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李普曼文章写得漂亮,装束打扮也极为考究。这与那些衣着随便,整天忙忙碌 碌的记者、编辑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刚来《世界报》不久的一天,李普曼身穿细条 纹西装,头戴圆顶硬礼帽,拿着手杖,从位于《世界报》金圆顶大厦最顶层的办公 室,来到了地方新闻编辑部。正在忙着的编辑詹姆斯·巴雷特,还以为这人是《世 界报》刚雇来的当信差的失业者之一。巴雷特对他大声嚷道:“坐下等着。过一会 儿我就给你装好信封。”这个人用疑惑的眼光看着巴雷特,他那双淡褐色的大眼睛 比往常瞪得稍稍大了一些。他说:“对不起,我是沃尔特·李普曼。我想问问你关 于住房分析的那篇文章。”詹姆斯·巴雷特自嘲地笑了起来,算是对新同事表示歉 意。 李普曼最初是满腔热忱地投入《世界报》的工作的,差不多每天都要写一篇重 要的社论,还要编辑他手下工作人员的稿件。在李普曼的主持下,《世界报》的社 论调子变得不那么刺激了,而是更为理智,在观点上的差别更为细微了。 然而,李普曼在《世界报》干了还不到十年,它就陷入了巨大的困境,读者数 量下降,广告收入赶不上报纸成本的提高,发行量跌到了只及它的竞争对手《纽约 时报》的一半。 当初,约瑟夫·普利策接手改造《世界报》时,强调了报纸的趣味性和刺激性, 在同黄色小报赫斯特报系的惨烈竞争中,与对手一起流入了低俗。拉尔夫有着再造 和提升《世界报》的强烈愿望,但他不知从何下手,缺乏一种宏观和通盘的考虑。 他让阳春白雪的李普曼的社论版和低俗色情的社会新闻共同出现在报纸上,这种尴 尬是任何明眼人都清楚明白的。《世界报》的社论版编辑詹姆斯·凯恩评论道,《 世界报》的问题在于,它的“社论版是写给知识分子看的,体育版是写给球迷看的, 星期天增刊的对象是智能低下的人,但还有二十多种东西似乎不是针对任何人的”。 李普曼也不断地向斯沃普抱怨新闻的报道面过窄,并且在报道中存在着明显的 偏见。他给这位《世界报》新闻编辑写了不少便笺,阐明他自己的观点。李普曼说 :“从公共政策的意义上讲,我从未发现我自己与《世界报》的老传统互相矛盾。” 问题在于黄色小报抢走了使《世界报》出名的黄色新闻。李普曼认为,《世界报》 不应该抱着黄色新闻不放,而应该向健康的方向发展。他解释说:“我认为,我们 应该做的是使《世界报》赢得《纽约时报》潜在的读者中的精华。为了达到这一目 的,我们社论版的质量必须优于《纽约时报》,而我的确认为,我们的社论版胜过 了《纽约时报》。”《世界报》其实是在新闻版上打了败仗,跌了跟头。它“力图 使所有的人都满意……它打算像赫斯特的报纸那样低级下流,像《纽约时报》那样 准确客观,像老的《晚邮报》那样有教养”。这显然是一个不可揉合的报纸大杂烩。 1931年2 月,拉尔夫兄弟卖掉了《世界报》。约瑟夫·普利策在他的遗嘱中禁 止出卖《世界报》,并希望它永远办下去。他的不肖儿子们在他逝世不足二十年时, 就将这份家业败坏殆尽。李普曼对《世界报》的没落怀着解脱和遗憾的复杂心情。 就在《世界报》快要倒台的时候,他发表了一次讲话,提出了新闻学中反英国金融 家格雷沙姆“劣币驱逐良币”定理的理论。他认为,一份优秀的报纸最终会挤垮一 份拙劣的报纸。李普曼回顾了报纸发展史,指出了报纸是怎样通过寻找商业资助人 和迎合大众的兴趣而摆脱了政府的控制。李普曼坚持说,读者最终会对耸人听闻的 东西感到厌烦,当他们成熟时,他们希望报纸“越来越严肃,越来越少耸人听闻的 东西,越来越可靠和全面”。一份老是重复陈词滥调的报纸会逐渐衰败。一份报纸 要想成功,“它的上层必须不那么专横,下层不那么庸俗”。 就在拉尔夫·普利策卖掉《世界报》的当天上午,李普曼接到了纽约《先驱论 坛报》发行人奥格登·里德的妻子海伦打来的电话。海伦说:“沃尔特,我们非常 想与你商量一些事情。你来世纪俱乐部和奥格登一起吃午饭好吗?”于是,他们在 这个云集着作家、艺术家的典雅俱乐部里见面了。正当李普曼小心翼翼地用冰块调 制伏特加时,奥格登开门见山地提出了他的建议。他说:“《世界报》大势已去, 但还是可以做些事情来挽救它的社论版,必须拯救你为社论版树立的风格。因此… …”里德故意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海伦和我有个想法,那就是,你到《先驱论 坛报》来为我们写署名社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