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恼的时光 接到丹琳的电话以后,原本已经渐渐沉寂的心事又开始困扰着胡家旺平静的日 子了。一边是美妙的爱情,一边是坚决要斩断这份情缘的利剑,该如何面对呢?不 仅如此,强烈的思念又开始折磨着他,他很想立刻飞到丹琳的身边,拥她入怀。但 是,父亲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渐渐炎热的天气已使他有了患褥疮的迹象。现在家旺 每天更要多为父亲挪动身子,擦洗身子,这是母亲一个人绝对无法单独完成的。还 有,要是赶去看一趟丹琳,来回少说也得几百块,这对现在这个只出没进的家庭来 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家旺觉得自己于心不忍。唉!爱情啊,在这城乡之间,你就 不能像我的思念一样,飞越千山万壑,让我和爱人简单而实在地彼此拥有吗? 日子在恍恍惚惚中度过一天又一天,他渴望再接到丹琳的电话,又觉得害怕听 到她的声音,几次产生给她打电话的念头,又都被自己强压了下去。距离这么遥远, 心爱的声音只会徒增他的思念,那种啃噬人的思念哪!在烦闷中,他学会了抽烟。 开始,烟草味呛得他吭吭地咳,但不久,就觉得它真是个好东西,跟酒一样,能麻 醉你的神经,难怪烟酒是一家啊! 天过早地燥热起来,刚跨进六月,就给人以酷暑当头的感觉。那些与家旺齐着 个头的果树也难以荫住多少清凉了,倒是那些旺盛的杂草,一经锄倒,立马就蔫乎 在地上了,劳动效果出奇地好。不知是天气的原因,还是受心情影响,最近,家旺 干活总是没法提起劲来,感觉山是那么的高,锄头是那么的沉,而那永远没个消停 的活儿是那么枯燥。唉! 现在,明晃晃的太阳顶在他的背上,烧得他透不过气来。他抓下头上那顶发黑 的草帽给自己扇扇热,又眯起眼睛仰头瞧瞧,不由得提起锄头,往一个背阴处走去。 真舒服啊!他靠着阴凉的山背往杂草堆上一坐,闭着眼睛真真切切地舒了一口 气,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了起来。他依然闭眼靠着,让一缕一缕的烟雾从 嘴巴从鼻孔惬意地冒出。 “啪嗒——啪嗒——”一阵䦆头嵌入土地的有节奏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是 谁在这么个大热天刨土呢?他挺起身子顺着声音的方向往右下方望去。就在紧挨着 他家果园的那片稀稀落落的杨梅林中,在离他不远的一个山脚边,一个穿着红袖衫 的女人正一上一下飞舞着䦆头。 是巧枝吗?不知为什么,胡家旺就想到了她,其实,在树木的掩映下,他只是 看到红色的背影随着䦆头一伸一屈,根本看不到她的面目。但他想证实一下,于是, 站起身,往那女人的方向探了几步过去。 果真是她!胡家旺不由几分惊喜。他扯起嗓子,第一次大声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喂,你是巧枝吗?” 那红色的身子转了过来,红扑扑的脸蛋立刻绽开了笑容。 “啊,是家旺叔哪!噢,你来除草吧?” 相隔不过两三丈距离,家旺站在上方,可以清楚地看到几缕浸透了汗水的乱发 巴在那个女人的脸上,被他一喊,她还来不及撩一下呢。 “歇歇吧,够热的!这边凉快!”对着巧枝,家旺朝他背后的向荫处扬扬手, 他觉得这个女人这个时候真不应该再站在烈日之下了。 “是太热了。也好,歇一会儿。”说着,她放下了手中的工具,从山地间一垄 一垄地登了上来。 “这么大热天的,怎么刨起土来了?”巧枝一到跟前,家旺就冒出了刚才的疑 惑。 “最近,其他农活少一些,啥时有空就啥时来刨一点呗,哪讲究得了什么天气 啊!”巧枝把一个油漆斑驳的军用水壶递到家旺面前,“来,喝几口吧。” 家旺还是习惯跟小时候一样,干农活渴了就去喝口山泉水,从没带过什么茶水, 现在,巧枝把她的水壶递了过来,倒让他有几分难为情。 “喝吧,我知道你们男人上山是从不带茶水的。”巧枝用手揩着额头上的汗珠, 在红袖衫的映衬下,通红的脸显得更红了。 “这么大的太阳,你怎么没带顶帽子啊?”望着那玫瑰般红艳的脸,家旺不禁 问道。 “哈,带了,但干活时碍着,又被我扔一边去了。”巧枝捋着散乱的短发,爽 声答道。 他们有一言没一言地搭着。虽然有过几次的接触,但他们还从没有过这么闲坐 聊天的工夫,所以,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有些找不着话儿。 “这是你家的果园吗?”家旺喝了两口茶水,把水壶递给巧枝。 “是啊,整整刨了大半年呢!”望着那些舒展着绿叶的小杨梅树,巧枝的脸上 绽放着喜悦。 这张红扑扑的脸其实就像那些旺盛的杨梅树一样,在灼灼的烈日下,充满倔强 的生命力。她应该也才二十五六岁吧,那微翘的嘴唇,闪动着笑意的眼睛,无不焕 发着青春的魅力。要不是炎炎烈日把她的皮肤镀上了微褐的光泽,她应该是个挺受 看的女人吧。家旺不由想起了他的丹琳,那个常常为了买哪个牌子的防晒霜发愁的 女孩,为了他们的爱情可以赌气离家的女孩,她不也二十五六了吗?两个同龄的女 人,她们的境遇却是如此迥异。丹琳,她可以来到这里,跟他一起在山野之间在烈 日之下劳作吗?家旺的神思游移起来。 “喂,你怎么了?”在蝉音鸣噪的静默中,巧枝望着家旺轻轻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哦,大鹏在外头,你咋不跟着去呢?”家旺转过神来,随意捡了个 话题。 “啊,这个——”巧枝倒好像措手不及,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是顿了一下, 她还是撒开了爽朗的话音。在这个与炎阳相对的阴凉的山坳里,巧枝的娓娓诉说渐 渐拉近了他们的距离。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