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活到 100多岁?多诱人的目标!谁不想活得长长的呀,长寿一直是我们所追求 的,然而,即使在经济与文化已经相当发达的今天,怎样看待这个问题,怎样看待 生命质量,也是一个没有定论的话题。尽管人类没有动物那么残酷,遗弃老人的行 为也被道德所规范,但是,对衰老者的轻视这种与生俱来的心理,却是动物在进化 过程中为了保证集体的生存与延续的本能体现。 在人类历史的进程中,老龄人口占人口总数的比例一直维持在3%左右,只是本 世纪才出现了老龄人口增多的现象,也只是近几十年其比率才上升到5%~10% 的水 平。目前,全世界60岁以上老年人口有5.5 亿。中国是世界上老年人口最多的国家, 占世界老年人口的1/5 ,占亚洲老年人口的1/2 。而在北京,老年人口已经占到14%! 作为个体,我们都希望自己不仅活得长,而且活得有尊严、有质量。有人说: 我们不仅要“给生命以岁月”,这是指寿命的延长;而且要“给岁月以生命”,即 让长寿仍然具有质量和意义。 ——这确实是美好的愿望,而在人道精神的背后,却是难以抉择的矛盾:一方 面老年人希望活得长,活得健康,一方面人类整体寿命的延长又会对整个社会产生 巨大影响,人口会更多,社会资源会相对减少…… 我想:既然我们有权不被溺死,而且人类文明发展的结果也让我们得到应有的 尊重,那么我们就有权过好日子,在享有尊严和爱的慰籍中走向死亡,而不是经历 漫长的冷漠、孤独和岐视之后,才结束生命。但是,人老了,就要活得明白:我们 这代人不管我们乐意不乐意,我们可能不会、也没有条件再沉溺于“儿孙绕膝”的 天伦之乐了。 有的学者对1285名老年人进行调查,发现54.4% 的老人不希望同子女住在一起, 这也间接地反映老年人不依赖子女养老的心理变化:就算你有心"孝敬"我,我也 不愿意与你( 子女) 在一起生活了,因为两代人之间差距太大了。这年头儿,无论 是年轻人还老年人,谁也不愿意委屈自己了。这表明,在我国,实际上社会养老的 心理基础已经具备,老年人已经能够接受社会养老的现实。 还有一项调查显示,大专以上程度的老人愿意与子女同住者, 仅有四成六, 高 中学历程度的老人愿意与子女同住者, 只有一半。不识字的老人则高达八成二。 根据国内外的研究, 老人对子女依赖程度愈高, 心理健康愈差, 且也愈不快乐。 在今天,享受退休金的老人更愿意独立生活,这样也有更多的自主权。国内外的一 项研究也显示, 老人文化程度越低,对子女的依赖程度愈高, 心理健康愈差, 且愈 不快乐。如果老人经济能独立, 生活能自理, 多数会选择独居。 《中国青年报》2002年6 月29日发表一篇文章,山东大学姜生教授认为,传统 的 “孝道”是建立在小农经济基础上的。传统“孝道”在当代社会面临着四个方 面的不适应:一是窒息了个体的创造力。上一代人为了下一代的未来,承担了过多 的负担,制约了自己对事业的追求。二是导致中国成为“表面上廉价”的传统劳动 力市场。即过去工资中养老保障资金被有意无意地抽掉了,养老仍然由下一代人负 担,使劳动力永远得不到应有的“当下补偿”。三是影响了经济的发展。央行多次 降息,但老百姓8 万亿存款就是“逼”不出来,为什么?还是为了子女教育和将来 的自身生活保障。四是整个社会信用度的降低。传统伦理中的诚信,其适用范围仅 限于家族或某种血缘关系的自然聚落。一旦超出这个范围,道德就面临考验。 他认为:现代伦理应该以“情”和“爱”为中心构建我们的家庭伦理,而把教 育和生活保障社会化。父辈只需对自己的生活负责,对下一代提供精神层面的教育, 物质则由社会提供。 我在采访中发现,中国的老年人生活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相当一批有收入、 经济条件比较好的老年人观念已经转变了,他们更愿意在退休后按照自己的意志安 排生活而不愿与儿女们住在一起,有的跟孩子们明确说明:不带孙子,你们自己的 孩子自己管。 也有一些老年人处于两难中:不想当"保姆"又于心不忍,怕得罪了孩子们; 想出去旅游又苦于囊中羞涩;丧偶再婚又怕别人说"闲话"……还有不少老人仍然 甘心情愿当子女的"保姆",他们每天用于家务劳动时间常常是子女的二倍以上, 买菜、做饭、看孩子已成为不少老年人生活中的" 三步曲" 。 传统的养老观念已经在挣扎中出现裂隙。 一到双休日,许先生老两口就犯起了愁。准确地说,对周末,他们是又盼又怕。 他们有五个孩子,均已成家立业,有的混得还有模有样,有的却混得一塌糊涂。不 过孩子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双休日集中在父母家吃“公共食堂”。 平常的日子,老两口一张桌子、两个椅子就够了,双休日得将两张大方桌对起 来,十几条板凳,才能让全家人坐开。儿子、媳妇、女儿、女婿、孙子、外孙,外 加他们带来的几条京巴、可卡、博美,不到70平米的房间挤得满满当当,真是“热 闹非凡”,孙子们追闹,狗儿们乱窜,像开了锅一样!为孩子们这一顿团圆饭,老 两口得提前两三天就开始准备,周末的一大早就忙活。孩子们来了以后,忙得连话 儿也顾不上说,饭菜上了桌,老俩口还得为小狗们准备吃的,宠物比人还难伺候, 各有各的"特殊情况":有的只吃火腿肠,有的只吃鲜猪肝拌饭,有的甚至只吃肉 不啃骨头……伺候完宠物们再上桌时,已是一片狼藉了,老两口还得赶紧扒几口饭, 再忙于收拾碗筷。每到周末,老两口都累个半死。 南京白下区2002年对600 户老年人口家庭做了一次调查,结果发现,近八成老 人不同程度地遭到子女“揩油”。时下“刮老”现象至少有5 种情形。一是“常回 家吃饭”:已成家立业的子女,在不交伙食费的情况下,常回家吃饭而很少帮父母 做。二是“常回家拿用”:子女家中缺个什么,不用上街花钱买,从父母处拿来就 是。三是“常回家送孩子”:自己家中不请保姆,父母就是不花钱的保姆,常年累 月让老人带孩子的现象也很普遍。四是“常回家要钱”:年轻人赶时髦,今天买这, 明天买那,缺钱就向父母伸手要,从不脸红。五是“常回家派人”:孩子要开家长 会,爷爷奶奶去做“隔代家长”的,亦不乏其人。 非但指不上儿女们给养老,还得给他们做免费保姆。何时是个头儿?往往真到 了老人们做不了免费保姆时,就该"空巢"了! 我时常会反省我们中国人的这种亲情观,它似乎只存在于父母身上,"痴心父 母古来多"真是一针见血啊!是本性使然?还是年龄使然?也许二者都有,可能只 有到了一定的年龄后,我们才会这么重视亲情,到我们懂得亲情的重要时,我们只 有子女而没有父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