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快到傍晚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一有一艘帆船从远处向我们 藏身的礁石驶来。是迟小慧先发现的,她马上指给我看。那帆船速度很快,是一个 洋人在驾驶,还不时地用望远镜向我们这里观看。迟小慧问我怎么办,是不是应该 躲起来?我说千万不要动,现在一动就会被他看见。我俩一动不动大趴在礁石上, 眼看着帆船越来越近。我希望它能绕过去继续航行,但它偏偏在礁石旁停下了。驾 驶员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老头儿,他敏捷地跳下帆船,爬上礁石,径直向我俩走 来。 “‘嗨!’他跟我们打招呼。 “我们只好坐起来。 “他拍拍挂在胸前的望远镜,又指指远方,叽哩咕噜的说了一大堆话,意思可 能是他从很远的地方就已经看到了我们。 “这简直是毫无办法的事——在礁石的正面和两侧都会被岸上的意大利警察发 现,只能呆在背面,面向阿尔巴尼亚。可谁能想到有一个该死的意大利老头儿,会 在我们目力不所及的大海里用望远镜向我们窥视。 “他大概看出我们很紧张,便微笑着反复说一个英语单词。谁知迟小慧竟然听 懂了,对我说老头儿说是咱们的朋友。 “我来不及问她怎么会听懂英语,因为老头儿已经来到了面前。他慈详地问: ‘Chinese ?’” “迟小慧对我说:‘他问咱们是不是中国人?’ “我想了想,说:‘告诉他是。’ “迟小慧说:‘Yes 。’ “老头儿乐了,他很高兴有人能听懂他的话。于是一鼓作气,哇啦哇啦的讲了 一大顿。然后笑眯眯地看着迟小慧,等着她回答。 “迟小慧一个字儿也没听懂。 “老头儿明白了,这位漂亮的Chinese girl只能听懂个别的单词。他做了一个 遗憾的表情,然后指指帆船,又指指自己。 “迟小慧说:‘他说帆船是他的。’ “‘他并没有说话,而且我也能看懂。’我说。 “‘Albania or Italy?’他问,接着用手比划驾船的样子。 “‘他问我们去哪儿?是去阿尔巴尼亚还是去意大利,他说他可以送我们去!’ 迟小慧高兴地大声说。 “‘是吗?快告诉他我们去意大利!’我喜出望外。 “‘We want go to Italy 。’迟小慧结结巴巴地对老头儿说。 “老头儿好像听错了,说:‘Albania ?OK。’ “急得迟小慧连声说:‘No,No,NoAIbnia,To Italy!Italy !’ “老头儿微微一笑,说:‘Italy ?’ “迟小慧赶紧说:‘Yes !’ “老头儿想了想,还长长地出了口气,指指迟小慧,说:‘One hundred dollar。’ 又指指我,说:‘One hundred dollar。OK?’ “迟小慧对我说:‘每人要一百美元。’ “我高兴极了,说:‘赶紧答应他。’ “迟小慧说:‘OK。’ “老头儿笑了,指着天又说了一通。见我们一脸茫然,摇摇头,伸出胳膊让我 们看表。他用粗大的手指头指着两点钟说:‘OK?’ “我们明白了,他是说现在天太亮,要到凌晨两点来接我们。 “他要走了,一偏头,对迟小慧说:‘Follow me 。’迟小慧对我说:‘他让 我跟他去一下。’我说你去好了,不会有事的。大胡子老头儿在前边走,迟小慧紧 跟在后面,很快就让礁石挡住了身影。不大一会儿,我看见老头儿驾着帆船飘然而 去。正说迟小慧哪儿去了,却见她提着个大塑料袋吃力地爬上礁石,兴高采烈地说 :‘你看老头儿给咱们什么了?’ “五瓶矿泉水,三个大面包。 “这老头儿,简直是毛委员派来的。我们吃过面包,又喝光了五瓶水,虽然还 嫌不足,但底气已经有了。大家都十分高兴,尤其是迟小慧,以为这回就见到儿子 了,满脸都是笑模样。 “我问她:‘你真不得了,还会说英语呀?’ “迟小慧笑道:‘会说啥呀,我老公走了以后我闲的没事儿,见镇里的电线杆 子上贴着许多专门教授出国英语的学习班,心想反正也要出去,不如学他一下试试, 就去了。一共三个月,不知有没有二十句话。你看刚才,我说意大利,老头儿愣听 成阿尔巴尼亚。’ “‘你可真笨,连我都看出来了,你也看不出来?老头儿是故意的,就为了跟 咱们多要钱。你想想看,有从意大利往阿尔巴尼亚偷渡的吗?’我说。 “迟小慧想了想,笑了,说:‘可也是,哪儿有往阿尔巴尼亚偷渡的呀!’说 罢她又紧张起来,说:‘这死老头儿会不会把咱们交给警察呀?’ “‘不会。要是想把咱们交给警察,用不着等到凌晨两点呀。再说了,把咱们 交给警察,他个人能有什么好处呢?他还想着那两百美金呢。’我说。 “一说这两百美金,迟小慧不吱声儿了,好半天,才红着脸对我说:‘大哥, 我可真是钱不够,身上满打满算还有不到三十美金……’ “我打断她的话,说你要这样可就让我没脸活了,什么也别说,我保证把你安 安稳稳地送到法国。 “她听了我这话高兴了,可又有点不放心,问我:‘大哥你不是要去西班牙吗? 那咋能把我送到法国呢?’ “我乐了,说:‘假使咱俩从丽水出发,我要去温州,你要去青田,我们是不 是要先到青田然后才能去温州?’ “她点点头,但还是一脸茫然。 “我只好又说:‘去西班牙也是这样,必须先到法国,然后才能从法国去西班 牙,明白了吗?’ “她笑了,说那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去了意大利我们就要分手呢,这下放心 了! “我说放心了就去睡一会儿吧,快两天两夜了,别说血肉之躯,就是钢筋铁骨 也受不了。 “她说还真是困死了,那我睡一下一一千万不要忘了叫我呀? “她在我身边躺下,很快就睡着了。我却一丝困意也没有一一前边的路还不知 道怎样呢,我怎么睡得着?我把全部的钱从避孕套里取出来,数了一遍。一共是 950 美金,我取出两张100 的和一张50的放在一起,另外的钱连同林东鲁的电话号码装 在另外的口袋里。我担心林东鲁已经走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就只能靠这点钱 把迟小慧送到巴黎,再把自己送到西班牙。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摸黑,成功的可能 几乎是零。 “迟小慧的尖利哭声打断了我的思索,她又抓又挠,还伛偻着身子。我赶紧摇 着她的肩膀,问她怎么了。她翻身坐起,头发散乱,面色惨白,两眼失神地圆睁着。 愣怔了一会儿,她突然扑到我怀里,失声痛哭起来。‘我做了一个噩梦,我的儿子 丢了!你说会是真的吗?会是真的吗?’ “我抚着她的头发,安慰她说:‘不会的,梦都是反的。’ “亚得里亚海起风了,冰凉冰凉的。云层很厚,连一丝星光都透不出来。我们 相拥着坐在礁石上,四周都是波涛起伏的茫茫大海,看久了,甚至觉得有几分恐怖。 “两点整,那神奇的白帆突然从黑暗里驶出。 “我们并没有驶往对岸,而是掠过了灯光闪烁的城市,沿着亚得里亚海峡向南 航行。我让迟小慧问老头儿为什么不上岸?她结结巴巴地蹦着单词,又用了很多手 势。老头儿明白她在问什么,用一只手扶着舵轮,另一只手向岸上划了一个大圈儿, 说:‘Police,Police,Police。’ “迟小慧告诉我,老头儿说这边的岸上到处都是警察。 “轻舟破浪,逸兴飞扬,感觉真是好极了。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大概说 的就是这种时候。我坚信这是个好兆头,以后的路一定会顺利的。足足走了一个半 小时,帆船在一个黑糊糊的地方靠岸了。老头儿领我们上了岸,走了几百米便上了 公路。穿过公路是一个无人看管的停车场,老头儿让我们在路边等着,他大步流星 地走进去。不一会儿,便开着一辆破旧的菲亚特卧车出来。微笑着让我俩上车,说 :‘Go to my home ,OK?’ “迟小慧对我说他是让咱们去他家,咱们去吗?我说当然去,这老头儿太好了。 迟小慧便说OK,我们拉开车门钻进了车里。 “这是一个小城市,没有什么高楼大厦,破败得很。不过十几分钟,汽车便穿 过了整个城市,在一座破旧的两层HOUSE 前停下了。老头儿请我们下车,说到了, 这座房子就是‘My home 。’ “老头儿独自住在这座房子里,他请我们喝咖啡,我把250 美金交给他,他又 把50的退给我。我执意要他收下,他便愉快地装进了口袋里。这时他去另外一间屋 子拿了一份报纸回来,指着上面的一条消息对迟小慧连说带比划。迟小慧听明白了, 对我说前天凌晨上岸的被警察抓住了三个,这三个人说一共有七个中国人偷渡,警 察不知道剩下那四个人哪儿去了。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岸上会有那么多警察,敢情儿 已经折了俩了。 “我让迟小慧跟他说想打一个电话,并给他看了电话号码。他见不是国际长途, 便指着桌上的电话说OK。我拨通电话,是一个中国女人懒洋洋的声音,问是谁?我 说我姓林,有急事要找林东鲁。她警觉地问我怎么知道的这个电话号码?我说是林 东鲁亲自写给我的。她不相信,问在什么地方?我告诉她是前几天在阿尔巴尼亚。 她又问我的名字,我讲了。她立刻激动起来,问我现在是不是在意大利?还有一位 姓迟的小姐知道不知道在哪里?我说我就在意大利,迟小姐也跟我在一起。她让我 告诉她我所在的城市名字,我说我怎么会知道。她说你在哪儿打电话?是电话亭吗? 你把电话亭上写着的电话号码告诉我,我就能知道是什么地方了。我说我不是在电 话亭,是在一个意大利人家里给你打电话。她问意大利人在旁边吗?我说在。她说 那好,你让意大利人听电话。 “我把话筒笑着交给老头儿,他哇哇的和那女人讲起了意大利语,还常常伴以 豪爽的大笑。足足讲了半个小时,才把话筒还给我。那女人说你们俩真幸运,遇上 好人了。他叫安东尼,是个退休的水手。我已经跟他讲了,让他安排你们休息,我 马上派人去接你们。我问什么时候能到?她说晚上吧。我说怎么这么长时间?她说 我在米兰,你看看地图就知道了。我说林东鲁还在意大利吗?他还带着一个孩子呢 吧?她笑了,说我知道,是迟小慧的孩子,他好好的带着呢。电话里讲不清楚,见 面再说吧。放下电话,我告诉迟小慧孩子好好的,老林带着呢。晚上来接我们去米 兰,就可以见到孩子了。迟小慧高兴极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眼泪竟扑簌簌地落 下来。我说你这人是怎么搞的?大喜事,竟哭起来了?她不好意思了,说是高兴的。 “安东尼笑眯眯地站起来,让我们跟他上楼。先把我们带到卫生间,指指浴盆。 又带我们来到一个大房间,屋里摆着些旧家具和一张大床,看得出很久没有人住过 了。安东尼指指床,说:‘sleep 。’迟小慧听不懂,他笑了,把双手合起来放在 脸上,然后头一歪,闭上眼睛。再笨的人也能看明白,迟小慧一连声儿地说谢谢, 安东尼带上门下楼了。 “看着大床,我们忽然反应过来他把我们当成夫妻了。我看了迟小慧一眼,她 脸红红的,低头不语。我说快洗洗休息吧,你到床上睡。她问那你呢?我说我在地 板上睡,跟礁石上比已经是天堂了。她吞吞吐吐地说那不好吧?我说没什么不好, 挺好的。她说我到地板上睡,你到床上睡。我说别开玩笑了,快睡吧。她说不开玩 笑,要不我在地板上睡,要不咱们一块儿在床上睡。一听这话,我愣了。她一笑, 说别往歪地方想啊,你先去洗吧,真要困死了。 “我去草草冲了个澡,也没衣服可换。回来一看,迟小慧已经把床铺好了。见 我回来,她说你先睡吧,我去洗个澡。拿着个大床单,去了。 “躺在松软的毯子里,头下枕着又大又软的枕头,舒服得简直无法形容。不一 会儿,便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醒来的时候已经红日西沉。我慢慢地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在屋里挂着的 小衣服——胸罩、内裤、花衬衫。再看身边的迟小慧,全身裹着一条床单,睡得正 香。床单开了一个角,一对我熟悉的饱满乳房赤裸在那里。我拉一下床单,想给她 遮盖,她却醒了,笑着问我几点了?我指指开了一角的床单,笑着不说话。她低头 一看,脸顿时红了,赶紧盖好,对我说:‘看看我的衣服干了没有。’那口吻,就 像老婆吩咐老公似的。 “我下地去摸摸,稍稍有点潮。说基本上干了,有点潮。她说就这样吧,给我 扔过来。我把小衣服给她扔到床上,然后开门去卫生间,说快点儿穿啊,我过十分 钟回来。 “待我再进来时,她已经穿戴得整整齐齐。去卫生间简单洗了把脸,便一同下 楼。安东尼听到我们下楼的声音,高兴的开门迎接。我们进了早晨来过的那间屋子, 安东尼已经煮好了咖啡,还有面包和香肠、熏鱼。我已经饿得不会客气了,坐下便 吃。香肠有一股怪味,难以下咽。熏鱼虽也不是什么正经味道,但勉强可吃。人真 不是什么好东西,几个小时以前在礁石上,恨不得把鞋脱下来吃了。现在倒好,连 意大利香肠也吃不下。 “喝罢咖啡,安东尼又把他的影集拿出来给我们看,是他一生的各个时期。第 一张是一位穿黑裙子的年青妇女抱着一个婴儿,他指着年青妇女说:‘My mother 。’ 迟小慧告诉我那女人是他妈妈。他又指着妈妈怀里的婴儿说:‘This is me。’迟 小慧说婴儿就是他。接着就是他的童年和少年,是一个漂亮的男孩儿。迟小慧对他 说:‘Beautiful 。’他得意地耸耸肩。再往后翻就是他和各式各样的女人在一起 的照片了。有金发,也有黑发;有艳绝惊人的美女,也有姿色平平的中常人儿。有 的端庄羞怯,有的性感撩人,有的干脆一丝不挂,四仰八叉地躺在海滩上。安东尼 用粗大的指头指着每一个女人,不停地说:‘My Love 。’迟小慧对我说:‘老天 爷呀,可不得了啦,这家伙绝对是个流氓犯,他说这些女人全部都是他的情人!’ “我笑了,对安东尼伸出大拇指。 “安东尼又耸耸肩,一付得意的样子。 “正在这时,有人按门铃。安东尼起身去开门,领回来一个黑黑瘦瘦的中国小 伙子。原来接我们的人到了,我们和安东尼告别,虽说时间短暂又加上语言不通, 但他还是给我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没有他的帮助,我和迟小慧真不敢想现在会是 什么样子。分手的时候,竟有些依依惜别的感觉。 “开车的小伙子话很少,基本上是不问不说话,一问三不知。我一见这种情况, 便仰在座位上一声不吭了。迟小慧不行,还要喋喋不休地问一一林先生在什么地方? 你见过我的孩子没有?小伙子烦了,对她说:‘我只是一个打工的,怎么会知道这 些事呢?老板吩咐我来接你们,我就来接你们,别的事我一概不知道。好在明天就 见到老板了,这些话你留着去问老板好不好?’ “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迟小慧也闭嘴了。 “整整开了12个小时,天亮时分,我们进入了米兰。 “司机开车把我们送到一个中餐馆门口,按了门铃。不一会儿,二楼的窗子开 了,一个胖胖的年青女人探出头来,见是我们,说了句‘等一下啊’,便缩回了头。 司机告诉我这女人就是老板,姓关。 “不一会儿,关老板下来开门了。她先让司机回去休息,然后笑眯眯地领我们 上楼。我看了看这餐馆的格局,两层加起来也不大,楼上还改成了办公室和住房一 一毫无疑问,做餐馆只是个幌子。 “弄清我们谁是谁之后,关老板又问我们是怎么上了那块大礁石一一安东尼已 经告诉她是通过望远镜发现了趴在礁石上的我们。我把几天前的情况又给她讲了一 遍:我们如何在距意大利海岸一千米左右的地方跳海,我怎么跟着迟小慧游,一直 游到她腿抽了筋儿也没能上岸一一方向搞错了,是往阿尔巴尼亚游呢。如何在水里 拖着她,在精疲力竭眼看就要往下沉的时候,感到脚下碰到了岸,赶紧往上爬,爬 上去才知道是几块大礁石。 “‘幸亏你们没游到岸上,岸上全是意大利警察,上来一个逮一个。林老板早 早就去了,他发现了这个情况,赶紧去给黄先生打电话,可是晚了一步,你们已经 出发了。林老板在岸上急呀!他亲眼看着三个人被捉住了,那两个人是最先登岸的。 一捉住人警察们都往这边跑,才有后面的两个上了岸,被林老板接到车里拉到巴厘 市藏了起来。他还在等你们两个,可怎么等也等不来,怎么等也等不来。一直等到 天大亮了,林老板才回到巴厘市给黄先生打电话,问你们俩下水没有?黄先生说下 了,林老板问你能肯定吗?黄先生说我当然能肯定了,因为我亲眼看见他们两个跳 下去的。林老板说这下可坏了,既没有被捉住,又没有上岸,不是淹死了是什么? 他等到晚上也没有你们的消息,只好带着那两个人回来了。你们碰到安东尼可真是 幸运,他跟我说他是西西里人,不在乎什么法律不法律,所以才会带着你们登岸。 如果没有他你们就是上了岸也没用,肯定被警察捉住一一警察听被捉住的人说你们 一共是七个,这几天一直在巴厘市外面的岸上猫着等你们呢。安东尼都知道,就没 带你们从巴厘市上岸,而是把你们带到了他住的小城法萨诺。’关老板说。 “‘林老板现在在什么地方?’我问。 “‘你们生死不明,林老板只好带那两个人去了法国。’关老板说。 “迟小慧一听林东鲁去了法国就急了,腾的一下站起来问:‘我的孩子呢?你 见过我的孩子吗?’ “关老板笑了,说:‘我当然见过你的孩子了,在这里呆了一天呢。小鸡鸡跟 水枪似的,一会儿一泡,一会儿一泡。还是我给他买的尿不湿呢,又好看又调皮。 林老板给你带到法国了,我本来想让他把孩子留下,从意大利越境去法国是步行, 我说你带个孩子多不方便?孩子遭罪,你也遭罪。他说不行,这孩子妈没了,可爹 还在法国呢,我得带他去法国找他爹去。我说要是找不到呢?他说实在找不到就带 孩子回国,找孩子的亲戚去。拦不住,硬带走了。我昨夜里刚跟他通了电话,在巴 黎呢。’ “‘那我们怎么办呢?’我问。 “‘放心,我送你们去法国。’关老板说。 “‘能让我们跟林老板说几句话吗?’我问。 “‘当然可以,’关老板痛快地抓起电话,说:‘我来给你们拨。’ “电话很快就拨通了,关老板说;‘老林,干什么呢?什么?还睡觉呢!咱们 不远万里来到西方是寻求富国强兵之道来呢,你怎么一天到晚睡大头觉呢?来了, 就在我旁边儿呢,汗毛都没少一根。好了,他们要跟你讲话。’说罢,把话筒递给 了我。 “林东鲁一听到我的声音,高兴的什么似的。他说林海光你跟迟小慧可吓死我 了,我以为你们两个喂了外国龙王了,让我回国怎么交待?一共带了七个人偷渡, 折了三个淹死两个,我以后还做不做生意?都那么大人了一点儿都不省心。 “嘿,倒是我不对了。 “我懒得跟他理论,说现在怎么办?他说现在你们全听关老板安排,那个男人 婆本事大得很。我们联手做生意好几年了,你们就放心吧。我说那好吧,现在迟小 慧跟你讲话。 “迟小慧接过话筒,上来就问我的孩子怎么样?一脸很紧张的样子。不知林东 鲁跟她说了什么,只见她脸色越来越缓和,最后竟是笑逐颜开,说:‘对不起了, 对不起了,到了巴黎我一定好好报答你。’ “电话挂断了。 “关老板说:‘这么着,你们俩先休息一下。林先生你到隔壁房间,迟小姐就 只能和跑堂的女服务员在一个屋里住了。今天走不了,我得去安排。争取明天走, 明天夜里。你们可以先洗个澡,换一下衣服——你们的行李箱都在我这儿呢。饭好 了会有人叫你们,这儿是餐馆,吃喝都方便。想转就出去转转,不过千万别走丢了。 我得出去办事,你们自己呆着吧。’ “说罢,匆匆走了。 “我和迟小慧来到隔壁房间,房子很小,只有两把椅子和一张行军床。我问她, 林东鲁说什么了,把你乐成那样? “一提这话头儿她又乐了,说:‘说我儿子呗。我问他我儿子怎么样了,他一 听就生气了,在电话那头儿说你怎么不先问问我怎么样了?我一天到晚给你儿子把 屎把尿擦屁股,光小衣服我就给他买十几套了一一拉上就扔,没人给他洗屎裤子。 他是吃了就睡,醒了就吃,我又当爹又当妈,容易吗?他晚上必须要跟我睡,否则 就哭。睡就睡吧,最可恨的是还非得叼住我奶头嘬,不让嘬就往死了嚎。结果把我 两个奶头嘬得又红又痒,都肿啦。你说乐死人不?我那儿子就这样,让我惯的。’ “我也笑了,说:‘还真看不出,林东鲁这人挺不错的。’ “‘可不是呢,’迟小慧说:‘要不我咋说到了巴黎要好好谢谢人家呢?可我 拿什么谢呢?浑身上下就二十多美金。’ “我告诉她别操心,只要林东鲁把孩子带得好好的,我自会重重谢他。说完这 话我觉得不对一一我算什么人呢?再看迟小慧,她脸果然红了,低着头不再说话。 “我自知失言,站起来说:‘你先坐着,我去把行李箱拎来。’ “我们好好洗了个澡,更重要的是好好刷了回牙。换上干净衣服,迟小慧把脏 衣服抢去洗,拦也拦不住。吃罢午饭,又结结实实睡了一大觉。起来天已经快黑了, 出去在附近转了转,不敢走远,怕丢。回来正好吃晚饭,吃罢到关老板的办公室里 看了会儿电视,看不懂,索然无味。听跑堂的小姐说关老板打来电话,今天夜里不 回来了。 “我问:‘不回来去哪儿了?’ “跑堂的小姐笑着说:‘去卡西诺赌钱呗。’ “‘够潇洒的啊?’我说。 “‘你以为呢?’小姐说。 “无事可做,也不早了,就说睡觉吧。刚躺下一会儿,听见有人敲门。我问是 谁?‘我。’是迟小慧的声音。我下床开门,问她有什么事?她吭吭哧哧地不肯说, 只是把个脸涨得通红。 “我奇怪,就问:‘你怎么啦?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她低着头说不是。过了片刻又问:‘咱们是明天晚上走吗?’ “我说对。 “‘那我后天就可以给儿子喂奶了?’她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说对。 “‘可我涨得厉害,我怕……我担心……给憋回去,憋回去就……再也没有了。 我哪有钱给他买奶粉呀!’ “‘那怎么办呢?’我也替她着急。 “‘你当然知道怎么办!’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恍然大悟,快步走到她面前,把她轻轻抱到行军床上。她以手掩面,羞怯 难禁。我慢慢解开她的衣扣,又把手探到背后解开胸罩,两个圆鼓鼓的乳房便横陈 在眼前。 “我把脸轻轻贴上去,用嘴唇衔住那粉红色的如樱桃般的美丽乳头。 “她长长的呻吟了一声,用双手把我的头搂紧。 “这天晚上她没有离开。 “雨散云霁之后,她枕着我的胳膊轻轻说:‘也不知道咋的了,你一吸我就难 受,真够不要脸的一一你该笑话了吧?’ “我笑笑,不说话。 “她急了,翻身趴在我胸前,说:‘你是不是以为我刚才是专门来勾引你的?’ “我还是光笑不说话。 “‘我还没那么贱,你爱信不信。’她幽幽地说,‘总听婶子大娘讲,这奶水 不能憋,一憋回去就再也没有了。孩子不在身边咋办哩,有吸奶器的用吸奶器吸, 没有吸奶器就得让人用嘴吸。挤不行,水挤出来了,奶挤不出来。我只能让你吸了, 还能找谁呢?刚才你吸之前,我是一点那个心都没有。可你刚吸了一口,我身上就 软得成泥了一一在礁石上的时候可没有这种感觉。’ “我仍然不说话,只是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后来我想,’她继续诉说,‘既然你也想要,就给你一次吧。反正奶也早 让你看过了,亲过了,还有啥不能看的?你咋皱着眉头?’她摸着我的脸,笑着说 :‘你别怕,我不会缠着你的。到了巴黎,找到我老公,我们还要好好过日子呢。 但是有一条,你可不敢跟别人说。万一传到我老公耳朵里,他敢杀了你!你不信? 我老公力气大得很!’ “我赶紧点头,说我信。 “她得意地笑了,但突然又流起了眼泪,潸然而下,不绝于缕。我惊问:‘这 又是怎么啦?’ “她泣不成声地伏在我胸膛上,然后抬起头,睁着迷离的泪眼问:‘我能不能 找到我的老公呀?他在哪儿呢?’ “整整一夜,我的眼睛像山猫一样,在黑暗里闪闪发光,炯炯有神,连一秒钟 都没有闭过。”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