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节 成吉思汗之死 宁夏城被攻力竭,唐兀主亦鲁忽不儿罕,即蒙古人称之为失都儿忽而中文名字 为李睍的(按:格鲁塞这里作夏季睍HiaLiHien ),遣使请降。“他仅请宽限一个 月献城。”这是否因为听说成吉思汗病重而企图迁延时间呢? 果然,成吉思汗似乎没有医治好他在去年坠马时候的创伤,日渐不支。夏今已 届,暑热使他不安,他往南方寻觅凉爽地方至于清水河和龙德县的多山地区,在现 今平凉的西北(按:《元史》作清水县西江)。自觉病危,他召所钟爱的二子窝阔 台和拖雷前来,听受遗命。志费尼和拉施特都有如下报道。 他对两子说:“我的儿子们,我自觉死期已近。赖天之助,我为你们征服了一 个如此辽阔广大的帝国,自其中央达子边陲,须一年的行程。你们如欲保守这个帝 国,就要长相团结,行动一致以御一切敌人。你们要共同提高你们部下的利益。你 们中间必须有一个人据有帝位。窝阔台将为我的继承人。我死后不要违背我这个选 择,察合台不在这里,可不要由他引起纷争。”长子拙赤没有提到,是有原因的。 在他咸海北方草原的封地深处,拙赤负气和暧昧不明的态度,使人怀疑他因为私生 子问题被摈于继承之外而心怀不满,想要谋反。1226 年之际成吉思汗竟想派兵惩 罚他,到后来人们才知道拙赤实因病不能来,拙赤大约死于1227 年2 月。比他父 亲先死六个月。根据《元史》,成吉思汗于1227 年8 月18 日,在平谅之西的清 水和龙德附近的避暑营盘中溘然长逝。依照伯希和提出的日期计算法,死时年龄只 不过刚刚六十岁。 根据《元史》,成吉思汗临终将彻底击败金人的计划指示他的左右。他说: “金精兵在潼关,南据连山,北限大河,难以遽破。若假道于宋,宋金世仇,必然 许我。则下兵唐邓,宜捣大梁。金急,必征兵潼关。然以数万之众,千里赴援,人 马疲敝,虽至弗能战,破之必矣。”这个计划就是窝阔台和拖雷于1231 年至1232 年之间的冬季中所实际执行的,窝阔台由北方进攻黄河防线,进兵潼关前面的河中 (博州),而拖雷引军穿过河南南部,作了一个大规模的迂回抄袭,蒙古人由此攻 人金人的后方,结果完全成功。如此说来,这个胜利似是成吉思汗本人的战略于身 后得到成功。(参阅本书第235 页) 宁夏的陷落和唐兀国家的灭亡也是成吉思汗的身后胜利。《秘史》告诉我们, 当唐兀国王不儿罕或失都儿忽来交割城池的时候,他献给成吉思汗的金佛、金碗碟、 童男少女、马匹和骆驼,依照蒙古的礼节都是九数。但是,同一史源说,成吉思汗 只许他在门外朝见。随后成吉思汗命他的亲信脱栾扯儿必亲手将失都儿忽杀死。事 实上,唐兀国王来投降时候,成吉思汗应该是早已死了,有如志费尼所说而拉施特 照述的,成吉思汗命人在他死后秘不发丧,正是为了不让围城中人胆壮。无疑他在 未死之前命脱栾扯儿必于拿获唐兀国王时候就要杀死他。依照《秘史》,成吉思汗 临终对于脱栾扯儿必特别表示感谢,因为他于前一年曾进忠告:“我在阿儿不合坠 马之后,脱栾,你提出了爱护我身体的话。我没有听从,因为愤恨敌人的傲慢言语, 出兵至此……长生天赐我气力,报了仇恨……。唐兀不儿罕献给我的:宫帐、金杯、 金器皿,我都给你……”由此可见,成吉思汗似乎意识到,他在这种身体的情况之 下进行战争,是有意戕杀自己。“失都儿忽”要对他的死负责任。惩罚他是理所应 当的。 结果做到了。这个唐兀人的末主和他的许多人民,断头而死——献祭品于成吉 思汗的遗体时候,遵照他的遗嘱,必须说,他的仇已报,唐兀人已被诛灭: “当我饮食时候,必须说,斩草除根,灭尽西夏人!”然而西夏人并没有完全 被杀,因为俘虏当中就有一大批人被分给也遂,她在这次出征时候陪伴着成吉思汗。 丧葬的仪仗队于是首途往蒙古。志费尼和拉施特证实,从甘肃到客鲁涟河的路 上,蒙古人将所有遇见的人都杀死,为的是使汗的逝世消息,在一切必要布置还没 有做好以前,不会传播出去。 尸体到达客鲁涟河源附近的大斡耳朵时候,才将死讯公开。陆续陈尸于死者的 诸主要后妃帐幕之中,各亲王和各统兵将领都允准进帐表示哀悼。诸将统兵在外者 有的须三个月路程才能来到客鲁涟河,所以这个“哀悼”需要很长期间。哀悼结束, 葬成吉恩汗于他自己所选择的地点,靠近不儿罕山与斡难河、客鲁涟河和土拉河的 河源。“有一天在这里狩猎,成吉思汗休息于一棵孤立的大树之下,默思一时,宜 称将来欲葬此地。”葬后任青草丛生坟上,无从辨别其准确地位。 这是史书的记载。但是蒙古的口传故事,在四个世纪之后首先由《阿勒坛一帖 卜赤》(约在1604 年编),继由《萨囊彻辰书》(约在1662 年)采集,在细节 上又丰富了许多。合汗的尸体,以车载赴出生地方。在民众悲哭声中,一个蒙古将 军,在《阿勒坛一帖卜赤》中称之为克勒古台而《萨囊彻辰书》称之为吉鲁根巴图 尔的,呼唤死者说:“我君其如鹰飏而高飞乎? 我君岂以长辈污秽而升迁乎?我君果遗弃妻子乎?我君果抛置仆从乎?我君如 鹰鹘之搏击而去乎,我君如纤草之因风飘荡乎?我君享年六十六岁,岂临涖九色人 等而逍遥以往乎?”《萨囊彻辰书》中接着说,在这种哀悼声中,车子开始移动, 然而车轮忽然陷入泥淖。就是用最强壮的马和在场群众的努力,要想举之出于泥淖, 竟不可能;车子不能前进一步。于是吉鲁根巴图尔再呼成吉思汗的灵魂说: “永承天命,生此人主,今遗弃大统及仆从人等,圣主(博格达)其超生长往 乎?君原配之福晋,所治之统驭,所立之政事,所都之国邑,俱在彼处。 天命之福晋,金阙殿宇,纯备之制统,收集之人众,与习居之地,沐浴之水, 统属仆从,蒙古人等九乌尔鲁克(指部下)众官员等,游牧之鄂嫩(斡难河)德里 衮布勒塔干(迭里温孛勒答黑)等处。枣骝马鬃所制之神位(指大纛之神),聚积 各种适意中节之鼓、铜锣、画角、唢呐、金亭,登基之克鲁伦(客鲁涟)地方,亦 在彼处。发祥之先,所遇之布尔德福晋(李尔帖夫人)哈屯,有福之布尔噶图汗, 所宠眷之博郭尔济(博尔术)、莫和赉(木华黎)二人,并极盛之政统,亦在彼处。 蒙神幸遇之和兰(忽兰)哈屯福晋,及胡笳、胡琴诸般乐器,汗之德美济苏济苏凯 二福晋(指也遂和也速千)并金亭华屋,亦在彼处。岂以哈尔固纳汗山融暖,以唐 古特(唐兀)人等众多,以怀蓄恶念之古尔伯勒津郭斡哈屯美丽,反将昔日之属众 蒙古等弃掷乎?今万金之躯虽不能保,但请将如宝玉灵奇之枢,使大福晋布尔德 (孛儿帖)哈屯一见,以慰属众之望。”说过上述的话之后,一直不动的车子活动 起来了,取途前往斡难河和客鲁涟河的草原。(《萨囊彻辰书》,107 —108 ) 成吉思汗之死将要提出若干严重问题,这是一些涉及到游牧征服者如何适应远 东和上亚细亚的定居生活的问题,但是在他死后约三十年之后一切人方能明瞭这些 问题的严重性。关于这些问题,就是成吉思汗本人也只能有模糊的意识。而他关于 这种情形的概念还是单纯游牧人的本色。拉施特所提到的例子可以为证。这位波斯 史家说,成吉思汗有一天问忠心耿耿的博尔术,照他的意见,人生何事为最快乐, 博尔术答道:“春天骑骏马,擎鹰鹘在手,看它搏取猎物。”成吉思汗再问博尔忽 和其它那颜,所说相同。于是成吉思汗说:“不然,人生最快乐的事是战胜敌人, 追逐他们,抢夺他们所有的东西,看他们所亲爱的人以泪洗面,骑他们的马,臂挟 他们的妻女。”这是自从十五个世纪以来——如果可以这样说——一切匈人游牧部 落的首领们的“理想”,他们驰骋于文明地方的边沿,从中国的长城至于多淄河。 但是成吉思汗本人隐约地意识到,他的继承人们一且居住在金国皇帝或伊斯兰 教算端的宫殿里面,不可能保留这种原始的概念。他预先为此感叹而流露出伤感的 情绪,这也见于《拉施特书》记载。这位波斯史家记述成吉思汗的话说:“我的子 孙们将穿绣金的衣,食佳肴,乘骏马,拥美妇,而不想这些享受是什么人给他们的。”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