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别了法兰西——拿破仑之死 1814 年4 月6 日早晨,法国皇帝拿破仑命令召集元帅,他说:“我同意退位。 我屈从我的命运,你们也屈从你们的命运。但是我们不是为安宁而诞生的一代人。 1814 年4 月11 日,即退位五天之后,当拿破仑已经在枫丹白露宫中整装待 发,前往厄尔巴岛的时候,他与这些日子来很多时间都陪伴着他的科兰古道别,然 后走进自己的房间。正如后来所知道的,他拿出一个装满鸦片溶液的小瓶子,并且 把里面装的鸦片溶液一饮而尽。 痛苦的折磨开始了。科兰古觉得情况不妙,拿破仑请求不要去叫任何人,甚至 愤怒地命令他不准这样做。痉挛的发作十分强烈,科兰古终于跑出了房间,叫醒了 医生,医生看见桌上放着一个小瓶子,马上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拿破仑开始抱怨毒药的药性不强或者是毒性减弱了,于是命令式地要求医生马 上再给他一些鸦片。 拿破仑的痛苦继续了几小时,因为他拒绝服解毒剂。他坚决要求不让任何人知 道所发生的事情:“要死去是多么困难啊!而在战场上死去是多么容易啊!为什么 我没有在奥布河岸的阿尔西被打死!”——他在剧烈的抽搐中说出了这几句话。 毒药并未起到致命的作用,而拿破仑从此以后也再没有作自杀的尝试,再也没 有想起自己的自杀。 1814 年4 月20 日,准备工作结束了。为拿破仑、他的人数不多的随从以及 要陪送他到厄尔巴岛去的同盟国委员们准备的马车,已经停在官门口了。 拿破仑想同自己的近卫部队告别。近卫部队在官中的正庭中列队,前面站着老 卫队和军官、将军们,后面站着新卫队。当皇帝出来的时候,士兵们举枪敬礼,旗 手把老卫队的旗帜放到拿破台的脚前。 后来,英国的报纸这样描述这一天:“世界历史上最庄严的英勇的史诗结束了 ——他告别了自己的近卫部队。”但是,从1793 年12 月在土伦开始的二十年来 的史诗,实际上1814 年4 月在枫丹白露根本还没有结束。 拿破仑论定还要震惊世界,而二十年来使世界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到吃惊的正是 拿破仑。 不容争辩,拿破仑在初到厄尔巴岛的时候,没有任何计划,他认为自己的政治 生命结束了,并且打算按照自己曾说过的那样,来写自己的统治的历史。他是十分 平静安宁的。他于1814 年5 月3 日到达厄尔巴岛。现在,他在孤岛之上了,在陌 生的和平居民的中间,这些居民怀着十分崇敬的心情来迎接自己的新的统治者。 拿破仑熟悉了自己的领地,接见居民,发布命令,似乎要长翎安顿下来了。时 常有亲戚去看他,他的母亲列蒂契娅和他的妹妹波林娜·博尔盖泽公爵夫人都去过。 瓦菜夫斯基伯爵夫人也会过, 1807 年拿破仑在波兰时同她有过很亲密的关系,她 一生中始终都爱着他。拿破仑的妻子玛丽亚·路易莎和小儿子没有去,因为她的父 亲奥皇不放她去,并且她本人也不急于想去看自己的丈夫。 拿破仑曾经十分热爱过、后来又抛弃了的第一个妻子也没有到他那里去。约瑟 芬是1814 年5 日29 日拿破仑到了厄尔巴岛几星期以后在巴黎附近的马尔梅松官 中死去的。拿破仑听到这个消息后,接连好几天都闷闷不乐,沉默不语。 他到厄尔巴岛后的头几个月是十分平静和单调的。他没有在任何人的面前、在 任何事情上流露出自己内心的感受。他往往几个钟头沉浸在深思之中。 看来,从1814 年的秋天,特别是11 月、12 月起,拿破仑就注意地听取一 切有关法国和当时刚开始的维也纳会议的报告。这些消息清楚地表明,复辟了的波 旁王族及其周围的人的所作所为,比预料的情况更加轻率,更加荒唐。 1814 年12 月,拿破仑在波尔托费拉约(厄尔巴岛上的主要城市)自己宫殿 附近散步的时候,突然在一个站岗的掷弹兵面前停下来。他是老近卫军的一个营里 的兵士,得到同盟国的允许到厄尔巴岛来跟随皇帝的。“喂,老发牢骚的,你在这 里不感觉无聊吗?”——“不,皇帝,不过我也不觉得十分有趣。”拿破仑把一个 金币塞到他手里,在走开的时候低着嗓子说:“不会永远这样继续下去的。”1815 年3 月7 日晚上,维也纳的皇宫中正举行舞会,这是奥皇为招待欧洲各国的君主和 代表而举行的,突然,当舞会正在欢乐的高潮时,客人们看见弗兰茨皇帝周围有些 骚动:面色苍白的、受惊过度的大臣们急急忙忙地从正门的阶梯上跑下来,造成了 这么一个印象:似乎宫中突然失火了。转瞬之间,宫中的各个大厅中都传遍了一个 令人难以相信的消息,使到会的人立即惊慌失措地停止了舞会;刚刚到来的信使带 来的消息说,拿破仑离开了厄尔巴岛,已经在法国登陆,并且赤手空拳地直奔巴黎。 还在1815 年2 月初拿破仑就开始决定国法国,恢复帝国。他从来也没有对谁 说过他的这个决定。也许,只是在1814 年年底和1815 年1 月,他心中的这个信 念成熟了:整个军队而不只是他的近卫军仍然像以前一样地对待他,在这个时候他 的母亲列蒂契娅来看他。他的母亲是一个聪明、坚定、勇敢的妇女,在自己家庭成 员中拿破仑最尊敬她。他把自己最初的决定告诉母亲。他对她说:“我不能死在这 个小岛上,也不能把自己的事业结束在安宁中,这是我所不应受的。军队在期待我。 一切都促使我产主这样的希望:军队一看见我,就赶快投奔到我这里来。当然,我 会碰见忠于波旁王朝的军官,他们会制止军队的发动,那时我在几个钟头之内就会 死去。这种结束比住在这个小岛上好得多……我希望出发,并且再一次尝试得到幸 福。妈妈,你的意见如何?”列蒂契娅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大大震动了,以致不能马 上回答: “让我暂时做一个母亲吧,我过一会儿再回答你。”经过长久的沉默以后她回 答说:“出发吧,我的儿子,遵循着你的使命。也许,你会遭到失败而马上丧失你 的生命。但是你不能留在这里,我看到这种情况感到十分悲哀。我们希望,在这么 多次战斗中都保佑你的上帝再一次保佑你。”她说完这些话就紧紧抱住自己的儿子。 一切准备工作都是十分秘密地进行的。拿破仑命令自己的三位将军在2 月26 日把一切准备就绪。这一天下午在波尔托费拉约城,一百名士兵突然全副武装向港 口开去,并且登上了小船。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他们上船,准备开到什么地方去, 事先没有告诉他们任何一句话,当然,在上船以前他们已经猜到了。并且当皇帝在 三位将军和老卫队的若干军官的倍伴下出现在港口的时候,他们欢欣若狂地向皇帝 致敬。 拿破仑的母亲大哭不已,与自己的儿子告别。 士兵、军官、将军和拿破仑在小船上各就各位,在夜晚7 点钟,小船队一路顺 风地开往北方。 1815 年3 月1 日凌晨3 点钟,小般队靠拢法国海岸,停在离昂蒂布海角不远 的港口儒安;皇帝上了岸,并且马上下令开始登陆。奔跑的海关卫兵看见拿破仑, 就脱帽向他大声致敬。他毫不停留地继续前进,经过色尔隆村,经过迪涅和加普, 向格勒诺布尔前进。 3 月7 日早晨,拿破仑到了拉米尔村。拿破仑从望远镜里长久地观看派来对付 他的军队。然后他命令自己的士兵左手持枪,枪口朝下。“前进!”——他下命令, 并且冒着用来对付他的王室军队的前锋营的烟火,领头向前走去。 这个营的营长看看自己的士兵,找着警卫队指挥官的副官,指着自己的士兵对 他说道:“我该做什么呢?你看看他们吧,他们面色苍白,象死人一样,只要一想 到必须打死这个人就全身颤抖。”他命令全营撤退,但是没有来得及。拿破仑命令 自己的五十名骑兵阻止准备撤退的营队。骑兵们大叫: “朋友们,不要开枪,这是皇帝!”营队停留下来了。于是拿破仑一直走到士 兵面前,士兵们端着枪呆住不动了,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个以坚定的步子向他们走近 的穿着灰上衣、戴着三角帽的人。“第五团的士兵!”皇帝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发出 了声音,“你们看出是我吗?”“是的,是的,是的!”——队伍中叫起来了。拿 破仑解开上衣,露出胸脯。“你们当中谁想打死自己的皇帝?那就开枪吧!”目击 者至死都不能忘记士兵们怎样打乱了队形,蜂涌着奔向拿破仑,并发出雷鸣般的欢 呼声。 士兵们紧紧把他包围起来,吻他的手,吻他的膝,高兴得哭起来了,像是群众 性的癫狂症在发作。 所有派来保卫格勒诺布尔的军队,都一团一团地跑到拿破仑那边去了。 一大群、一大群的农民(据目击者计算有三四千人)跟在拿破仑和他的军队的 后面,他们沿路向他聚拢,伴送他从一个村庄到另一个村庄,并且在每一个新的地 点都换成了新的人群,一群农民似乎把他交给了另外一群农民,送给他军需用品, 给予各种援助。人群中的人员在更换,但人数没有减少。甚至连那么自信的拿破仑 也没有预料到类似的情况。他已经毫不怀疑,几天以后他就会到巴黎了。有什么东 西能够阻止他呢?上了锁的城市的大门吗?在格勒诺布尔,保皇党人在逃出城前试 图把大门锁上。“我只用我的烟盒就敲开了这些门。”——拿破仑这样谈起这件事 情。他甚至夸大自己的势力,说他用不着拿烟盒去敲,“只要他一走近,大门就敞 开了”。拿破仑作为凯旋者,在严整的团队的开路和伴随下直奔里昂,沿途发布命 令,派遣急使,接收情报。任命新的指挥官和大臣。 在3 月19 日夜晚,拿破仑带着自己的前锋进入巴黎枫丹白露。国王和全家已 在3 月19 日夜晚11 点钟逃出巴黎,向比利时边界逃去。 在第二天, 1815 年3 月20 日晚上9 点钟,拿破仑在随从人员和骑兵的前呼 后拥下进入巴黎。 无数的人群在杜伊勒里宫和周围等候他。 还在离皇宫广场很远的地方,就传来了簇拥着拿破仑的马车及其周围侍从马队 的无数群众的欢呼声,这些欢呼声每分钟都在加强,最后变成接连不断的、震耳欲 聋的、欢乐的狂涛,当叫喊声传到官前广场的时候,在官旁等候的另外的巨大的人 群就冲上去迎接。马车和随行人员被无数群众从四面八方包围起来,不能往前走了。 骑马的近卫军企图打开道路,但毫无结果。“人们在叫喊,哭泣,直接向马扑去, 向马车扑去,什么也不想听”。——在皇帝马车附近的骑兵后来这样说。据目击者 说,人群像发了疯似的冲向皇帝,他们把随从人员挤走,把马车打开,在经久不息 的叫喊声中把皇帝拾进宫去,沿着官里最大的楼梯上楼,抬进第二层楼的房间。后 来,一位年老的保皇党人说,这是真正的偶象崇拜。 刚刚十分费力地把人群劝离皇宫之后,拿破仑就到自己旧日的办公室来了,他 立即处理来自各方面的事情。 难以相信的事情实现了。赤手空拳的人不费一枪一弹,不经过最小的斗争,在 十九天之内从地中海岸到了巴黎,赶走了波旁王朝,再度来统治法国。 但是他比谁都更清楚地知道,和第一次统治时期一样,他的统治再度带来的不 是和平而是刀剑,而被他的突然出现所震惊的欧洲,这一次一定会竭尽一切来阻止 他集合自己的力量。 拿破仑于4 月23 日公布了新宪法。 全民投票的结果,是1552450 票赞成新宪法, 4800 票反对。 6 月11 日,他接受了人民代表的祝贺,而在第二天,6 月12 日,他就到军 队去了,他要去进行他一生中最后一次与欧洲的大厮杀。 拿破仑一生中最后的这场战争始终是有激烈争论的题目,并且不仅在科学著作 中而且在文学作品中受到广泛的重视。 同盟国家坚定不移地决定要消灭拿破仑。在最初的惊慌和泄气之后,一切派有 代表参加维也纳会议的大国政府,都特别努力。拿破仑想同任何一个国家举行单独 谈判的企图都被拒绝了,拿破仑被宣布为不受法律保护,是“人类的敌人”。 拿破仑到达军队的时候受到非常热情的欢迎。英国的间谍惊诧不已,向英国军 队的首领威灵顿报告说,军队中对拿破仑的崇拜已经达到疯狂的程度。 6 月14 日,拿破仑侵入比利时而开始了战斗。 拿破仑命令内伊元帅在6 月15 日占领通向布鲁塞尔的道路上的名叫卡特勒布 拉的村庄,以便牵制英军,但是内伊行动迟缓,这件事做迟了,6 月16日发生了拿 破仑与布吕歇尔在林尼的大战。拿破仑获得胜利。布吕歇尔损失了两万多人,拿破 仑损失了将近一万一千人。但是拿破仑不满意这一胜利,因为如果不是内伊的错误, 毫无必要地耽搁了第一军团,让它白白地在卡特勒布拉与林尼之间徘徊的话,他就 会在里尼一战消灭全部普鲁士军队。布吕歇尔被击败、被赶跑了,但是没有被消灭。 17 日这一天,拿破仑让自己的军队休息,军事评论家责备他,说他白白地损失了 宝贵的一天,从而使被击败的布吕歇尔有可能整顿自己的军队。 6 月17 日傍晚,拿破仑带领自己的军队向高地前进,远远地在雾中看见了英 国军队。 6 月18 日清晨拿破仑与威灵顿作战时,拿破仑大约有七万二千人,威灵顿有 七万人。双方都在等待援兵,并且都有坚决的理由等待他们:拿破仑在等待格鲁希 元帅,英国人在等待布吕歇尔。 对英国军队左翼的进攻继续着。你死我活的战斗进行了一个半小时,突然拿破 仑看见圣·兰别尔东北方很远的地方有不太明显的运动着的军队的轮廓。他最初以 为是格鲁希,因为他在夜晚,后来又在早晨几次命令他赶快开赴战场。但这不是格 鲁希,而是布吕歇尔。布吕歇尔逃出了格鲁布的追击,并且经过很巧妙的转移骗过 了法国元帅,而现在赶来支援威灵顿。拿破仑知道真实情况以后仍然没有困惑不安 ;他相信格鲁希会在布吕歇尔之后跟踵而至,那时这两支军队都会投入战斗,拿破 仑派遣一部分骑兵去攻打布吕歇尔,命令内伊元帅继续攻击从战争开始以来已经不 断遭到猛烈打击的英国军队的左翼和中心。 在这次著名的进攻中,法国骑兵死在英国步兵和炮兵的炮火之下。但是这并没 有使剩下的人感到惶惑不安。 黄昏到来了。最后,拿破仑把自己的近卫队用来攻击英军,并且亲自带领去进 攻。正在这时,在法军的右翼传出了呼喊声和射击的轰响声:布吕歇尔带领三万人 赶到了战场。但是近卫队的进攻仍然继续着,因为拿破仑相信格鲁希会跟随布吕歇 尔而到来!但是很快就传布开来一种惊慌混乱的状态: 普鲁士的骑兵冲向在双方炮火之间的法国近卫军,而格鲁希还没有来。到了最 后一分钟拿破仑仍在白白地等待他。 一切都完了。列成方阵的近卫军进行着拚命的抵抗,穿过敌人密集的队伍慢慢 地撤退。拿破仑在保卫他的近卫军掷弹兵营中间步行着。 战场上躺着两万五千名死去的和受伤的法国人,两万二千名死去的和受伤的英 国人及其同盟者。法国军队遭到了失败,损失了几乎全部炮队,几十万奥国主力军 正逼近法国边境,还有几十万俄国军队不久即将到来,——所有这一切使拿破仑陷 于完全绝望的境地,这一点他在离开结束他的血腥的生涯的滑铁卢战场之后很快就 意识到了。格鲁希叛变了吗?他的迟到毁灭了法国军队。或者他只是偶然地犯了过 错,迷失了道路?所有这些问题以及成千个与滑铁卢之战有关的其他问题一百多年 来吸引了历史学家,吸引了这个战役发生时的当代人。但是,必须立刻指出,这些 问题最初却很少引起拿破仑自己的注意。从滑铁卢到巴黎,一路上他表面是安静的, 沉思的,但是他的面部却不像莱比锡战役之后那样阴沉,虽然现在事实上他已经失 去所有一切了,永不复返地失去所有一切了。 滑铁卢之战后一个星期,他对这次战役的深奥的意义作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评价 :“列强不是和我作战,而是和革命作战。他们始终把我看成革命的代表者,把我 看成是革命的人。”现在,一切都立刻并且永远地熄灭了,在滑铁卢战役之后,他 一次也没有经历过1814 年4 月11 日那种绝望的情绪,当时他曾服毒自杀。但是 他失去了对活动的一切兴趣和口味,他只是等待着未来的事件将对他做些什么,他 已经决定根本不参加未来事件的准备工作。 6 月22 日他第二次退位,他的继续了一百天的第二次统治时期结束了。 6 月28 日退位的皇帝离开了马尔梅松。他向大西洋岸前进。他已经决定坐上 一只停泊在罗什福尔港的巡洋舰到美洲去。有人向他建议,不要坐巡洋舰,而是秘 密地坐上一只小船。他不希望那样做。罗什福尔城的人知道皇帝到来了,每天都有 几千人接连几小时聚集在皇帝的窗子下面,高呼“皇帝万岁!”最后,7 月8 日, 他登上了自己的两艘巡洋舰中的一艘,并且开出海去。巡洋舰在罗什福尔城的稍偏 西北的一个叫做埃克斯的大岛边停下来了,但是要继续前进已不可能,因为英国的 舰队封锁了通往大洋的一切出口…… 拿破仑立刻作出决定。皇帝派遣萨瓦里和拉斯卡斯去同在四周巡航的英国舰队 谈判,是否可以让拿破仑乘坐的去美洲的法国巡洋舰通过?是否收到了有关这方面 的命令?梅特兰船长在“别列洛风”号船上接见了他们,给了他们一个有礼貌的, 但是坚决的拒绝。 当他们回到自己的巡洋舰的时候,当两只法国船上的水兵和军官们知道皇帝可 能落入英国人手里的时候,全体人员大哗。另一只巡洋舰的舰长波内对蒙托隆将军 说:“我刚刚同我的军官们和全体船员商量过。因此,我是以我自己和全体人员的 名义说话的。“在说了这些话以后,他讲述了自己的计划:他的巡洋舰“美杜莎” 号在夜晚去攻击“别列洛风”号,和它开战。这将占去和牵制英国人两小时;当然, “美杜莎”号在这两小时以后会毁灭,但是在这两小时之内另外一只载着皇帝的巡 洋舰“沙阿列”号可以冲入大洋,因为其他的英国舰队离“别列洛风”号很远,而 那些离碍近的船只大小,不可能截住巡洋舰“沙呵列”号。“美杜莎”号的水兵和 军官们都表示了充分的牺牲精神,以便拯救皇帝。 拿破伦知道这个建议后对蒙托隆说,他不同意作这样的牺牲;他现在已经不是 皇帝,为了拯救个别的人而牺牲法国巡洋舰及舰上全体人员是绝对不行的。拿破仑 离开巡洋舰“沙阿列”号,到了埃克斯岛。在那里,几个年青的军官打算用一只小 船把皇帝偷偷送走。 但是拿破仑已经决定了自己的命运。拉斯卡斯又到梅特兰船长那里去,并且对 他说,拿破仑决定把自己的命运托付给英国。梅特兰肯定地说,他不承担任何责任, 当然,对皇帝是会作出有礼貌的、应有的接待的。 1815 年7 月15 日,拿破仑座上一只横帆二桅船“雅什特列布”号,这只船 要把他带到“别列洛风”号上去。他身上穿的是他始终喜爱的近卫轻骑兵的制服, 头戴三角帽。“雅什特列布”号上的水兵排成阵式,船长向皇帝报告。水兵们高呼 :“皇帝万岁!”“雅什特列布”号接近了“别列洛风”号。梅特兰船长在梯子的 下端迎接皇帝,向他低头鞠躬。拿破仑登上船,看见了列队在他面前的英国军舰的 全体人员,梅特兰向他介绍了自己的部下。 拿破仑立刻走进梅特兰为他准备的船上最好的房间里去了。 英国在其存在的全部历史上最强大、最顽固、最可怕的敌人,已经在它的手中 了。 远在16 世纪初叶,在葡萄牙人继瓦斯科·达·伽马之后往大西洋南部的最初 几次航行中,有一次发现了位置在南纬十五度半的一个十分荒凉的小岛。这个小岛 是在1501 年5 月21 日发现的,这一天正好是天主教会纪念圣赫勒拿的日子,该 岛因而取名为圣赫勒拿。 英国政府一听到拿破仑在“别列洛风”船上的消息,就决定把拿破仑流放到这 里。这个小岛离最近的海岸(非洲海岸)大约两千公里,乘坐当时的帆船从英国到 这个小岛大约要两个半月至三个月。圣赫勒拿岛的地理位置对英国内阁的决定的影 响最大。在“百日”之后,拿破仑比自己在史诗中的最后一幕以前更加可怕。一旦 拿破仑可能在法国重新出现,就会重新使帝国复活,并且引起新的全欧洲的战争。 由于圣赫勒拿岛在大洋中的位置和远离陆地,这就保证了拿破仑不可能返回法 国。 当拿彼仑听到要把他囚禁在圣赫勒拿岛的时候,他提出了抗议,说人们没有权 利把他当俘虏。他从“别列洛风”转移到巡洋舰“诺森伯伦”号上,这只巡洋舰经 过两个半月的航行,于1815 年10 月15 日把被俘的皇帝带到岛上,他注定要在 这里结束他的余生。 只有很少的随从陪伴拿破仑到流放地来,这是因为英国政府拒绝了很多要求到 岛上来照顾皇帝的人。 在离开隆乌德很远的一个唯一的小城里,驻扎有一队保卫该岛的士兵。 有趣的是:岛上卫队里的军官和士兵对拿破仑这个英国的死敌不仅显得尊重, 而且有时还表露出伤感的情绪。士兵们向他献花,请求拿破仑的随从人员发善心让 他们偷偷地去看看拿破仑。甚至在过了许多年以后,军官们在谈起这位俘虏(正是 他使他们在这个荒凉的小岛上生活了几年)时,也流露出同情心。 这终于引起了住在岛上监视拿破仑的大国的委员们的注意。亚历山大一世的代 表巴尔马因伯爵说:“最奇怪的是,这个失去了皇位、被卫兵看守着的人,这个俘 虏,竟能够影响一切与他接近的人……法国人看见他时浑身发抖,认为自己为他服 务是十分幸福的……英国人只是带着景仰的心情去接近他。甚至那些看守他的人, 也热烈希望他看自己一眼,力求他说出片言只语来。谁也不敢和他并列。”拿破仑 产生了一种优郁怅惘的心情,这是他和他的小朝廷从未感受过的,但是现在人们越 来越明显地察觉到了。他主要是被闲散折磨了。他大量地读书、骑马、外出,对拉 斯卡斯口述。但是,他一生养成了每天不倦地工作十五小时、有时甚至十八小时的 习惯,现在要他来过这种生活,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他把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他竭力与周围的人谈话,显得很活跃,看来,有时 也因此而摆脱了自己的忧愁。他坚毅地忍受着自己所处的地位。 这时,关于皇帝的消息已经越来越稀少、沉寂、暗淡、时断时续了。 从1819 年起,他的病就越来越多了。1820 年病情加剧,而在1821 年初, 被拿破仑允许来为自己治病的英国医生阿诺特发现病情相当严重,但是在每次卧病 之后总还有相当长的一段间隔期,这时他就出来散步。1820 年倦怠的现象已越来 越明显。他往往说了半句话就不再说下去,而陷入深深的沉思中。 他开始沉默不语了。这时,在1820 年年底之前,他的关于自己的统治的口述 记录和回忆,由拉斯卡斯记录下来的有两厚本,由蒙托隆记录下来的有八卷。 1821 年8 月,可怕的内部的疼痛复发,而且发作的次数逐渐加多。看来,拿 破仑早已猜到这是癌,这是他们家族的遗传症,他的父亲夏尔·波拿巴才活四十岁 就因癌症而死去了。 4 月5 日阿诺特医生通知拿破仑的随从人员贝尔特朗元帅和蒙托隆伯爵说,病 人的情况十分严重。当疼痛稍稍减轻的时候,拿破仑力图鼓起周围的人的勇气。他 对自己的病取笑说:“癌是从内部来的滑铁卢。”4 月13 日他命令蒙托隆抄下他 口述的遗嘱,4 月15 日他亲自抄写这个遗嘱,并在上面签字,遗嘱上面包含了现 在刻在巴黎荣誉军人院大理石板上的那些字句:“我希望能够把我的骨灰安葬在塞 纳河畔,安葬在我如此热爱的法国人民中间。”遗嘱中的其他各点大多是有关分给 各人的金钱的数目:他的财产的主要部分共计两亿金法郎,他在遗嘱中说,一半分 给在他的旗帜之下战斗过的“军官和士兵”,另一半分给1814 年和1815 年遭受 侵犯的法国各地。遗嘱中也有地方谈到英国人和赫德森·洛:“我被英国的寡头政 治和雇佣兵杀死得过早。英国人民不要迟延为我报仇。”他在遗嘱中叫儿子永远也 不要反对法国,并且记住座右铭:“一切为了法国人民。”他十分安静,先是口述 遗瞩,然后自己再抄写。三天以后,他对蒙托隆口述一封信,要蒙托隆在他死后, 用这封信把发生的事情通知总督,并且要求英国人把所有的随从人员和仆人从圣赫 勒拿岛送回欧洲。 4 月21 日晚上四点钟,他突然对蒙托隆口述改组法国国民近卫军的方案,以 便在保卫领土不受敌人侵犯时能够最合理地使用它。 5 月2 日阿诺特医生、肖尔特医生和米歇尔斯医生告诉随从人员说,死亡已经 十分临近了。苦痛大大加剧了,以致5 月5 日傍晚,拿破仑在半昏迷状态中从床上 跳下来,用很大的力量痉挛地压在蒙托隆的身上,他们两个人都跌到地上了。人们 把拿破仑抬起来,他再也不能恢复知觉了,接连几小时都躺着不动,睁开眼睛,没 有呻吟。他以前在最疼痛的时候也几乎不呻吟,而只是辗转反复。在拿破仑的房间 里,集合了他的随从人员和仆人,有的在床边,有的在门边。拿破仑动了动嘴唇, 但是几乎什么也听不清;这天大洋上有最猛烈的暴风雨,把大树连根拔起,刮走了 岛上的一些房屋,震动了整个隆乌德庄园。 岛上的总督赫德森·洛和英国卫队的军官一得知拿破仑濒于死亡状态,就连忙 赶去,留在这所房屋的其他房间里。离床很近的人听见他的最后的话是:“法兰西 ……军队……先锋……。”1821 年5 月5 日下午六点钟,黄昏之前,拿破仑与世 长辞了。 哭泣着的仆人马尔尚把他所保存的、拿破仑在1800 年6 月14 日马伦哥一战 中所穿的大氅盖在拿破仑的身上。然后,总督和军官们走了进来,向死者低头致哀。 然后贝尔特朗和蒙托隆让列强的委员们进来,他们现在是到岛上后几年来第一次走 进皇帝的房子,因为皇帝不接见他们。 四天以后,棺材就从隆乌德运出。在送葬行列里,除了随从人员和仆人以外, 还有卫队全体人员,全体水兵和海军军官,以总督为首的文官,以及几乎全岛的居 民。当棺材下放到墓穴的时候,礼炮轰鸣:他们给死去的皇帝致最后的军人的敬礼。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