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得作家群 立地已成佛 4 月15日 暮色苍茫时分,我提起一把竹椅来窗前小坐,身旁的茶几上正有一杯泡好的浓 茶,散发着沁人的清香。只见一只灵动的鸟儿张开双翅扑棱着飞向已有些朦胧的天 空,转眼不见了踪影。那原本激动的心情便也鸟儿似地飞翔起来。 今天,我收到了西藏自治区作家协会寄来的协会会员证,如此一小小的朱红色 的证件,不过五六厘米见方的尺寸,却在我的心中起了很高的波澜。她仿佛指南针, 指明了我前进的方向;她又似一把火燃起了我生命的火焰。 抑郁症缠身竟一十余载,四经生死,哪成想冰雪消融之际终于见了天日!感谢 太阳,感谢明月,感谢春风,感谢梅花,还要感谢上苍。对,感谢上苍。到了知天 命的当下,方才发见我生来原本就是上苍让来摆弄文字的,应是命运的安排,只是 醒悟得似乎晚了点。事实是这样:儿时,我便喜欢推敲文字,考高小便是因了作文 成绩好才进了公社小学的;到了中学,已有了点写作的感觉了,那时我的周记、作 文,老师给的成绩大多是最高级——甲(共分甲乙丙丁四级),且常在学校展览; 工作多年之后,尤其是抑郁的间隙,我愈来愈感觉我大约很适宜谋划文章,且很有 写作的激情与向往,出版了几本书之后,更加印证了我的感觉。 想来,我这人真的很适合写东西,尤其是带些情感的东西,譬如散文、诗歌、 小说之类。原因是我这人情绪沸点比较低,比别人更容易激动,比较性情化,有点 孩子气的那种,别人以为很寻常的事情,我可能已激动得什么似的,甚至有点疯疯 癫癫。仿佛沸点低的物质,温度稍微高点,便沸腾起来。 写作增加了我的自信,平衡了我的心理,更为重要的是,给我以后的生活寻到 了一个人生的支撑,给我那彷徨的灵魂找到了安托的居所。至于仕途之路,事实说 明,那原本就不属于我,也不应属于我,我这生来就梗直得几乎要命的性格,怎么 说也不适宜从政,从政大约要损毁自我的,如趋炎附势、唯命是从、察言观色、投 其所好这些听起来不甚光鲜的文字,却是官场上获得和提升官位的卫星导航定位系 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且战无不胜的航空母舰。我大约属于那种扛着竹竿过城门只 知道横竿走的傻瓜,活该被挡在城门外。个性的极端正直、敏感、多愁、脆弱、不 懂圆滑、不喜应酬,真的害苦了我。由于此,我在官场上的残败,自是顺理成章的 了。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因揽瓷器活,却无金刚钻,哪有不出乱子的?性格 决定命运,不知道是哪位智者的名言,我真的信服得五体投地。 仕途上败了,我承认,且败得很惨,但或许正因这残败换来了我文化上的成功 (就暂且算作成功吧)。为此,我甚至感谢那些曾经打击过我,陷害过我,侮辱过 我的人们,正因他们的努力,成就了我这位三流的作家。其实,古今中外,能成其 大业的文化人,许多都是经历过苦难的。但凡以文人面目留在历史里的人,大多是 仕途坎坷或者干脆是怎么也进不了官员队伍的大笨蛋。一番的感慨之后,便文人起 来,也只有文人可以做的了。 绝望到了极点,要么死亡,要么重生,死亡我没能成型,那重生便是自然而然 的了。有人说,人的一生若能做成一两件事情,便是成功了。如此地说来,我也似 乎应归入那成功者的行列。一是高级职称的取得,在我们这批没能完成学业的大学 生中间,算是唯一的了,其他同学大多已提前退休,有的至今没能摆脱工人身份。 再是这写作,一下五本书出来,有的已远销国外,在我熟悉得人群中绝无仅有。 书在我眼中,仿佛天边的一抹晚霞,仿佛小草上晶莹的露珠,仿佛村外的一条 小河,仿佛喧嚣中的一个宁静的港湾,仿佛一首唱不厌的情歌。 正因有了如此的感悟,如此的自豪,如此的骄傲,我的心理达到了成年以来未 曾有过的平衡与健康,走上了正常的人的道路。当单位再有什么人事变动之类的意 外之事生发的时候,我的心竟静若处子,仿佛一处枯竭的古海,再也难起涟漪,达 到了人生的一种极致,一种境界,一种佛。 当下,我已无法面对没有文学的生活。于我,文学是一种心灵的导引,是一种 冥冥之中的暗示,是一种人生的高度,更是一种对理想的向往与追求。她不仅使我 心智变得丰盈,那性格也显出几分儒雅出来,独享了一份超凡的崇高和快意。不断 提升自我的渴望,通过文学成为了可能,在阅读与写作之间,思想竟然羽化,跨越 了尘世愈飞愈高,将我半生的愁绪与情愫升华为深邃的认知与领悟。远离了白天的 喧嚣,灯下,一本好书,一部电脑,一杯清茶,看几个小时,随人物沉浮、悲喜; 写几个小时,随情感飞流激荡。几度东方发白,日落星沉。自是心安理得,悠然陶 醉,似水如云般的平静和闲淡,绝无寂寞之感,绝无失落之惑。此刻,呈现在眼前 的不再是病中那堵封闭的围墙,而是一片充满了异彩奇光的世界。那用心灵与情感 的书仿佛精美的珠链,挂在我的胸前,晶莹闪烁,美丽了孤独寂寞的时日。 看来,人生的九九八十一难,少历经一次都难成正果。自感,所有的苦难我均 经历遍了,已经立地成佛。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