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钱也得住间房 我们在社学巷时,虽说也是租房住,但是我们的房东是有教养的人家,而且一 直都没有和我们住过一个院,除了合理收费,没有主客之分。同院所住的人家也都 是地地道道的城市居民,邻里之间相互理解和睦相处。到了边家村,这里的房东都 是无地可种的农民,家家都靠租房赚钱,为了不让房空,什么样的人都敢往里招。 而且越是不三不四的人越不在乎房价的高低,换一个房客涨一次价,房东又何乐而 不为。像我们这些居民户,经济宽余的不多,长住对他们调房租不利,他们倒不见 得欢迎。我们居住的院里除了我家和一户银行职员家,其余都是来去匆匆的客户, 搬家的人出出进进,只要更换房客就有加房租的可能,搞得我们两家惶惶不安。 更烦人的是,我们搬进去不久房东家领来了一只黑贝狗,院子本来就小,那狗 看见生人连扑带咬,吓得我家的亲朋好友没有一个人敢登门,狗拴在院里不是拉就 是尿,把个院子搞得比厕所还恶心。有一天下雨,强强上学时撑伞惊扰得狗咬个不 停,房东家上高中的女儿便开始在屋里骂人。为了免受搬家之苦,面对狗吠人骂我 只能忍气吞声。好在强强急着上学,否则决不甘心受此屈辱。从那以后,房东家的 姐弟俩经常无事生非地跟强强过不去。房东家的儿子和强强同岁,上学却比强强低 一级,有一天放学叫了一帮同学在强强后面用脏话骂了一路,强强从来都没有受过 这种欺辱,回家气得跺着脚哭,我和母亲怕她闹得太凶让房东听见了不高兴,只管 训斥。房东的儿子还恶人先告状,不知给他家人说了些什么,从此便得罪了房东。 我和母亲谨小慎微地奉迎着房东一家,搬家的厄运还是降临在我们祖孙三代的 头上。房东以改建房屋为由向我们下了逐客令。母亲急得团团转,我的心情也更加 沉重。 另租农民房照样没有安稳感,而且不停上涨的房租也让我们难以承受。我们祖 孙三代老弱病残实在没有搬家的能力,每次搬家都得给兄弟姊妹造成额外的麻烦, 今后这居无定所的日子实在让人不堪设想。 为了躲避房东那无情的冷脸,母亲吃了早点就出门去瞎转游。那时我二叔在劳 动南路草扬村过渡房门口的一家电脑公司当会计,母亲没去其他儿女家求援却鬼使 神差地转到了二叔上班的地方。那天是星期日,二叔正好休假,老人无处倾诉自己 的忧愁和无奈,内心更加沮丧,只好怀着满心的迷茫不知所措地坐在店外的台阶上。 往哪儿去?该找谁?谁能帮我们排忧解难?母亲坐在台阶上苦思冥想。已经过了中 午,突然意外中遇见了从过渡房大院走出来的建平哥,他是父亲表妹的儿子。他家 新分到一户楼房,趁着休息和媳妇在家收拾东西准备搬家。两口子忙得顾不上做饭, 出来买饭时正好碰上了母亲。莫名其妙地问母亲道:“妗子,你咋一个人在这儿坐 着?”熟人的出现终于使母亲找到了倾泄的对象,母亲便如此这般地倒出了自己的 苦恼。 建平哥夫妇都在碑林区医院工作,夫妻俩待人热情真诚。我家在社学巷住时, 经常去他们医院看病。嫂子看儿科很有经验,强强小时候有病找她一看准好。哥哥 请母亲去他家坐,走进那一望无际的大院,看到那一排排虽然简陋却整齐有序的平 房,母亲羡慕地说:“要是能住上这房,起码不用看房东的脸!” 嫂子听了母亲的叙述,出于对我家情况的同情,便安慰母亲说:“开发公司就 在医院隔壁,那里的人经常来医院看病。我明天找人问问,争取让你们老少三代能 在这儿租两间房!”听了此话母亲如释重负,回家后兴高采烈地对我说:“这是神 的旨意,是佛家的保佑!” 听了母亲的奇遇记,我也看到了希望。据我所知过渡房是市房地产开发公司专 为搬迁户设置的,没有搬迁手续的可以订合同租赁。公司属于市政府的城市规划局 领导。只要能搬进过渡房,公房总会有个政策尺度,不会枉加褒贬,肆意驱赶,免 得我们一家整天为搬家犯愁。这件事能否办成是关乎到我们一家能否安稳生存的大 事,我暗下决心一定要抓住这次机遇,决不能轻易放过。 不妙的是,那时开发公司已经不轻易办租赁手续,哥哥和嫂子为了我们的事用 尽了心思,费尽了口舌,才算领到了表格,经填写审批后才能有眉目。为了及时得 到消息,配合哥嫂办理成功,需要不断往哥哥家跑。从边家村到过渡房大约有四站 路,坐车得绕很多路,而且哥哥和嫂子只有晚上下班才能在家。在办理过程中,我 让女儿推着我跑了好多趟,为了走捷径,我俩穿西工大校园东西门而过再进过渡房 几乎是一条直线。时值十一月中旬,回家时收了摊的商业街,道上清冷行人稀少, 一派凄凉景象。为了给女儿壮胆,也为了驱走我心中的苦闷,给成功增加一点信心, 我和女儿一块唱着电影《十字街头》里的歌“……没有钱也得吃碗饭,也得住间房, 哪怕老板娘做那怪模样!……贫穷不是从天降,生铁百炼也成钢。只要努力朝前闯, 曙光在远方!”这样以来我们的心情非但不沉重,倒显得格外浪漫。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