烨却闯了进来,没好气地告诫她:申立桓明白呢,还知道是你的作为,不明白呢, 还以为是我在想入非非;我是个旁观者,看得很明白,申立桓不可能因为你想让他 退出他就会退出的,我也已经再三再四的跟你说过,我不想趟你们这一汪混水! 原来申立桓跟她谈判一结束,就约了常烨出去喝茶,向他抱怨“上了海月的当”, 给了她那么大的让步,想通过常烨了解海月到底在想些什么,还再三询问常烨的个 人生活情况;敏感的常烨立即明白是海月在拿他说事。 海月自知理亏,一句话也不敢申辩。尽管满肚子的委屈,却又哪里可以诉说!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是男人的竞技场,她只能接受别人以为她可以接受的 一切。 对申立桓的排斥只能是她的一厢情愿;申立桓提醒她“不要在券商面前太过无 知与放肆”;其实她又何尝不知,他的存在依然意味着券商的取向;这让她对券商 都充满了不信任;当然,实事求是地讲,田总能为她“作主”到这个地步,应该足 以令她感恩戴德了——真的只有天知道啊,她争取的本来就是最起码的、最理所当 然的正当权益! 好歹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她相信田总还可以为她做得更多。 她告诉申立桓,她会继续要求田总为她“伸张正义”的。 她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做到另外一件事,就是以后或者把给申立桓的钱直接打到 他的帐上,其余包括费用在内的钱打到她的帐上;这样分开支付券商财务如果嫌麻 烦或不方便,就把钱打到她的帐上,因为她要支付费用的;申立桓主事时,有许多 费用也是她先给垫了钱再跟他要的;这对她是不公平的;虽然不公平的不止是这件 事!如果这两个办法他们都不能作主的话,她真的难免对这里的透明度表示她的怀 疑了。 “我就再无知和放肆一回吧。”尽管她也体谅田总的难处,尽管她的确不应该 为自己的个人利益妨碍别人的视听。 但是她再也不能做任人宰割的沉默的羔羊! 无以释怀的她又向田总发了一封电子邮件。 海月的确缺少一点点知觉,田总已经明确告诉她,她与申立桓“孰轻孰重”他 看得很清楚,但是还在步步紧逼,实在让田总很难措词,若干时日以后,他已经不 方便跟海月直接“沟通”了。 因此她的关于“钱打到谁的帐上”的诉求被很简单的拒绝了;林永春打电话告 诉她领导的这个决定时,甚至不认为这个还有讨论的必要,相反,还指责海月无视 证券公司领导的意见、竟然自作主张撤退了时空驿站,擅自安排这里的工作。 海月简直听不懂他的言下之意,难道只有通过申立桓认可的所有事情才是不需 要跟他们讨论的事情?海月也不熟悉这种顾左右而言他的伎俩,只是真的被激怒到 不知该跟谁、该计较什么事情了。 林永春的电话让她此时格外敏感脆弱的神经再度绷紧了。 是晚,再度坐在电脑前熬夜,写她的申诉邮件。 林经理:你好。 很惭愧我今天在电话里说话又有些激动,真的,为了争取我应该得到的东西, 我觉得我已经把我一辈子要说的话都说尽了,把我所有的心智都用尽了,甚至把我 的健康也弄坏了,你们不是我,所以我相信你们不会理解我的身心所受到的煎熬和 创伤…… 没有想到到今天为止你们还在以为我擅自作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并且事先并 没有向你们汇报和征求意见,我心里真的还是有些委屈的。 九月中旬时,因为房东要求我们把下个季度的房租在九月底付清,公安消防方 面也要我们在九月底前购买必须的消防设施,还有,十月国庆长假,又要白白的浪 费差不多半个月的费用,而我正是在田总对减轻成本的构想和你的关于借助网吧之 类的提议下,才采取行动的,而且我在九月二十三号就给田总就此事发了电子邮件 的。请看附件。 如果你们老是偏听偏信申立桓的所有言行,我只怕自己要赶快回到旧社会,把 自己的脚绕小再绕小了,因为对于申立桓,我固然是在不在乎他的意见的情况下, 付诸实际行动的,但是在决定之前,我还是把事情告诉他的,他只是说:你核算一 下,看看情况。我已经空算了那么多年,看空了那么多的希望,如果还得等他作主, 不仅什么事都别想做成,而且差不多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倒好,在你们面前轻轻松松的一句“我也已经在考虑减轻成本的事了”,所 有的功劳和说话资格又全部都是他的了;在我面前一句“我在券商那里的关系比你 想象的还要好”,就把我的嘴封死了;而你们面对错误的历史,却也只能继续延续, 表面上我已经争取到了基本上由他说了算的工资,其余的一切,相对于我的付出和 争取到呕心沥血的地步而言,居然还是一无所获,这对于我,依然是个笑话!我真 的为自己不值! 作为你们,如果是把申立桓的五十五作为他对自己能作的贡献来考核来认可的, 我也的确无话可说;如果他没有这份能力,也就没有这份资格,以后也已经不需要 我煞费苦心又无济于事的来否定他了,如果他有这份能力,有这份资格,那么其实 我也可以享受到他的能力为我带来的贡献,我又何乐不为呢? 在此这前,要么在沉默中死亡,要么在沉默中暴发,我被迫选了择后者;在此 之后,有关这件事我将从此三缄其口,不再麻烦田总,也不再为难你,因为你们的 眼睛其实一直是雪亮的,哪里需要我再说! 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提这件事,我以后会像以前你刚刚认识我时一样的低调, 我作人有自己的原则,我只为自己的原则存在,不管在什么样的一种境地,我从不 “亏待”自己应做的工作和应负的责任,这样我就不会犯原则性的错误,不至于授 人以柄,不会在最基本的尴尬中喘息,所以当我爆发的时候可以理直气壮,问心无 愧! 从此,我会尽量不找你们麻烦,工作方面的事不可避免的将是我们联系的主题, 这是我之所以存在的理由,但是,这段时间,请不要给我太多的压力,因为我在现 场的工作也很忙,我几乎很少能有安坐十几分钟时间的空闲,你们也有前台工作人 员的,应该可以理解;我连上医院打点滴都只能抽午休的时间,我的身体状况,这 段时间真的很差,而且差不多都是精神上和体力上的过度疲倦造成的! 其实我也不在乎你是不是或者方不方便为我说话了,我相信,清者自清,浊者 自浊,只是觉得应该让你了解事实真相,因为这么多年,你才应该是最了解我的上 级领导了。如果现在我做得那么成功、那么值得你们肯定的事,都会因为你们的误 解而不被认可,我就是哭也没用!何况,这么多年的煎熬和委屈都过来了,我早已 欲哭无泪,更何况,希望已经展示在我的面前了!我还需要辩解什么? 理解万岁! 自从搬下来之后,事实也实在太仓促了,一切都还没能按部就班,几乎每天都 要安排客户,还要跟网吧里的老板打交道;网吧里为了方便管理,所有的电脑都装 有还原精灵,先是一天两次上机都得重新下载行情软件,后来是每次都要重新打自 选股,在没有采取解决办法之前,所有到现场来的股民都在跟她计较所有的麻烦, 她也每天都要跟网吧老板计较这所有的麻烦,然而最让她感到心力交瘁的却是跟证 券公司打交道,下来才多少时间,却三天两头在写电子邮件,天又冷,打字速度又 很慢,还要日日夜夜绞尽脑汁,常烨还笑话她是写出瘾来了,哪里知道,每一次她 都在对自己赌咒:这是最后一次,再也不写了;精神一直处于亢奋状态,明明眼睛 酸涩得眼泪直流,耳鸣症状越来越严重,时时刻刻疲倦之极却硬是无法入睡,本来 一直在吃中药调理,谁知再次去就医时,感冒迁延成比较严重的气管炎了,天天低 热咳嗽不已,不得已还得天天要么趁中午、要么趁下午,赶收盘时间去打点滴,打 了十来时间,手背上青紫一片,血液报告单上白血球指标依然高达16.7,还得继续 治疗,这叫一个冤啊。 这里没着没落地忙着,她的爷爷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11月1 日凌晨,不止一 次问“我是死了还是活着”的爷爷,终于溘然仙逝。 生与死的拼搏真实地在她的眼前演绎,海月在爷爷的脸上,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死神的狰狞面目,她知道这是“活”永远都不可能获胜的战争,而爷爷垂死的痛苦, 让她唯一能够乞求的就是请死神快快带着她的爷爷,让爷爷、也让他所有的亲人解 脱。 爷爷的最后时刻,她认认真真的掉了两次泪,一次是他弥留之时,她一个人躲 在一个角落里呜咽,一次是他即将被火化之时,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吊唁厅里等待最 后的告别,她陪着爷爷等在过道里。 她最宽慰的是找到了爷爷生前的一张笑得出神入化的脸;她想象爷爷也会是这 个样子笑在天堂里的! 11月4 日午后,按照证券公司的计划,田总和他的助手郑重、林永春等如约而 至。 海月约请了资金量较大以及比较有影响、有代表性的十来个股民,前来座谈聆 听有关信息;从田总以及客户的反应来看,效果显然不错;他们为客户推荐了几个 公司作过调研的股票,其中有600004,600491,000851,000921,600596,并提醒 客户,未来三、五年,股市应该是有行情的,1300点以下,应该是空头陷阱,建议 大家大胆做多;海月忙于斡旋和跟田总沟通,反而没有听到太多。 海月此时最关心的是经济问题,申立桓手头滞留着十多万元的费用,以前她没 办法要求跟他清算是因为这些钱大半是要支付出去的,而她结束时空驿站,直接的 结果就是终止了最后的“巨额支出”;现在从楼上搬到楼下,要付房租、要买电脑、 要安装ADSL线等等,海月垫付了所有的费用,但是跟申立桓要钱却怎么也要不到; 还有,以前年度的帐目,一直跟田总他们说“已经三四年没有收益了”似乎听起来 有点悬,她觉得有必要作点具体的说明。 她向田总出示了两份帐单,一是申立桓手头滞留的资金推算清单,二是申立桓 提供的历年度的帐单;意外的是,田总对她提供的帐单很感兴趣,看了之后竟然不 还给她了,其中还有一张是“原始凭据”,申立桓所写的凭据寥寥无几,因而每张 都显得弥足珍贵,海月既然不好意思索回,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夹进了自己的公 文包。 无论如何,从今年的十月份开始,她要掌握所有的收支情况,更要争取对收入 有支配权,现在居然形成了她要千辛万苦地跟申立桓要钱,真的太说不过去了,她 相信自己的合理要求没理由被否决! 田总注意到这里门口没有任何标识,同意海月张贴“客户服务中心天宁服务部” 的招牌,只要不写明是方圆证券,庶几可以含糊的;还可以“含糊”一下的是海月 的身份,他让海月以“方圆证券客户服务中心天宁服务部副经理”的名义印制名片。 这个“副”字又让海月不舒服了,后来还特意找田总论证了一下,才得到“正”许。 客户离开以后,田总又让常烨带着他们特意到金通证券去视察。 海月最忌讳他们这样“招摇过市”,但是,这次情况与前又大不相同,田总视 察回来之后,抵制不住内心的得意,告诉海月:“海月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国 信证券已经被方圆证券收购了,以后你们就是一家人啦。”早就听说国信深陷于自 营盘的巨额亏损之中,方圆证券这几年被取消证券的代理和自营买卖等业务,反而 因祸得福,避免了此类业务在长期的熊市里几乎不可避免的亏损。 这个消息,又给海月带来了巨大的想象空间。 只是她来不及多想,时间安排得非常紧凑,赶下班前她又带着他们赶到建行; 这是田总他们此行的一个重要目的,鉴于方圆证券在天宁的身份,券商无法公开在 业务上有公开作为,连最起码的宣传都无法开展,而借助于建行开展业务,不失为 一个好的策略,田总想利用建行造势来推广银证通,这样既有利于建行吸引股民的 资金,也有利于证券公司开展业务,真的是一个双赢的好计划。 海月最在乎的是:只要你们券商或者银行肯有所行动,就表明你们还在乎这份 业务,附带的,也可以在乎她的身份。 晚上,田总他们和建行的一个副行长以及分理处专门处理证券事务的几任所长 在天宁国际大厦聚餐,海月和常烨、申立桓也都在场,酒席上的沟通过程和效果都 让海月没话可说。她总算有一种活过来了的感觉。 席间最活跃的是申立桓。 海月记得以前几次有他在场的酒席上,他总有机会跟证券公司的这个那个联络 为校友,这次再度故伎重演,跟田总的助理郑重攀上了校友,甚至还邀约来自己的 妻子来给这个敬酒,那个敬酒;海月不会喝酒,也故意的回避给所有的人敬酒,只 是冷眼旁观;申立桓居然还在要求田总多多的提携她,海月不知如何应对这种虚伪, 只有一言不发。 觥筹交错间搭建的空中楼阁难免令人有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尤其是申立桓非 同寻常的表演,不时的在提醒她近来所有徒劳无功的言行,逼迫她反思自己的言行, 这令她内心非常的压抑,甚而至于产生一种无法排遣的失落,无法想象在这些有头 有脸的人物眼中,她算是什么东西。 本来田总他们当晚要赶回去的,但是一则酒有些喝多了,二则,申立桓已经给 他们安排好住宿,所以看来是要在国际大厦入住一晚了。 海月搭建行的车子回到办公室。 不料卷帘门怎么都打不开了,不得已叫来已经回家的常烨,研究了半天,发现 里面连接锁头的铁闩头烂掉之后掉落了,现在要把这个铁闩从门框边上的榫眼里面 弄出来,可真不容易,幸亏常烨的车子里有工具,海月又从网吧里借来了手电筒, 拨弄了差不多个把小时,才总算把铁闩弄开,打开了卷帘门,又费了不少的时间修 好——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反而有一种踏实的感觉:所有细枝末节的具体事务才是 一切事业可靠的基石,才不至于使她在他们的同校、同学以及其他可以压倒一切的 “关系”面前自卑。 她倒没有想想,也许在申立桓一流的人眼里,她也许只配做做这些细枝末节的 事情呢! 常烨对她耿耿于怀于申立桓在酒桌上的表演颇不以为然,再次提醒她不要把 “目标”弄得太大了,给自己招徕中伤不说,还要殃及无辜;原来下午他带田总他 们到国信去“视察”的路上,田总不仅对他的个人情况给予了特别的关注,还要求 他们不要老是“枯坐”在电脑前;常烨说他本来就无意在这是非之地久居,你要是 真不想让他再担这个“枯坐”之名,就必须得谨言慎行! 说完便扬长而去。 海月再度发现自己深陷在一个可怕的怪圈中。 常烨本无意威胁她,但是她却猛然发现自己的致命软肋:有他的鼎力相助,才 有她的一点点有恃无恐,否则在这整个的证券圈子里面,她唱的始终只是一出孤掌 难鸣的独脚戏! 常烨的抱怨实在不是空穴来风。 她对田总的“枯坐”一词的芥蒂之心相比常烨的抵触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夜已很深了,她还怔忡在“枯坐”之中无以自拔。 固然她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但是这几年,真的是像“我在阵地在”一样悲哀 地、勉为其难地支撑着这里的一切;如果没有这个“根据地”、如果没有这两部电 话、如果没有她和常烨,哪里还有可能保存方圆证券在天宁的这么多客户?这里有 特殊的历史渊源,从服务部开始,这里的许多客户,都是依赖他们在操作买卖股票 的,某种意义上,他们是名副其实的证券经纪人,有相当一部份客户,自己几乎不 会操作买卖股票了,平时只要一个电话打到这里,发发指令就可以了;有许多帐户, 只要客户报出资金帐户,他们就可以不假思索地输入密码,这种可怕的“职业敏感” 一直让海月非常害怕,怕到梦中都会被惊醒,一不小心出了差错,后果哪堪设想啊 ;而在实际操作之中,吓出一身冷汗的情况何止一次两次啊;有一位老客户,从新 开户开始海月就接受他的电话指令帮他买卖股票的,局外人哪能想象,这是一个手 术切除声带之后只能靠胸腔发声的老人,现在只怕是除了他的亲属之外,海月是唯 一能在电话里听懂他的语言的人。 证券行业跟做保险、做直销或者传销显然有着本质的不同,尽管他们在证券领 域属于边缘人物,但对股市行情、对分时走势线的跟踪和了解也是他们的生命线, 即使没有他们这里的历史现实,也很难想象,他们在开盘时间不在电脑前看行情, 而去做“争取”客户一类的事情,以她的经验,他们的潜在客户、他们的准客户应 该来源于股市的赚钱效应,应该在现有客户的背后;他们只有服务好现有的客户, 才有可能吸引这些客户背后的准客户群,退一万步讲,如果他们对股票、对股市一 点都不懂,怎么可能跟人谈股论金?怎么让人来做股票?天宁,虽然对于券商来说 一直属于场外交易,对于客户却其实是一个微缩了的证券公司,很难想象证券公司 的人不在现场工作,而跑出去做争取客户这样的事情。这无异于舍本逐末。 在海月的认知经验里,激活资金的意义、效益和效率,都会远远超过新增客户, 老客户只要提供相应的资讯服务,要盘活资金和追加资金都比较容易,而争取一个 新客户以期带来大资金的机会实在太小了。 一直以来,他们每天专注着股市行情,接听客户电话,处理比如通知新股中签 之类相应的实务,自己琢磨着怎么才能更好更人性化地服务好客户,如何满足和顺 应客户对谈股论金的需求、对于使用电脑的客户还一直在提供他们所需的上门服务, 难道这一切只是他们“枯坐”的内容,怎么这“枯坐”两个字足以否定他们存在的 所有理由和价值?! 当然,这种定论太像申立桓的口吻了;她不相信堂堂证券公司的精英人物们会 连这样的常识都不懂;而申立桓竟然能够左右这种常识的“走向”;能被这种口吻 控制的现实实在更让海月不寒而栗! 外面的气温很低,更低的是她的心温。她无意骑车回家,而是特意的徒步穿过 天宁的街道,绕道到海边,沿着海岸线慢慢的走回家。 好歹这个田总与前几任老总有着明显的不同,他还在具体的要求他们“做事”。 她觉得这正是她应该积极响应的事情,她太需要这样的机会来证明自己并非只有 “枯坐”的作用;相信上苍会眷顾我,保佑我,不要因为我不识时务的言行,而带 来我最不想面对的人事的干扰,不要让我把有限的心智消耗于无谓的虚拟事务之中。 明天的太阳依然准时升起。 海月亲手把自己的发条上紧。 十来年了,有关客户的基本资料之类的基础工作从来就没有系统地做过。 这几年是凭借着像她这样“不可靠”的人,在券商和客户之间架构着并不完全 可靠的桥梁,而做这样的“小事”意味着什么? 比如征集客户邮政信箱,她要一个一个而且可能不止一次地打电话问询,结果 也正如她所料,券商第一次提供的要求海月核实相关资料的260 来个客户之中,变 化概率总在百分之八、九十。 而征集电子信箱这回事,更令她几乎不知所措,不开通网上委托的有百分之二 十,估计平时根本不使用网上委托的不下于百分之三十,其中有电子邮箱的不到40 个人,这意味着,他们都高估了天宁客户的“现代化”水平。 海月其实在时空驿站时,券商还没有说以后会给客户提供相关资讯的时候,就 已经在尝试让现场的客户学习使用电子信箱,学习使用网上实时沟通。 可是付出的辛苦令她疲惫不堪,效果之差更是令她大失所望:毕竟,炒股票的 客户估计平均年龄都在四、五十岁上下,接触电脑时间不长,使用电脑的水平也在 极浅的水平,这种事完全不可能一蹴而就,而如果他们想在资讯服务方面有所作为 的话,相关的基础工作又是必不可少的。 这意味着许多细致入微、非常耗时的工作需要他们去做;自从搬到下面以来, 他们几乎从来没有过休息天,往往连中午吃饭都要匆匆忙忙的,好赶到客户家里帮 助安装或升级软件、申请电子邮箱,还要教会他们使用,可惜在实际的使用中,她 对自己的那点能耐,也非常的不满,不得不考虑再去学一点电脑。 海月也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他们现在所做的工作,在开始的时候效率和效果都 是极差的,而且这种事,几乎没有人能为他们作证,但是这不会成为她懈怠的理由, 不管会不会有人来质疑他们是不是一天到晚“枯坐”在电脑前无所作为,她都会凭 着自己的良知来敦促自己,不要偷懒,不要投机取巧,而是脚踏实地,兢兢业业地 做自己应该做好的事情! 收盘了,一个年纪还不是很大的客户,打电话里来说看不到股票行情了,好不 容易找到她的家,打开电脑才知道,她的所谓看不到行情只是她连怎么点连接都不 知道。 几乎直到天黑才有时间整理帐目,现在已经垫付了四万多,屈指算来,申立桓 那里还滞留着十来万元钱,可是他却一直在拖;田总说这里至少应该有传真机、有 打印机,最好办公室里再增加几台电脑,方便客户来“谈股论金”,他要海月转告 申立桓,这是他的意思,这样申立桓就不好反对了,这固然是跟申立桓“协商”的 好办法,海月心领神会田总允许她“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良苦用心,无奈办事的还 真的就怕碰到这样不需要办事的,海月不知道怎么才能让申立桓明白她心里有多么 着急! 其实她并不真的介意自己所垫付的资金,相反的,反而觉得自己更多是在垫付 自己的资格,只是这得有一个“限度”,哪里可以这样无条无件没完没了地垫付下 去? 没准申立桓还只当她是犯贱呢! 从海城商场的服务部开始,他们就形成了良好的传统,星期六上午通常照常开 门,本意是照顾上班的客户,现在则已经成了习惯。 上午照例有股民来探讨股票,贴字的林小星也来了,这方面他们的麻烦真是 “麻烦”,只能印上“客户服务中心天宁联络部”的字样,显然缺少主语,不知道 什么时候才能“解禁”,能让他们有一个合适、合法的称谓。 下午空闲下来,海月又胡思乱想起来。 早就想封手再也不写电子邮件了,可是实在无以排遣眼前的如麻之乱,实在需 要有个清理的途径! 田总:你好。 你对我出示的帐单很关注,在此作个说明。 我们今年一到九月份到帐的收入总额约十五万;如果所有费用都结算结束的话, 保留在申立桓帐上的钱就只有约7000元了,我之所以对我们的运作充满了担忧,是 因为如果继续在时空驿站经营下去的话,今年六月份以后的收益根本就不足以支付 费用,这样到年底,难免连上半年已经得到的收入也要拿出来以弥补亏损,这对于 我,意味着要连续将近四年没有收益! 意味着这四年,我连一个沿街乞讨的乞丐都不如!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啊? 所以,我不仅要请田总理解我的困境,也要请申立桓体谅我的苦衷;本质上,我不 是计较名利的人,我们家“门风”很好的,我父亲十来年前做过乡镇企业十来年的 正副厂长,那时候要名要利要儿女的前途,易如反掌,可是他照样两袖清风,对 “名利”二字一笑视之,对清贫甘之如饴;就“敬业”而言,我历来相信付出总有 回报,真没想到这几年会陷入如此困境。 那天你们来时在场的一个稍微了解这里内情的股民,就曾对我说,没有人看得 出来,在你热诚的声音和笑容背后是这样的狼狈。 你们真的无法想象,我要违背多少自己为人的原则和耗费多少心智,才能有最 近田总你上任之后看到的所言所行;而且就结果而言,我做得非常失败:我没能争 取到我想要的分配权,这也意味着发言权,而这会直接影响到我在工作方面的主动 性;我没能争取到券商的支持,比如把钱打到我的帐上,而这意味着我以后还会陷 入跟申立桓要钱的窘迫之中,因为以后基本上所有的费用都要我先垫付之后,再跟 申立桓要,(比如到现在为止,我已经垫付了四万多,他只能先给我的一万五也催 到今天才刚刚到帐,其余的则还要延搁。)这不仅有损我的尊严,也有损我的利益, 更会增加我和他之间的磨擦,而这是我最不愿看到的! 如果仅仅要二千元的工资,我根本就不用费那么大的周折,固然我在申立桓那 里无法沟通,但我只要向你田总置以恰当的言词,我相信也能得到你的理解和支持, 不是吗?可是现在,我把本来的合作者申立桓置于“敌对”,以后他对我的戒备会 使我处于非常不安全的境地;其次,我排斥申立桓本不是完全出于自私的目的,除 了工作上的因素之外,是觉得在其位才能谋其事才能要报酬,即使能如我所愿,在 给申立桓保留一定的份额之后,在给予常烨我认为合适的份额之后,我能给自己争 取到的也比原来多不了多少;而事实上,常烨历来志不在此途,也一向非常低调, 我一厢情愿的言行,非但没有给他带来好处,反而给他带来了困扰,申立桓和你们 的关注,使他对我深以为怪,我对此也是非常的歉疚。 再者,我也给自己带来了你们的特别关注。其实我以前非常低调的,林永春说 “从来就不知道我这几年从没有拿过工资”这回事,我以前的低调和忍耐其实也由 此可见;不要说这几年“只求生存、难求发展”的苦苦支撑,就是在天宁服务部工 作时,自我感觉可以把自己的心智和特长发挥到极致,我也只满足于内心的成就感 而从不溢于言表;我相信,真正的千里马不需要鞭策、只需要正确的引导,任其驰 骋方能显其本色,不恰当的鞭策反而会使其受伤而彷徨;而真正敬业、睿智的有志 者,应该具备独特的眼光,会审时度势,并恰当的衡量自己,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至少自己应该知道怎么“利用自己”扬长避短,这几年,如果没有相应的觉悟和作 为,我们的客户资源哪里可以还能保留现在的规模?有一阵子,为了挽留客户,我 要求公司给我签字的权利、以便给我一个机会说服客户不要撤走帐户,没有想到这 件事给我带来的是痛苦,不信你可以问林永春,我曾经跟他说过,这里每撤走一个 股民都会使我彻夜难眠,现在我都不愿意做这个事了,只求眼不见“心不痛”为上 策了。 而我为排斥申立桓的所言所行所导致的所有这些后果,都对我今后的工作和心 态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如果不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相信自己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 无奈之举,我真的会很后悔! 所以,一则,申立桓那里,我已经向他表示过我的歉意,也请你们给予适当的 解释,无论是为人还是作事,我要的都是朋友而不是敌人;再者,常烨这里,希望 以后能尊重个人的价值取向,不要“惊扰”他了,这有利于我和他在工作上的继续 合作,请理解;至于我和申立桓源于“历史”的一切,我也不会再为难你们,只是 希望你们能在“钱”的事上,能帮我跟他作适当的沟通和敦促,不要让我太为难, 不要让我分心太多;我现在也很彷徨,不知道以后在这方面,哪些是可以与你沟通、 哪些是我必须像以前一样低调和忍耐的,很希望田总能给我相应的尺度。 最后说一句心里话,自从申立桓后入为主、被“晾”在这里以后,失意之余, 我们只凭自己的良知作事;我想谁都看得出来,你田总是务实事的人,这里与以往 有所不同的日常事务和许多原来被忽略了的基础工作,以后仅凭我们的良知是不足 以应对的,我们不仅需要、也会积极的接受相应的指导和教育,工作上全力以赴也 是本分之内的,请给予我们适度的信任和理解…… 星期天,常烨帮客户弄电脑去了,海月借来梯子让林小星贴字,因为有一扇玻 璃门碎成了好几道缝隙,太难看了,上午没弄妥,下午又叫他来干脆把下半扇门用 不透明的粘纸全部封起来,又贴了几只牛和K 线图上去,看起来感觉真的不错;又 请小刘来看月亮网吧的电脑,月亮网吧要关张了,小刘建议买他1800元一台的电脑, 毕竟人家买来才二个月,以后要维护或者置换什么的也方便;下午她到一个客户家 弄电脑,本意想帮她下载新的软件和设置电子邮箱什么的,谁知她的电脑连开机都 开不了,这个不是她能处理得了的,想请小刘,当时没空,约到午后四、五点钟都 没腾出时间来,只好等下个星期再说了。 时空驿站里面的UPS 还没有拆卸,下午二点跟常烨上去拆卸,原本以为好长时 间没充电了,也好长时间不用了,应该没电了,幸亏常烨还有一点常识,只是拿罗 丝刀碰了一下,不料罗丝刀都烧坏了,UPS 上的螺丝也变形了,吓得海月半天都没 缓过神来,想想都心有余悸,真要是人被触了电,那是什么样的后果啊? 只好打电话让申立桓找专业人员来拆卸,他竟然还轻描淡写的说UPS 里面的电 触不死人的! 海月又气又累,简直不肯多说一句话。 回到家将近18:30分了,今天爷爷头七,几大家子的人都在她家。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