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亮的点 弟弟比我小四岁多,特别可爱,胖胖的脸盘,棱棱的鼻子,一双黑黑的大眼睛。 自从有了弟弟,母亲的家务事就更加繁忙,除了照顾我必须的吃喝拉撒,再也没时 间陪伴我。虽说在生活中我和母亲相处最长,可当时天天如此的日子却没有父亲和 舅舅留给我的记忆多。母亲和我在一起的生活就像一条线,父亲和舅舅给我缀上的 却是这条线上闪光的点。 我因为不能活动又无人陪伴,总是眼泪汪汪地坐在厅房门口,很少说话,为了 不让忙碌的母亲说我事多,开始尝试憋屎憋尿的滋味,食欲也特别差。父亲面对日 益消瘦的我,内心充满了忧愁。想要给我增加营养,经常在晚上抱我去菊花园口喝 甜浆,可我那望食生畏的面孔总是让他无限失望。出于无奈,只好设法改变我的生 活状况。 三姑的儿女多,父亲便把我送到三姑家去住,哥哥、姐姐们下午放了学背着我 去小学的操场玩,和我压翘翘板,滑滑梯,还让我坐在秋千上荡悠。晚上看他们读 书学习,听他们唱歌,做游戏,这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和快乐。 四姑家住在菊花园,离我家很近,父亲下午上班时经常送我去那儿玩。有一次 下过大雪后屋檐上挂着一排冰坠儿,哥哥们把竹竿头上的洞套在冰坠儿的尖上,轻 轻一摇就下来了,我们几个年纪小的,把它放在嘴里当冰棍吸,四姑知道了,把我 们几个臭骂了一顿,吓得我们个个缩回了脑袋。 四姑家的后院很大,有一天下午,哥哥、姐姐都去上学了,院子里没有人,麻 雀络绎不绝。四姑父看我无聊,就找了一个大筛子,用一根小棍撑着,筛子下撒了 米,给小棍上拴了一根很长的细绳,让我逮麻雀。看见麻雀钻进去吃米,我为了试 试能不能成功赶紧把绳子一拉,想不到竟真的扣住了一只。姑父把麻雀拴住让我玩, 还说要烧了给我吃。我看着扇动着翅膀又挣不脱绳子的麻雀,感到它特别可怜。恨 自己为什么要拉那绳子,害得麻雀也像我一样不能和伙伴一起去玩了。想让姑夫把 麻雀放了,又不敢说,于是只管给姑父说:“我不敢吃麻雀肉,你别烧它。”下班 时父亲接我回了家,那天晚上我一直在想着哥哥和姐姐会不会给麻雀吃东西?晚上 能让麻雀睡在哪里? 有一次大年初一,父亲说是去团拜,抱着我去北院门的卫生局,接着又去一位 舅爷家拜年。舅爷家的四合院特别小,又盖得特别规矩,四面房屋齐全,青砖到顶, 连狭小的厦房都是一明两暗,房子盖的太紧,院内的阳光很少但却玲珑精致。厦房 的外屋敬着先人,一应供品齐全,再加上舅爷的长袍马褂、瓜皮帽,如果脑后添一 根大辫子,我会认为自己钻进了小人书的画面里。 我就这样,借助于父亲的双腿穿越着古城的大街小巷,在我的童年里留下了许 多走亲访友的情景,姨奶家的大窗户里还有一层木板门,我坐在炕上,感觉那窗户 好玩总喜欢把它关上又打开,打开又关上;淑珍姑姑院里的屋沿边有那么粗的红柱 子,台阶上可以支一张大床都到不了边,要是下雨天躺在屋檐下观雨,一定很有意 思;吴妈妈家的狗毛褥子里藏了硬币却总也找不见…… 在父亲简明威严的点拨中我学会了礼貌大方的待人习性,长辈们都夸我懂事聪 明。父亲对我的爱护感动着周围的人,那些对父亲充满尊重的人也都用温情浇润着 我的心。 舅父不像父亲那样总是沉着脸,他年轻快活,比父亲更多一份激情。为了让我 高兴,我的要求他总是百依百从,看舅舅好说话我便多了一份任性。为了好玩,他 抱着我穿过西大街北边又窄又暗的锁巷,进了旁边的德发祥饺子馆我只吃了两个饺 子,出来却又要肉饼,舅舅嫌我太烦只皱眉头,怕看我流泪又不得不答应。 舅舅抱着我爬上建筑屋架的最高层,问我:“高不高?”我问舅:“咱们是不 是在天上?”舅舅指着更高更远的天空说:“你看,那里还有老鹰。” 积木、跳棋、扑克……都是舅舅出差给我带回的礼物。有一次舅舅又要去北京, 临走时问我想要什么,我舍不得让舅舅走,就噘着嘴说:“我想要天安门你又带不 回来。”过了些日子,舅舅终于从北京回来了,进门高兴地说:“春霞,看舅舅给 你把啥带回来了!”我好奇地看着他,他像变魔术似地在衣服的上袋里摸了半天, 取出一张照片,我接过来一看,舅舅的身后果然有个天安门。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