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走,路就会宽 给人当外工是一件苦差事,没活时十天半个月闲得你会急死;一旦送来一份急 件,十天半个月要让你赶出一大本,又会把你累死。尤其是我这守株待兔的人,一 旦送来活更得唯唯喏喏按人家的要求做。 小妹上大三的那年暑假,文艺路曹师傅给我送来了一份大件,如果能按时完工, 能有上百元的收入。小妹为了能让我安心挣钱,带着蔷蔷去靖远舅舅家避暑,弟媳 妇嫌天气太热,在家里用水不方便,也带着元元回了娘家。家里就剩下我、母亲和 躺在床上的父亲。为了充分利用女儿不在的有效时间,每天一大早就趴在桌子上, 干到中午也舍不得休息一会,晚上还干到十二点。一开始几天还干得挺顺利,到了 第七八天的时候,每到晚上眼和手说啥也配合不到一块,感觉蜡纸上的格子越来越 少,咋写也放不下一个字,眼睛一阵一阵像蒙上了一层云翳,揉一揉感觉舒服点, 写不了两个字就又不行了。这种现象令我的心情特别沉重,考虑到自己今生靠得就 是手和眼,如果眼睛出了问题,今后的日子可咋熬出头! 为了保护眼睛,也为了保证稿件的质量,我在忧虑中有气无力地刻写着最后一 部分。就在这时只见女儿和小妹走进了小院。小妹因为急着看父亲,拎着所有的行 囊直接走进了里屋。女儿也顾不上听我问话急急忙忙往里走。小妹放下手中的东西 只顾跟父亲说话,女儿却迫不及待地从网兜里掏出一个白兰瓜抱出来就往我手里塞, 对我说:“妈妈,这瓜可甜了,我给你拿刀,你快切开吃!”我赶紧拉住女儿的手, 说:“你可不敢去拿刀,等一会儿让奶奶切了大家一块吃。”母亲在一边高兴地笑 着说:“你娃到底还是跟你亲,跟谁连话都顾不得说,先给你抱个瓜。” 我紧紧搂着女儿,用泪水释放出多年来郁积在内心的委屈。女儿用小手轻轻擦 抹着我脸上的眼泪,小心翼翼地问我:“妈妈你咋哭了?是不是刚才我要去拿刀, 惹得你生气了?”面对女儿天真幼稚的小脸我破涕为笑,在她的脸上深深地吻了一 口。女儿这才满意地去回答奶奶的提问。 就在我完工的那天,天气从高温转为闷热,如释重负的我让女儿抱着饭盒去买 了一堆雪糕,分给周围的人每人一支,没等一支雪糕下肚,我竟然肚子痛得闭了气。 母亲看到我的脸煞白吓得慌了手脚,过了一会儿终于缓了过来,还是痛得直不起腰。 我忍着疼痛刻完了手中的最后一板活。休息了几天眼睛有所好转,从那儿以后就落 下了结肠炎的病根,动不动就肚子痛。然而不管生活中有多少痛苦和磨难,只要想 到茁壮成长的女儿和她对我的爱,就会感到无比欣慰。 刻蜡版的活越来越少,我不得不也开始试用打字机,学打字不久的一个蜡月二 十九,五岳庙门的赵师傅拿着一份急件来找我,进门用恳切的语气对我说:“刚才 戏曲剧院送来了一个剧本,说是过了正月十五要参赛,因为急于排练,初八就得把 稿件发给演员,求我想办法帮个忙。这年关之际,我一时到哪儿去找那些打字员! 想来想去,只有找你便当,你就在过年期间给咱辛苦几天。活不多,你挤些时间给 帮个忙,初七一大早我来拿。”我拿过来翻了翻,只有二十几版,是陕北道情,版 面稀稀拉拉的,估计一天打十版一点问题都没有。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就毫不犹豫 地收了下来。年关前后几天忙着过年,我肯定不会去打字,母亲沉不住气一再催我 说:“应人事小,误人事大。早干完了早心安,你赶紧给人家打吧!”我胸有成竹 地说:“急啥!那点活要不了三天保险完工。”母亲尽管催促,我还是初四早上才 坐在打字机前。这一干非同小可,整整打了一天连五六版都没打出来。你猜为啥? 想不到那短短的词句里尽是方言土语,那些怪字别说字盘上,就是字典里都难找到。 害得我一直干到夜里三点,才打了十版,冻得我直打哆嗦才不得不收场。钻进被窝 想借着女儿的身体暖一暖,身上的寒气把女儿逼得也缩成了一团。就这样辛辛苦苦 熬了三天,版面上还空着许多怪字找不见。初七早上赵师傅来取活时我怀着歉意向 他解释,他却满不在乎地说:“你太认真了,那会儿你把难找的字都给他空着,让 他们校对时自己去添就行了,何必要这样辛苦。” 就这样日子久了,几个送活的师傅知道我好说话讲信誉,干活认真负责。只要 有活都愿意给我送。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