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个女人如果坠入了情网,往往会做出超常的事情。 自从车站和青云的不期而遇,本来已逐渐平静的心又泛起了波浪。心情不好, 身体也不挣气。好像在低烧,平时连药都不喜欢吃的她,连打了几天的点滴,还好 没几天就复元了。周末把乌黑的长发梳成一个松松的大辩子,顺手盘在头上,别上 一个黑水钻发卡。打开衣柜,取出最喜爱的紫色大衣。平时她都是按照自己的审美 情趣为别人装扮,对她来说是其乐无穷的消遣,自己却很俭朴。一条阔口的背带裤, 穿了好多年都不舍得丢掉。优美的身材和高雅的气质,不管穿什么衣服,都显得干 静、漂亮。朋友们经常打趣道:“伊兰身披麻袋片都是好看的。”现在的她特别不 愿呆在家,经常和同事、同学出入饭店,娱乐场所。她学会了借酒浇愁,还向同学 们要烟抽。她变了,她最怕晚上失眠。她老是在想着什么是真爱?这世上到底有没 有真爱?脑子都想痛了。又是一个失眠夜,睡不着,爬了起来。写下这篇《何谓真 爱》: 真爱是一首写不完的散文诗 真爱是一篇历历在目的日记 真爱是风姿婷婷舞会的邂逅 真爱是每时每刻的心灵撞击 真爱是一个心和另一个心潜流的交融汇合 真爱是甘苦同共收获同偿的美意 真爱是春野陌陌上的kiss 真爱是含翠欲滴小路上缠绵的窃窃情语 真爱是淡淡雨晨的散步 真爱是浓浓雾桥湿漉漉的甜蜜 真爱是软软不刻意的鼓励 真爱是心灵灌满甜浓的浆汁 真爱是走进幽谷火辣辣的渴盼与奇冀 真爱是对晓月情话的哗哗流诉 真爱是秋溪和大山的游戏 真爱是浪花向日月的诉请跳跃 真爱是七夕黄河与天街的翘望相守 真爱是沧海桑田的离奇 真爱是想念时的思语 真爱是撩烟腾雾后的惆怅 真爱是烈酒痛饮中的醉意 真爱是一串串泪珠不尽的流泣 真爱是相遇无语而有的尴尬境地 真爱是彼此伤害后的回忆 五月,满城飘着槐花的清香,天空还洒着丝丝的细雨。 伊兰接到一个电话,是青云打来的。他在电话里说:“最近心脏不太好,一个 人很孤独,希望能来看看我。” 伊兰感觉不知是突然,还是遥遥的期盼。下了班,撑着雨伞来到青云门前,走 进久违了五个月、曾让她魂牵梦绕过的房间。房间里的一切都是老样子,只是蒙上 了一层灰灰的尘土,好像都噘着小嘴,在等待昔日的女主人来清理、擦洗。 “一个男人如果是拿他的一生押在一个女人对他的爱去赌,将会一事无成。” 看到了伊兰,青云强忍着涌溢的泪水,紧紧抓住她双手:“伊兰,我很难受, 而且好害怕。平安夜把你赶走,我真是鬼迷了心窍!心中有多么的后悔,你知道吗? 我经常作梦,梦到你来给我作饭、给我准备换季的衣服。这么多年来得到你很多的 帮助,你的情分我会牢牢记在心里。你对我的好,终生都不会忘记。” 青云打开抽屉,拿出了伊兰去年送给他,他当时却没来得及打开的平安夜贺卡。 伊兰眼里含着泪花,打开来。 贺卡是纯白色的,印着圣诞老人,还有小雪屋。上面有伊兰亲笔写的:金色闪 耀的天桥上星星和心心在做伴!洁白如玉的大地上留下脚印一串串…… 亲爱的云:您好。 圣诞树的彩灯已闪亮,慈祥的圣诞老人向我们走来。让圣诞老人带去我深深地 思念,并祝你平顺、安康!!! 兰儿 12.24/2000 伊兰看着卡片,失声痛哭。青云呆呆看着。 青云可怜巴巴地望着伊兰说:“夏天就要到了,也不知道衣服都放在了哪里? 衬衣、体恤、帽子、太阳镜都要准备一下。” “你不是交了女朋友吗?怎么不请她来帮助你整理?”伊兰话里带着刺,含着 气,扎在青云心上。 他默不作声,起身倒杯水,放在伊兰面前。 “谢谢,这会不想喝!” 青云顿时语塞,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两行泪扑蒴蒴滚落下来,对伊兰诉 说起离别几个月的情况:经朋友介绍,青云认识了一个小学教师。她丈夫三年前出 车祸离去,家中有个男孩正在上学。看似很间单,并不是那样子间单。每天早上她 要青云准时到她家,把她喊醒,送她上班。晚上还要陪着去散步,什么时候她睡下 了,只准离去。这几个月来他象照顾大班孩子似地照顾她。原来都是伊兰给他烧饭 吃,自从和这个女交往,青云每次去她家都是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从来不空 着手去蹭饭。而这位女友还嫌他吝啬!最近又和他商量,如果想和她结婚,有个条 件,帮助她把儿子送到国外读书。 青云是一个工薪阶层。和前妻离婚时,几乎是空着手出来的,是伊兰帮他建造 了这个家。现在要他拿一大笔钱,他就是去卖血、卖骨髓,恐怕也凑不齐。为了表 示他的诚意,只有一条路:卖房子!反正结了婚他可以搬到她家去住。但他这位女 友的脾气是越来越大,动不动就赶他走。他是一个男人,一个五尺高的男人,怎能 受这种窝囊气!这几年伊兰把他宠得不得了。 伊兰听着青云的诉说,两行泪滚出了眼眶,沿着瘦瘦的腮帮滚落下来。她心软 了:“哥你什么都不要说了,夏季的衣服和用品,我来准备好了。” 女性最宽宏大量的一种表现,就是让步。伊兰是个女人,她也逃脱不了这个规 则。 因为有了上次的裂痕,伊兰显得有点局促。在这间他们二人的世界里,曾经是 哪么地舒畅,那么地开心,那么地惬意,那么地耐人寻味。伊兰写过这么一幅对联 挂在房子里,上联是:幽兰爱青云,下联是:青云恋幽兰,横批是:兰云情深。 伊兰在这间房子里走来走去,看着自己亲手布置的一切,在曾坐过的沙发上坐 了下来。想着曾和青云肩并肩坐在这里谈心、诉说、忘情……两颗心静静地融为一 体。也许在今后的某一天,某一个人会坐在这里,填补她的位置,享用着她为之付 出心血换来的成果,她感到心口一阵阵剧痛。 田野的小草,沐浴了雨露显得滋润有生机。小草吟唱着春曲,有点哼哼叽叽。 伊兰在青云的天地里自由地飞翔,神采奕奕,心里激起崭新的惊奇和欢愉。 性爱的美,近于火焰的美、洪水的美、疾风暴雨的美、风和日丽的美、鸟语花 香的美。它的到来是缅腆的、默默的,能将一切不愉快的事情驱走,赶走密布的雾 云,沿着激情的溪流,散出一串串颤语,散布一阵阵欢乐的战栗…… 潮退又潮涨,不想让它那么快的退掉,还要再紧紧拽住这朦胧迷美。还要一遍, 再来一遍…… 伊兰和青云两颗心,再次发生了共鸣,完全侵融在优美的旋律中。这时人世的 一切都似不存在,整个世界好象飘浮在一片淡淡紫紫的云雾之中。 伊兰心中震荡着……勾起了无限的欢乐。她此刻已经忘记了他曾经对她造成的 伤害,忘记了痛苦、愁绪和悲观。只想握着青云的手,永远散步在这田野,没有尽 头…… “感情是人生最重要的一部分。处理的是否得当,将影响一个人一生的苦乐与 失败。” 狂欢之后的节目,当然是伊兰烧的一道青云最爱吃的小鸡炖蘑菇了。伊兰把烧 好的菜端到青云面前,然后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看着青云慢慢地品尝。 “你怎么不一起吃?”青云笑着问伊兰。伊兰摇摇头,指指嘴:“前段由于焦 虑、忧伤、烦恼,还经常去饮酒,生活没有规律,导致内火上升,常常牙痛。三天 前才把那颗病牙给去掉,现在还不能吃带骨头的东西。哥,你慢慢吃。” 伊兰脸上露出透出欣慰的笑容。青云显然非常激动,多少天都没有吃到这么可 口的菜了,嘴里一直在说:“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吃完了饭,伊兰为他点燃一支香烟,端上一杯茶水。青云轻轻抓起伊兰的手, 放在自己滚烫的脸上,不想放开。 “只要是人。都想在自己的一生中,能够遇见一个知己,这是生命的表现。” “有一种人会把爱移到对方身上,失去这个人,她也活不成。” 又是一个晴朗的周日,上午伊兰要参加一个同学的生日party.“中国红”颜色 的高领绒线衫,配上一条乳白色的双肩背带裤,黑色8 寸高的宽跟皮鞋;乌黑的长 发,依旧梳理成一条优美的大辫子。亭亭玉立的她,骑上一辆白色单车。 一路上招来好多目光的顾盼。已不惑之年了,依然是魅力十足,依然是漂亮非 常。难怪每次和儿子逛街,遇到熟人都打趣他们是姐弟俩。 清风迎面徐徐吹来,伊兰脸上漾溢着浅笑。哼起那首邓丽君的《小城故事》: 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若是你到小城来,收获特别多…… 很快就到达同学们聚会的地方。伊兰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自己的那个“朋友” 已经过去了多天,低头看看刚换过的裤子惊呆了:一大片象是中药洒过的痕迹。 没办法只好原路返回。专门地方的问题,需要专门处理。 令伊兰胆颤心惊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她感染上了霉菌。这种病多半是从游泳池、 公共浴池、还有不清洁的性事传播的。对于特别讲究卫生的她,根本不可能。 不敢往下细想,就拨通了青云的电话。她首先就想到了他。 伊兰还有点不好意思,吞吞吐吐地说:“哥,你身体有没有异样感觉?我可能 被感染上霉菌了,医生说这个病菌很顽固。要坚持冲洗,很不容易治愈。” 谁知青云一口否认的态度:“你在胡说什么!这怎么可能。我身体各方面都很 好,从来都没有什么病。你要从你自身检查,查查你,查查你老公。不要讹诈我。” 啪!把电话挂断。 青云语言非常恶劣,推三倒四,把自己推得一干二净,不负一分、一厘、一毫 的责任。 伊兰再度陷入恐慌、紧张、害怕,顿时感觉自己的感情王国訇然坍塌。 上次青云给她造成的伤害曾使她全身颤抖,而这次的伤害则是在她本来就滴着 血的心脏上,又猛刺一刀! 伊兰感觉自己的身体、灵魂、人格都遭受到了痛苦的玷污!心中的羞耻,让她 感到无地自容!再度跌到万丈冰谷…… 但愿人们永远也不知道此事。有谁知道一颗心被剧烈的悲痛所蹂躏时的情景, 有谁品尝过血雨似的泪水是什么样的滋味。 上次青云给伊兰,造成的伤害,可以用时间去缝合、治疗、淡忘。而这次受到 的伤害,就是跳到黄河、长江里也冲洗不净!伊兰在罪恶、耻辱的深渊里独自漫游, 无人陪伴。她悲痛不已,五内俱焚,欲哭无泪,茫然不知所措。也没心思去工作了, 沉侵在悲哀的海里。 又是一个难熬的不眠夜,站在阳台上的伊兰,看着天上皎洁的明月躲藏在雾云 后悄悄哭泣。院子里有一棵外祖母留下的苍老的苦楝树,曾开过淡淡的紫花,今日 已结出了黄黄的楝楝豆。这时,好像也猜出女主人的心思,散发出一阵阵幽幽的苦 愁。 随着心头痛楚的加剧,伊兰想到了妈妈;可妈妈告别这个世界已经二年了。伊 兰的母亲出生在新疆西北部美丽的伊犁河畔,父亲出生在甘肃兰州的黄河岸边。父 母同读于哈尔滨工业大学,生下伊兰后,为了纪念各自的故乡,就给伊兰起了这个 名字。 伊兰身上有着维族姑娘的美丽、善良、能歌善舞、还有着西北人山一样的坚毅 和忠厚。伊兰大学毕业后和现在的丈夫结了婚,这个高干子弟的性格和伊兰完全是 格格不入,伊兰喜欢的,他一样都不喜欢、不欣赏,父妻俩,很难沟通;工作还常 年在外,是一个外事部门派往日本国大坂的常驻代表。 每年回国两次,一次是回来给上司述职,一次是春节回家探亲度假。 性格活泼的伊兰,碰到性格张扬、爱慕虚荣的青云后,俩人情投意合,一好就 是十年。 伊兰好似一只孤独的小船,在一条大河里飘荡。正当小船累了、疲了的时候, 看到了一个浅浅的岸。这只小船就停泊了,但这岸太浅,经不起雨水风浪的冲击, 又不能够保护这只小船。一阵风吹浪打,小船被冲走了,又陷入了孤独的飘泊。 可怜的小船,左右摇摆,看不到彼岸。小船忍受着天地间令人震惊的狂乱,好 像要被撕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