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好时光 夜半偷醉酒 某月13日 拉上窗帘,关死房门,让黑暗泼洒下来。 黑夜对于我来讲,是最好的时光。因为那令人生厌的太阳终于落下去了,月亮 和灯光的光亮毕竟弱得多,感觉也截然不同。太阳若暴躁的莽汉,容易使人烦躁, 甚至使人发疯;而月光似柔美的女子,容易使人安宁、温馨。我甚至想,倘若人世 间只有夜晚没有白昼该是多么好啊!可是,在这美好的时光里,我并没像正常人那 样感觉到太多的快乐,依然痛苦着,只是减少了太阳带来的烦恼,增添了些许宁静。 晚饭过后,按照固定的程序,我继续睡,睡啊睡,可依然睡不着,虽然闭着眼 睛,装出熟睡的样子,发出熟睡的气息。冗长无眠的夜若夏日里燃烧的火焰舔烤着 我孤苦的灵魂,无尽的悲哀与绝望魔鬼般地吞噬着我脆弱的生命。 大约凌晨一点多了,妻儿已经进入了梦乡,妻子打鼾的声音从隔壁传来。我再 也忍耐不住了,轻轻地爬起来,轻轻地拿起鞋子,光着脚,轻轻地掩上门,幽灵似 地飘出门去。尔后穿上鞋子,获得解放似地走下楼去。 住宅小区宽敞的庭院幽深而宁静,白日里繁杂的声响仿佛被黑夜过滤了似的, 沉淀在灰蒙蒙的视野里。偶尔传来汽车的声响,飞一般地自远方飘来,很快地又在 远方消失。绿树与花草掩映在明月的光海里,露出深灰色的身影。多数人家早已息 灯了,只有极少量的家中亮着灯光。那灯光透过窗户,在绿草上撒下几片规则的亮 斑。倘若身体好的时候,这样的情景原本很诗意、很清爽、很美好的,但此时却无 心欣赏。满心里只想着酒的醇香。一想到马上就能喝到酒了,早已麻痹的神经就开 始少有的激动和振奋。目下,似乎也只有酒精才能使我激动、使我振奋。药品的依 赖作用告诉我,药是不能那样长时间吃的,尽管在病中,我仍然清楚如果不断增加 药量将意味着什么。因此,我只好用酒代替。 我发现,酒是一种镇静剂,它似乎可以阻止大脑里面引起我情绪变化的某些化 学物质的产生。一旦醉酒,所有的烦恼与疼痛瞬间即逝,朦朦胧胧的,轻飘飘的, 神仙一般的,如诗如画的……可妻子说,酒对人的伤害更大,你要想死,就喝吧! 的确,她前几天把我领到医院做了各种检查,有好几项指标有问题,医生说这 都和大量饮酒有关系。可失眠的痛苦,使我顾不了这么多,仍然没黑没白的喝,家 中存放的十多瓶高档白酒原本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很短的时间,全让我偷着干光了。 为了不让妻子发现,我仍然把空瓶子放回原处,但酒是没有了。现在只好跑到外面 来喝。 我顺着小区的路往外走着。走一步,似乎身后有个人也跟着走一步;慌忙后看, 什么也没有;再走,感觉依然有个人跟着。这个夜里,天奇怪的阴黑,没有月亮, 风也很小,行人也没了,该是鬼活动的好时候;城里没有坟墓,鬼是游荡的,如游 荡的人。可我不很怕,因为我大约离鬼不甚远了。 刚到大门口,一摸口袋,竟然没有带钱!因出来的匆忙,忘记了带钱包。这可 怎么办,这不是白出来了吗?心中顿时被失望、懊悔充满了。看着门口值班的一位 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办法突然来了。“对不起,你能借给我几块钱吗,我忘了带钱。” 我不好意思地说。“没问题,要多少?”,随着一声爽快的回答,他将钱包从 上衣口袋里摸了出来,并将一张十元的抽了出来。“够吗?”他问。“嗯”,我感 激地点了下头。平日里,虽然我很少和这些人说过话,只是经过大门的时候点下头, 但彼此都认识,知道我是学校的。 我在大街上转悠起来,因天太晚了,能提供酒水的地方大都关门了,好不容易 才碰到一个开着灯的饭馆。门关着,通过玻璃可看清里面的情景,有一位小姐正在 收拾擦洗,吧台边还站立着一个中年男人。我刚推门进去,那男人突然说:“我们 已经关门了,你明天再来吧。”“对不起,我只想喝瓶啤酒,我睡不着觉,是专门 跑来喝酒的。”“宝鸡啤酒行吗?”“行”。他没有再说什么,拿出两瓶宝鸡啤酒, 打开一瓶,放在了我面前。我倒进纸杯,很快地喝了两瓶,自感有几分醉意,便告 辞了。 我摇摇晃晃地摇进了大门,摇进了住宅小区,淡化了烦恼,淡化了疼痛,醉酒 的感觉真好。“要能总这样活着多好啊。”我想。 猛一抬头,月光下,是妻子的身影,她正向我走来。“半夜了,你这是干啥去 了,可把我吓坏了!”“喝酒去了。”等了一会儿,我不快地说。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