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走的美女 1984年中央决定成立讲师团下乡支教,李真被清除出机关到宣化县林子镇去 支教锻炼。在这里他又艳遇青年歌手白玫,她成了他的学生情人。李真将这一段 感情也记录了下来。据李真讲,《桑干河》报曾发表一部短篇小说,这个小说是 以他的经历为素材写的。这部小说描述道: 我又一次到了基层,被分配到一个小镇的文化站。当时,我受领导的委托, 为迎接国庆三十五周年参加赴市调演在全镇物色人才。我第一次见到她。她活泼, 开朗,大方,丝毫没有一般的姑娘在陌生人面前所表露出的羞怯。当有人为我们 作了介绍之后,她竟兴奋地拍着手转了几个圈子,连声说道:" 我要早遇到你就 好了,我要请你当我的老师,你收我这个学生吗?" 我被她的情绪感染了,不禁用关切的口气问:" 你喜欢音乐?""当然啦" , 她嬉皮一笑," 一会儿不唱歌,嗓子就痒痒" ,她一句话让我们都哈哈笑了。笑 声中,文化站扬铭站长对我说道:" 你来教她吧,怎么样?我这个老乡肯定不会 给你丢脸。" 我犹豫了一下,教育工作者的理智告诉我,应该先看看她的嗓子,这是唱歌 的本钱。我建议她先唱一首,算是考试吧。她毫不拘束地唱了两首,我听着、听 着,眼睛发亮,心里叫好。虽然她没有经过任何专业训练,完全是一种自然发声, 但她有一副难得的好嗓子。这是一块没有雕琢的玉,如果好好培养,歌坛会增加 一名优秀的歌手。" 老师,你看行吗?" 唱完后她问到。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接着提醒她说:" 这是一条艰难的路。""再艰难,我也 要走到底。" 她昂着头,坚定地说完,望着窗外花圃里绽开的秋菊不作声了。想 什么呢?也许,她憧憬着美妙的未来…… " 我看就这样!" 扬铭站长说道," 她有决心学,你有才能交,希望你这个 伯乐能培养出一匹千里马。" 但是,不谦虚地说,我爱才,也有点好为人师。面 对这样积极奋进的青年,我难道不应当做一块铺路石吗?我答应了。 直到这时,我才仔细打量了她一眼。光润俊秀的脸庞,石膏雕塑般端庄的鼻 子,线条柔和的细嫩的嘴唇,整个面部流露出一团楚楚动人的天然笑意。令人惋 惜的是,一双单眼使她长长的睫毛下乌黑的眸子减色了许多。可是,人能十全十 美吗?让她向世界歌唱吧! 为了她,我用业余时间,制定了一份完备的辅导计划。她的基础太差,除了 有一副天赋的嗓子和一腔热情,其它的几乎等于零。不过,这样应该说已经可以 了,对一个刚18岁、没有受过正规音乐教育的姑娘,能对她要求些什么呢。 每周三节课,承蒙文化站领导的关怀,晚上七点至九点,那间小小的排练厅 便成了我们的天地。我教她发音、识谱、练声、练唱,教她乐理,教弹钢琴…… 我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知识在一天之内全部灌输给她。毫不客气地说,在那些日 子里,为了她的成长和提高,我所耗费的心血是任何仪器也无法测量出来的。她 呢,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你绝对不会看到她有一丝一毫的灰心、退缩、沉闷。 她总是那么乐观,那么自信,那么坚定,那么执著。有时,我真感到难以理解, 她怎么会有如此坚强的意志和顽强的毅力呢? 我问她。她没有回答,反问我:你说人生是什么?我有些茫然,老实说,这 个问题从来没有在我心中出现过。 " 人生就是追求。" 她接着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只不过是目标的 伟大与渺小、高尚与庸俗之分罢了。为了这种追求,也可以说是理想的诱惑,人 们就要奋斗,为改变自己的境遇和命运进行各种各样的奋斗。" " 那么,你也是为了这种追求而奋斗的?" 望着她渐渐变得严肃的面容,我 又问道。 " 比如说我吧," 她仍旧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下去," 我喜爱音乐,追求事业 上的成功,可是基础差,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比别人多下几倍的功夫。" 说完, 她走到钢琴前,顺手弹出了一个特强音。 " 除了这个,你就没有别的追求吗?" 不知是什么心理的驱使,我产生了一 种想多知道一些她的想法的欲望。也许是这个问题有点突然,她愣了一下,喃喃 说道:" 当然有,在生活上,我……" 说到这里,她停住了。我静等着,好半天, 才听到低低的一句:" 我也希望您能够成功。" 鬼才知道,她怎么冒出这么一句。我不由得抬起头望了她一眼,她正用一种 异样的目光定定地望着我……这决不是我的错觉,她从来没有这样看过我。尽管 她带着明显的掩饰迅速扭过头去,我依然看见她脸色泛红,神情有些慌了,那秋 水一样的眸子里似乎隐藏着什么。想到她前边没有说完的话,我心中怦然一动, 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 刹那间,我们都沉默了。遵循着孟老先生" 男女授受不亲" 的至嘱,平时, 在镇上我总是尽量避免和女同志交往,以免在传统观念的俗流中,再遭到被别人 指脊梁骨的命运。然而,生活自有它的逻辑;人,也有自己的感情。和她结识之 后,虽然我严格地同她保持师生关系,可是,不知不觉中,我的心情发生了微妙 的变化,渐渐地,我…… " 李老师," 一声轻轻的呼唤打断了我的思路," 噢……我该回去了。" 说 着,她站起身。此刻,我想留她再坐一会儿,看看表,已经深夜十一点了。我只 是机械地点点头,接着,是鞋底磕碰水泥地面发出的清脆而有节奏的声音。默默 地望着她走出屋门,默默地望着她消失在夜幕中的身影,蓦地,一种惘然若失的 感觉袭上我的心头…… 一年以后,全市举行职工业余文艺演出,她登台演出,那圆润的女中音震动 了我们这个小小的城市。当她被评为最佳歌手上台去领奖时,我看见,她眼里溢 满晶莹的泪水。 心灵的交流是如此和谐,艺术的追求是如此的默契,不管鸟的翅膀多么完美, 如果它不凭借空气,就永远不能高飞到天空。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送她回宿舍。本来想听听她的想法,谁知她竟一言不发, 只是低下头默默地走着。那神情倒像一个意志坚强的人遭到失败的打击之后在沉 思。 " 你陶醉了?" 终于,我忍受不了这种难耐的寂寞,想用这句话刺激她一下。 她站住了,手拽垂柳的一根枝条,望着伸向远方的大街,好一会儿,才轻轻地说 道:" 你也认为,这就算成功?" " 总可以说是成功的开始吧!" " 为什么不可以说是失败的开始呢?" " 那句话不属于你。" 她深深地看我一眼:" 感谢你真诚的信任和期望。" 语言和目光同样平静而 深沉," 说起来真有些可笑,以前,每次看节目时我都想,要是有一天能站到舞 台上,用自己的歌声换来一片掌声,就算没白活了。" " 现在呢?" 我故意把替她拿着的奖牌换了一下位置。她看着我的动作,笑 了笑," 现在我明白了,事业的追求是无止境的。" 说着,她从我手中拿过奖牌, " 荣誉也是一面镜子,只不过,它只照出一个人过去光辉的一面,而我们,还有 长长的未来。" 我默然了,还说什么呢。祝贺、提醒、鼓励、告诫,我想说的一切,此刻都 已经失去意义。 时刻都感到自己不足,有这种美德的人才能够永远进步。我决定,推荐她到 省歌舞团去。 " 真的?行吗?" 她的眼中闪过一束欣喜与急切盼望交织的目光。 我点点头:" 省歌舞团正要招收年轻演员,你准备一下,要考试的。" 一个月之后,她被录取了。不难想象,兴奋之情是怎样充盈着我们的心。对 于她,这是人生道路上的一个转折点。而我,兴奋之中诞生的一种分割前的依恋 之情。随着行期渐渐临近,又增加了一股莫名的惆怅。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 心头。说实话,我希望她有所作为,却又不愿意离开她。我想对她表白,却又没 有勇气。唉,人生,感情!时刻计算着分离的日子,我倒希望她早早去报到。这 样,也许我的心情能早一点安静下来。 事也凑巧,我的一篇报道获得了好新闻奖。接到通知后我立即到宣传部参加 授奖大会,这个小小的成功使我的心得到了一点小小的抚慰。我没有赶上送她, 回来之后,只看到她留给我的一张照片和一份叠成燕子形的信。相,照得很美, 像平常的她,清淡、自然;信,写得很短,像她平常的话,跳跃性很强。 " 我不喜欢照相,这次,是特意为了你,李老师。这个形象,只有你能看到。 您喜爱的罗曼·罗兰说过:生命的节奏是爱。爱我们的事业,爱我们心中的人… …他们都是永恒的,等着你,及你再次成功的消息。" 即使汇集世界上的全部语言,也描述不出我当时的感情。晚上我为她写了一 封长长的信。但是,激情的潮水冲击着我,使我不能自禁。河水流,泪水流,官 厅峡口几回头,两岸青山送玫行,一行绿树随左右。河水流,难分手,相思红叶 梦中留,待到香山红叶时,举起双手迎归吾。 柔情蜜语,在扉页里能深藏多少往事,将思念藏在未知的重逢里,浪漫的牵 情,像阵风缓缓吹过,像白云轻轻飘过,是风的迷感让心充满了温柔,眼眸中是 我的等候,迷乱在你的心头。 第二天,我把信寄给了她。 文字语言,恐怕是解决人们难以为情的最有效的办法之一。她走后的第二封 信中,我们就互相表白了。此后,那装着情思、装着鼓励、装着交流学问的信, 便成了我们爱情的纽带。 她的语言永远是那么热烈,热烈的让人心中发烫。她希望我努力,希望我多 出作品,希望我不要甘于默默无闻,希望我入党、提干,希望我能够获得更大的 成功……我理解她的心情,遗憾的是,我没能按照她的希望去做。在将近两年时 间的支教、回机关里,我把自己的全部精力和时间都用在学习和工作上。我用自 己有限的能力,为这个小镇培养了一批批群众文化骨干。就这样,我没有再写出 好新闻,没创作出一首歌曲,也没有仕途进步。于是,就像一些小说中写的那样, 她的来信渐渐少了,语言中出现了失望和抱怨的情绪。我解释、我说明,我引用 鲁迅关于天才和泥土关系的论述希望她能理解我,然而,没有任何作用。最后, 我收到一份短短的信,只有一句话:" 我完全失望了。" 忠实于爱情,这是值得 我们仿效的,我鄙视那些喜新厌旧的薄情郎,我决心为自己爱情谱一首忠字歌。 忠贞的爱情只能有一次,而她却辜负了我,我的一腔深情岂不是付诸东流吗? 我却仍在希望,但一切无可挽回,我们的爱情在这里画上了句号。 -------- 寒烟翠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