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慈,使他选择了死亡——因决斗而死的俄国诗人莱蒙托夫 莱蒙托夫(1814——1841)俄国诗人。出身贵族。1837 年因普希金被害,写 出诗篇《诗人之死》,揭发凶手即沙皇政府,因此被流放到高加索。1840年再度被 放逐,次年在决斗中被杀害。一生写了400 多首短诗,还写有长诗、长篇小说和剧 本。著名作品有抒情诗《祖国》和《孤帆》,长诗《恶魔》,中篇小说《当代英雄 》等。 1841 年7 月27 日,是一个令人难忘的日子,身着军装的俄国诗人莱蒙托夫 骑马离开所居住的军营,沿着巍峨险峻的玛舒克山麓向约定地点走去。 由于一场误会,他要去与同在军营服役的少校玛尔丁诺夫决斗,当时的俄罗斯, 决斗风盛行,为了表示自己的勇敢,年轻的莱蒙托夫也没有例外。此时,他身后的 那匹马上,坐的是他挑选的决斗副手格列波夫。 两匹马离开大路,进入一个林木茂盛的峡谷。太阳刚从苍莽的山巅后面升起不 久,金色的光芒还没有照到峡谷里来,生长在崖壁上的灌木藤叶上,滚动着迷人的 露珠。莱蒙托夫一路上带着明显的好奇心观看峡谷山崖上的景致,那种悠闲自在, 神色坦然的样子,好像是随意出来骑马散心,又好像是去赴一个朋友的野餐聚会。 峭壁越来越陡,山路也越来越窄。两匹马艰难地向山麓行走。 “上尉,”格列波夫突然回头问,如今他的马已走到前面去了,“你留下遗嘱 没有?”“没有。”诗人淡然一笑,“我不想写那玩意儿。”格列波夫不出声了, 只管策马前进,看得出来,他在为诗人担心。 两人走了一阵,莱蒙托夫对格列波夫谈了另一个话题。他说他正打算写一部以 高加索为背景的长篇小说,这是他的第三部长篇。要着重写叶尔莫洛夫任总督时的 高加索,以及1820 年的第乌里斯——高加索战争,最后以格利鲍耶妥夫被杀害的 德黑兰惨案结束全书。 诗人边走边兴致勃勃地谈着,此时,他的整个心思都集中在自己那奇妙的文学 构思上,似乎把决斗的事完全忘却了。 玛舒克山麓一带,地势险峻,风光雄奇。在一堵特别陡峭的崖壁下面的树丛里, 系着两匹马。这是事先约好的决斗地点,玛尔丁诺夫和他的副手已经先到了。 “对不起”,莱蒙托夫看见对方,才突然从自己的美妙构思中回到现实里来了, 他微微欠身,略带歉意地说,“我们稍稍来迟了。”玛尔丁诺夫神情紧张,一直在 那里不停地来回走动,显得分外烦燥不安。 他冷冷地看了莱蒙托夫一眼,没做任何表示,便转过头去。 两人之间似乎没有什么话要说,气氛相当令人不快。 “先生们,”格列波夫打破沉默,掏出一枚银币,高声说,“我们开始抽签吧。” 格列波夫把银币抛向空中,莱蒙托夫和玛尔丁诺夫各要了一面。结果莱蒙托夫猜中 了,按决斗规则,该由莱蒙托夫先开枪。 “算我走运吧,少校。”莱蒙托夫向对方打趣说。玛尔丁诺夫铁青着脸,一言 不发。 两名决斗副手量好二十步的间隔距离。 “开始吧,先生们!”就在这一瞬间,诗人的心情突然变坏了。“上帝,这已 经是第二次了!”莱蒙托夫心里感叹道,带着装好子弹的手枪,不情愿地向射击界 线走去。他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痛楚感。 莱蒙托夫走到射击线,停下来,抬眼将射击距离和对方的位置打量了一下。以 他的射击本领来说,在这样靠近的距离将一个不移动的目标击中,是很容易的事, 可是…… 他慢慢抬起右手,试图举枪瞄准,而心里的痛楚感也在加剧,一个可怕的念头 紧紧压迫着他。透过枪口上的准星,玛尔丁诺夫那张粗鲁而且显得有些愚蠢的脸, 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连那暴凸的眼睛里所含着的紧张,惊恐也看得清清楚 楚…… “我这就对准他的胸膛开枪?百分之百地命中!……天哪,开枪杀死一个站着 不动在等待死亡的人……这不是在枪杀无辜?……荒唐犯罪!……我不能开枪!” 莱蒙托夫持枪的右手渐渐垂下了,诗人发自内心的善良,同情和怜悯的天性不容许 他这样做。直到此时,诗人才开始后悔起来,深怪自己不该凭一时冲动而同意这种 令人痛苦的决斗。 “喂,亲爱的玛尔丁诺夫,”莱蒙托夫激动地高声叫喊起来,“我们停止这荒 唐的举动吧?让我们重归于好,重新成为朋友吧!”玛尔丁诺夫惊愕地瞪着他,显 得困惑不解。诗人带着明显的诚意,继续解释说: “亲爱的玛尔丁诺夫,让我们勇敢地消除误会吧!这场面多荒唐,多可笑,我 们简直是在拿生命开玩笑啊!说真的,我从来不想侮辱你,甚至连侮辱你的念头都 没产生过。然而,你看,事情闹到如此地步,这确实令人感到难过。”因为着急, 莱蒙托夫黝黑的脸膛开始涨红起来,语调也又急又快,那忧郁的眼眶里涌出泪水, 并且神经质地挥着自己的左手。他怕玛尔丁诺夫不肯相信他的诚恳,进一步表明心 迹说: “既然我们双方都表明了决斗的决心,说明我们彼此都不是胆小鬼,这样,我 们也各自保全了自己军人的荣誉。因此,我们可以将事情就此了结了。 如此说,少校阁下感到自己在某些方面受了委曲的话,那我准备不仅在此时此 地,而且还可以在阁下愿意的任何时候,任何地方,请求阁下的宽恕。”可是,这 时的玛尔丁诺夫,已经被挑拨者激起的仇恨溢满心胸,弄昏了脑袋。他狂躁地跺着 脚,咒骂着,根本不愿听莱蒙托夫的任何解释和表白。 而且,诗人的态度越真诚越坦率,则越是激起他那近乎疯狂的仇恨。 “开枪吧!你开枪吧!混蛋!”玛尔丁诺夫已经失去理智,他只是一个劲地狂 暴喊叫。 莱蒙托夫见此光景,倒一时失了主意。他略一思索,想起上次同小巴兰特和平 地结束决斗的事……。于是,他重新将手枪举起,紧接着,枪响了,然而,子弹却 不是朝玛尔丁诺夫飞去——莱蒙托夫想用自己的善意行动证明他的真诚,从而友好 地结束这场愚蠢透顶的纠纷。 像孩子一样善良诚实的诗人,以为人们都像他那样善良诚实。可是,他估计错 了!这正是他的悲剧所在! 自私残忍的玛尔丁诺夫,如今脑际里只想着那些阴谋家在他耳边散布的谣言。 由此而产生的对待人近乎疯狂的仇恨,使他失去了最基本的道德感和最起码的人性。 而且当诗人已明确表示出友好和善意时,他却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表现得格外凶 狠和残忍。他趁莱蒙托夫正微笑地望着他点头招呼时,突然对准诗人的心窝开了一 枪…… 清脆的枪声在山谷间回荡,峭壁下出现了血腥的场面;随着枪响,莱蒙托夫侧 身在崖壁前,殷红的鲜血从胸口不断涌山,渗进褐黄色的土地里。 格列波夫叫喊着向受伤的诗人奔去,他试图阻止那不断冒出来的鲜血。 然而,他绝望了,因为他连最起码的救护器具都没有。 本来是晴朗的天空,阴云密布。不一会,高加索山区的暴雨来临了。大雨倾盆 而下,雨水无情地冲浇着受了重伤的莱蒙托夫。格列波夫想用马匹把诗人送下山去 枪救的希望也最后落空了。 诗人带着痛苦在暴雨中挣扎,渐渐地,他闭上了自己的眼睛。那颗曾经为正义 和自由,为文学艺术,也为生活而激烈跳动的年轻的心脏,终于在暴风雨中停止了 跳动…… 莱蒙托夫死了。继普希金之后,又一位优秀的俄罗斯诗人被无辜地杀害了!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