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作坊 第二天早上,我轻装上阵,毅然决然地再次登上了去装订社的路。赵主任见我 又去了,知道我是死心踏地了。这样一个没有文化的善良妇女对我实在是无可奈何, 只好认了,索性坐在我旁边开始教我糊药袋,只见她划浆线刮浆糊,糊得就像挽花 一样轻松,我非常羡慕。我也学着糊了一打,却是既划不开浆线又涂不匀浆糊,手 抓不住散成了一堆,好不容易整到了一块儿,一检查,不是开口就是一个和一个连 成了手风琴,整得我返了半天工。头天让我进屋的那位师傅过来看见了,说:“你 别急,干装订是跟纸打交道,先要摸纸性,摸熟了干起来自然就会顺。” 为了不出废品,我还是继续练习第一天的工序。中午休息时偷偷糊了二百,没 有人盯着,心不慌,效果还不错。下午快下班时,我对面的师傅把糊好的药袋搬过 来检查质量,然后再一打一打用纸条箍成小捆,我也学着跟她一块干,初学起来都 有难度,倒觉得挺新鲜,干的也努力。 我数了数,这里共有十五个人,对面屋的人少,但都比较年轻,有三个三十岁 上下的。其中包括第一天让我进屋的那位师傅,她叫李淑静。 有一天我到对面屋里去看了看,李师傅正在用木棒给药袋砸折痕,还有一位比 她稍显年轻的张文芝师傅也用木棒敲打着专用的凿刀,把药袋刻成糊前的形状。她 们把张师傅的工序叫“开”,把李师傅的工序叫“腰”。另外几个比糊药袋的人年 轻一些的站在案子边配联单。这时我才恍然大悟,所谓装订就是把印刷出来的半成 品加工为成品。 师傅们看我好奇,告诉我印刷装订的种类很多,书本、帐本、联单、公文袋… …药袋是装订活里最不起眼的,才发给我们这些小摊摊干。干装订也需要很多机器, 我们现在没有资金,没有技术力量,也就没有能力接大活难活。听了师傅们的话, 我突然想起了电影《槐树庄》的郭大娘,感觉赵主任是一位很刚强的妇女,但愿她 也能带领我们大家顶着困难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经过几天相处,我了解到这十来个人虽说大多数都没有文化,家庭妇女意识比 较重。但是出于她们勤劳朴实的本质,工作起来都很踏实认真任劳任怨。而且这些 人都有着母亲的胸襟,每当上下班时,年轻的嫌我拿板凳挪着急,主动要背我出出 进进,其余的人急着给我抬车子拿板凳,谁也不愿意把我落下。她们的热心感动着 我,我也尽力用多干活来补偿自己对大家的亏欠,不久彼此之间都产生了好感。 一天下午,坐在我后面的卫师傅给一圈干活的人讲了一个故事,因为听故事, 案边的人显得特别安静,我不知不觉地也跟着听了下去。故事里讲的是一位才女用 生辉的妙语损一个迂腐的秀才,雅趣横生,幽默叠出。我这毛泽东时代的学生还是 第一次接受如此别致的情趣,由于颇感稀奇听得也特别认真,一遍听过,至今还记 得清清楚楚。从卫师傅有条不紊、不紧不慢的讲述过程中,我自愧自己的叙述口才 和文学修养远不如一位家庭妇女。 经过几天的彼此了解,赵主任对我的态度也日趋好转,开始让我跟我对面的马 师傅学看生产通知单、记帐单、算产量。她说:“你克甲姨身体不好,要是万一休 个病假,你就可以顶着干。”那时,公社给它的下属单位每周布置两次政治学习, 自从我上了班这个任务便交给了我,再也不用难为上气不接下气的马师傅了。 我们的“作坊”里到处都是纸,属于易燃物品,为了安全,公社要求晚上得有 人值班。工人们都是家庭妇女,又有一群孩子在拖累,到了晚上谁都脱不开身,再 说那时的贫民家庭,都是几口人盖一床被子,值班的得自带被褥,这对她们也是个 难题。主任无奈,只好天天都替人值班。有一次她见我每天上下班车子出出进进很 不方便,就对我说:“春霞,干脆你就住在单位吧,这样省得每天回家麻烦,也可 以解决我们晚上值班的问题。”听主任一说,我也感到是个两全其美的主意,于是 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正好我有一套住校时用过的卧具可以派上用场。从此周一至 周五我都不回家,周六和周日由赵主任接替,顺势用我的卧具,不用愁被褥问题。 单位虽小,我为自己能得到单位的认可,能为集体出力而自得其乐。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