刨出一只女人脚 从出生以来的20多年里,刘华山除了近两月出外打工,其余时间一直是居住生 活在这儿的。家乡的每一片土地都留下了他的足迹,每一条大道小路都有他的身影, 每处的街道和院落没有他不熟悉的。安通这地方三面环山,一条平通河像月牙儿似 的湾湾的环绕而过。镇北面一座山峰离场镇最近,有人说山上有座观音院,是菩萨 保佑吉祥平安,是安通的靠山了。刘华山家住街东边的一条山河埝的小桥旁,小桥 两岸柳树成荫,微风一吹,杨柳摇摇摆摆,很像姑娘翩翩起舞。他对自己的家乡和 家园十分的热爱,时常在人前夸耀:“我的家乡美,月儿陪伴水,我的家园美,小 桥杨柳飞,若到我家来,美酒令人醉。” 此刻回家乡,眼看转过山嘴就能相见了,但刘华山的心里却是异常的忐忑不安, 心里像是压上了石板沉甸甸的。他意识到,前两天听到家乡遭受大地震是急迫的想 回家,如今到了家门口,沉重的脚步却是怕回家了。他是清楚的,我不是不想回家, 是太想、太想回家了,只是回家时害怕见到家里遭难的惨景。 转过山嘴,刘华山心里咚咚直跳,朝前一望,往日在这儿见到的风景不在,一 下子显得极其的惊诧:“我的妈呀,安通咋不见呢?这还是安通么?”仔细一观, 三面环山已是剩下了两面环山,其中的西山压在了有观音院的靠山上,显然两座山 棚在了一起,把若大的安通场镇给掩埋了,月牙儿的小河湾被扭曲得成了一个大旋 窝,另一处的低洼地被挤压得升起来成了一个园柱形的土山包,就连救苦救难的观 士音菩萨也没能幸免于难,不仅金身被毁,楼堂殿阁也是垮塌得七零八落,几个和 尚跪拜在大坝里敲木鱼,嘴里阿弥陀佛念经不停……。眼前的这场劫难,令众人惨 不忍睹,使他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心目中的美丽家园?他观望四面的地理环境和 方位,又不得不确认这儿就是安通。只不过是5 。12大地震残害生灵毁灭了安通。 他清楚地记得,两月前出外打工离家上车的那一刻,他想到要出走,就很依恋地深 情地看了家门一眼,向着痴情张望的妻子投去深情的一笑,然后招了招手。当他来 到山嘴边就情不自禁地回过头去向家乡——向这个依山傍水的美丽小镇安通望了又 望,多想让小镇的风景在自己的心目中永留。谁料到,就是这最后的一眼,就是这 最后的一望,竟成了与这美丽家乡,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家园永别。 山形一变,安通被埋,地貌也就使人认不明白了。顿时,刘华山着急得不得了, 他不听马大明说什么抗震救灾指挥部的什么指示和决定,脑子里只是想到父母和马 芳,见人就打听他们的去向和下落,可很多的人都摇头,他就显得更为慌张,就像 一个神智不清醒的疯子在废墟的四处转游,还摸出电话一次又一次的打,打着打着 电就用完。他把手机一揣,扯起他的哭腔就喊:“爸妈,马芳,你们在哪儿呀?” 马大明见刘华山急得发疯,就喊住志愿队的其余几个人吩咐几句,他就留下照 料他。他晓得刘华山的脾气,一旦急昏了头,就会做出傻事的。他考虑了方式方法, 也就不过多的劝慰他,让他自个儿发泄去。他明白,在这个火头上去劝导不仅无济 于事,还会火上浇油的,也就不动声色地跟着他寻找家的方位。找着找着,马大明 就把手一指:“你快看,这是我写的一副对联的半边:勤劳致富奔小康。你见到的 吧?”说着把手又一指:“这么说,你家的位置是……” 顺着马大明的手指,刘华山也就认出家了,但家已被山上滑下来的巨石和泥土 掩埋了。他看着望着心就在打颤:爸妈,芳芳呀!他一步跪下去,用肩把大石头往 起的杠,用手去搬石头扒泥土。手指被扣出了血,血混和着泥土染红了一大片…… 正在这时,一阵急速的跑步声传来。马大明抬头一望,只见一大队解放军急速 地赶来。马大明认得领头的张排长,就走上去说:“这废墟下埋有人,你看这山体 滑下来的地方……” 张排长二话没说,当即下令:“一班随我在这扒土搬石救人,二班、三班继续 搜索。”说着就向几个战士挥手:“马上行动!” 几个战士来到刘华山面前,他就哀求说:“解放军同志,就是这里,我的爱人 父母埋在里面的。” 几个战士就一齐上前,铲的铲土,搬的搬石,救人的速度就快了许多。加之部 队抢救的工具齐全,有铁铲、有钢钎、二锤,还有检测生命的探测器。 救援的人多,大石、巨石被人肩扛手推迅速地被掀开,泥土石块被一铲接一铲 地飞速运走。刘华山虽是没工具,却用双手扒、双手刨。周艳红、毛仁华也是汗流 浃背地搬石运土。刘华山擦一把脸上的汗,边刨土边喊:“爸妈马芳,你们坚持住, 救你们来了,就要被刨开了。” 刨着刨着,搬开了一块石头,刘华山突然刨出了一只脚,他就喊:“这是芳芳 的脚,我认得,快刨呀!” 战士们都把铁铲一扔,全都用手刨或是用小钢钎撬。先是刨松了下面的土,然 后托起上面的水泥板,用断砖支起板,取走碎石或土,不一会儿又刨出了另一只脚。 众人又是一阵的忙碌,渐渐地便显现出了腿部和身躯。这时,刘华山也就急迫的用 手把马芳的腿部摸了摸,猛然心一惊,他就狂叫一声:“我的芳芳呀,你咋就走了 呀!” 周艳红和毛仁华见他悲伤到极点,猜想马芳已死,怕他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 就急忙忙地拉开人。他却一次又一次地扑向死尸。张排长和周艳红、毛仁华拉着劝 着,可他哭得泪人儿似的,“不,我得亲手救出芳芳,她、她不会死的,也许她埋 久了,手脚麻木了,一定是这样的,快救她出来呵!” “老乡,你静一静,救你爱人有我们,你放心,快要救出来了。”张排长满是 泥巴染血红了的手紧紧地握了握刘华山染血色泥巴的手,“你的心情,我理解,救 亲人也是我的职责!” 马大明拍了拍刘华山的背膀:“你累了,歇一歇,别让救出来的马芳看到你难 受。” “不,我不累!”刘华山摆手说:“我没受伤,不算遭难,可我的芳芳遭难苦 啊,我、我要看着把她救出来。” “那,你就……”。张排长把他往旁边的一块石头上一拉:“你就坐这儿,看 我们救你爱人出来,不要添乱了,要不会耽误时间的。” 不一会儿,一个战士喊了一声:“救出来了。”张排长过来拉起刘华山奔跑过 去。 救出来的是一位20多岁的年轻妇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很明显已是死亡。 张排长拉了拉有点发呆的刘华山问:“你看,是你爱人吗?” 刘华山呆愣的目光一扫,当即就昏倒在地。 马大明挤进去一看,不知啥原因,他“汪”的一声就哭了。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