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顿挫三:国局的纷乱与动荡 在西方文明的冲击下,华夏文明经受了长期的痛苦,危机重重,复兴契机一再 失去,致使华夏文明在一个多世纪的时间里无法与世界列强争雄,当然更谈不上文 明的延伸。 鸦片战争既是中国重新认识世界的开端,也是华夏文明饱经苦难的开端。内忧 与外患的交织是这一历史阶段的典型特征。 1839~1842 年的鸦片战争是近代中国一系列灾难的肇始。 1856~1860 年的第二次鸦片战争加深了中华灾难的程度。 19 世纪90 年代以后,华夏文明的形势更趋严峻,从1894 年到1905 年10 年间,不算戊戌变法和义和团运动两次国内事件,中国连续遭受四次外国列强的军 事侵略和干涉: 1894~1895 年,中日甲午战争;1897~1898 年,西方列强大规模瓜分中国 狂潮;1900 年,八国联军入侵;1904~1905 年,日俄满洲争夺战。 其中每一次打击对华夏文明的损害都远远超过了鸦片战争。丧权辱国条约接踵 而至,大片领土被割让,数十亿两白银赔款,沿海和内河港口沦为租界,不平等条 约的商埠从1870 年的15 个增至1900 年的40 个,中国沦为几乎所有西方工业 国与日本共管的半殖民地。西方一位远东问题专家仅就上述数次屈辱中的一次曾作 出如下评论: “在世界历史上,没有一个拥有中国十分之一的领土和人口的国家,曾经遭受 过中国1897 年11 月到1898 年5 月这六个月中所遭到的那样一连串的屈辱。我 们不妨补上一句,也没有一个国家在行政上的那些公认弊病的改革方面,在具有很 多优良品质的坚强民族所居住的一块极其富庶的土地上一切资源的组织方面,曾经 表现出这样的无能。”①上述评论中所提到的世界历史上两个“没有”就足以说明 华夏文明的灾难之深重、危机之严重。 不过,这一连串打击中最为深重、也最令人反省的当属甲午战争。那是维新只 有25 年的小小日本国打败了它的文明之母——千年老大的中华帝国。战争后中日 签订的《马关条约》除要求割地赔款之外,还添加了不少新的不平等条款。日本人 从此获得了在中国通商口岸开办工厂和输入机器的权利,也获得了其制造品免征内 地税的权利。而且,根据片面最惠国条款,拥有雄厚经济实力的欧美资本也大规模 地涌入通商口岸,在中国开办工厂,利用中国的廉价劳动力和资源以免除税厘的特 权,给中国民族工业以直接打击。这样,中国就在更完全的意义上受到外国资本的 深入渗透,导致中国经济结构的半殖民地化。这一变化使1895 年继1840 年之后 成为帝国主义侵华史的又一里程碑。 腐朽的清王朝终于在内外交困中崩溃了,帝制在中国历史上解体了,然而在帝 制崩溃后的很长一个时期,中国几乎没有享有过和平与统一。据有人统计,从1912 年至1928 年间,发生在各省之内和各省之间的军阀大战和其他小规模战争共达140 次之多。甚至在北伐战争结束之后,战乱仍持续不断。 1933 年《申报月刊》上有人撰文指出。 ① 马·宓亨利《远东国际关系史》(下),412 页,商务印书馆1975 年版。 “再就内战而言,也以民国以来,迄无宁日。(民国)22 年中,四川战乱四 百余起,(民国)19 年之内战尤为惨毒。即举较近者为例,去岁虽曰国难紧急, 而内战仍极为热闹,广东有二陈之战,山东有刘韩之战,四川有二刘之战,陕西有 杨马之战,贵州有毛王之战。凡此战争,直接间接无不以人民为牺牲品,乱军所至, 鸡犬为罄,炮弹所及,庐墓皆墟。然而中国古朴的人民,20 余年来,惟有长期困 顿于水火之中,宛转于铁蹄之下,吞声饮泣敢怒而不敢言。”百多年的内忧外患使 华夏民众付出了超量的牺牲,使古老文明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涂炭。回首历史,华夏 文明曾遇到数次复兴契机,却因国局的纷乱与动荡而令仁人志士扼腕叹息。 契机一:19 世纪60 年代开始的洋务运动是中国人较大范围首次主动地把视 线投向西方,把向西方学习的理论变为行动。从当时的国内外局势来看,洋务运动 的起步并不算太迟,因为这一时期欧洲大部分国家正忙于自己的工业化,“电工技 术革命”正以新的力量推动现代化的第二次浪潮。从国内形势看,此刻正处于一次 全国性大动乱的平息与恢复时期,对外贸易大都是顺差,正是华夏文明重整旗鼓的 好时机,结果却因封建官僚的争权夺势、相互扯皮,政治体制的保守、僵化,甲午 战争的爆发而毁于一旦。 契机二:1898 年的戊戌变法运动是中国向西方学习而进行的一场维新运动, 维新者力图以日本明治维新之道实现变法图强,使中国成为新型的君主立宪制国家。 与此同时,国际上正掀起一阵阵政治改革浪潮:英国议会改革、美国废奴运动、普 鲁士确立君主立宪制、日本进行了明治维新。就国内而言,连续不断的外来冲击使 中华民族正处于大觉醒的关键时分,变法图存是国内外大势所趋。然而由于维新派 固有的缺陷及保守势力的强大,戊戌变法不幸夭折。 契机三:1911 年10 月10 日,武昌起义拉开了辛亥革命的序幕,革命风暴 摧毁了中国历史最后一个封建帝制王朝,也创建了第一个资产阶级性质的国家政权 ——中华民国,宣告了中国几千年封建帝制的终结,华夏文明赢来了又一次复兴的 契机,但是,随着军阀混战的日趋炽烈,人们梦寐以求的希望又一次破碎了。 契机四:1924 年1 月,有共产党人参加的国民党第一次代表大会召开,国共 实现了第一次合作,国民革命形势蓬勃发展,北洋军阀的反动统治已呈日薄西山之 势,人民再次看到了国家统一、民族振兴的曙光。哪知,以国民革命领袖自居的蒋 介石却悄悄地挥起杀人屠刀,在“宁可错杀一千,决不使一人漏网”的信条指使下, 疯狂镇压共产党人,拉开了中国历史又一次旷日持久的内战之序幕,把刚刚崭露生 机的华夏文明重新推向绝境深渊。 契机五:1945 年9 月2 日,在停泊于东京湾的美国战列舰“密苏里”号上, 日本外相重光葵代表日本天皇和政府与陆军参谋总长梅津美治郎代表帝国大本营在 投降书上签了字。第二次世界大战宣告结束,中国人民历时八年的抗日战争取得了 最后的胜利。对于中国人民来说,这是自鸦片战争以来反侵略战争的第一次重大胜 利,是历史的又一转折点,人民看到了华夏文明又将振兴的希冀。令人齿寒的是, 蒋介石集团并不肯把和平轻易地还给人民,力图以反动暴力维护其独裁统治,发动 了全面内战,二战胜利初期全球大复兴的机遇又在中国人民面前成了世外奇观。 上述一幕幕的景观显示:华夏文明百年巨变走过的路程是多么的艰辛、多么的 曲折。华夏文明遭遇历史上罕见的重重顿挫,危机迭现。但我们并不能由此得出完 全悲观的结论,因为深重的灾难与屈辱并不能压垮龙之脊梁,也不能消蚀凤之肝胆, 更不能瓦解狮之力量。相反,屈辱愈深,忧患意识愈浓,复兴华夏文明的回应愈强 烈,充分显示了华夏文明的深厚精神力量与内在活力,好似一个蕴藏无尽潜力的贮 存库。一位西方评论家认为,任何外国都没有征服过中国;西方列强在印度或其他 地方推行的殖民化经验,在中国从未收到过预期的效果。特别是在本世纪三十、四 十年代中国显示的巨大进步,“没有一个发展中国家能在几乎毫无外援的情况下, 为这样长的战争动员如此庞大的人民与物质资源。”①① 白鲁恂《中国现代化过 程中的权威危机》,见《中国现代化的历程》255 页,台北1983 年版。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