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谢的“金嗓子”——影星周璇之死 周璇,我国30 年代著名影星。从小没有家、一生寂寞、凄零、孤苦。步入影 坛后,以在电影中的出色演技和歌技红极上海滩,她在影片中演唱的歌曲,曾灌制 多套唱片,为人们所流传。她主演的影片多达近百部,其中著名的有《马路天使》、 《忆江南》、《渔家女》等。1957 年9 月25 日在精神分裂症之后,死于急性脑 炎。在周璇病重时期,周恩来总理亲自过问她的病情。1934 年是金嗓子周璇的成 名期,但是成了名麻烦也就来了。上海金城大戏院的老板之一柳中浩,看中周璇是 棵摇钱树,暗暗打下了鬼算盘,执意认周璇做干女儿。柳是大流氓杜月笙的门徒, 有钱有势有打手。万般无奈的周璇,只好俯首认下这个干老儿,从此种下了镜破钗 分的根。 1937 年,周璇在袁牧之执导的《马路天使》中扮演主角小红,又唱又演。 她演唱的《四季歌》、《天涯歌女》,伴着她的哀愁,曲折地表达了东北人民 家园沦丧的痛楚。一时家传户唱,也成了她一生的代表作,至今在歌坛舞榭流传不 息。周璇大大红了。她在百代唱片公司灌制的唱片,销售额比任何一位歌星都要多。 而且在她主演的片子里,每片必歌。在南洋,凡是以周璇为主角的影片,往往以插 曲多寡定票价。 然而,悲剧在等着她。 1938 年夏天,上海沦入日寇之手。这一年,金城大戏院的老板柳中浩、柳中 亮兄弟,拉上垮台的明星公司经理张石川成立了国华电影公司,后来改名叫国泰。 柳中浩以推举周璇做台柱子为诱饵,欺骗她同国华签订了合同。 从此,不许周璇参加舞台和电台的演出,唯恐别人把他柳家这棵已经到手的摇 钱树挖走。不料,这时严华(他已同周璇结婚)已经以经理人的身份在爵士音乐社 为周璇签订了另一份合同。 柳老板闻听大怒,强令周璇拒演。 周璇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一边是丈夫,一边是干爹:一边是国华,一边是 爵士音乐社。哪个能得罪呢?哪个又得罪得起呢?本来她生性软弱,逆来顺受,这 时又急又们,惊吓之中出现了流产的征兆,匆忙住进上海红十字医院。 谁料想,就在住院的当天晚上,两家老板已经沆瀣一气,联成同盟。钱能通神, 也能通鬼,干爹立即一个电话:“只要有口气,晚上就得去电台演出!”她哭了, 电台里低回地响起了金嗓子凄迷的歌声。一曲方罢,电台突然沉寂了,传来轧轧的 噪音。与此同时,电台的大门突然向两边分开,蹿出一辆乌黑的汽车,飞驶医院。 周璇失去了第一个孩子。 严华比周璇大6 岁,他因演唱《桃花江》而出名,并且得到了桃花公子的绰号。 他既是歌手,又是作曲家,讲一口流利的北平话。严华与周璇最初的媒介就是北平 话。周璇在上海土生土长,养母是广东人,耳濡目染,南腔北调。不会讲普通话, 怎么能登台演出呢?于是周璇拜严华为师。 1940 年,周璇与严华镜破钗分。 导火索是韩非。 1944 年以后,香港《银色世界》一篇回忆文章写道: “韩非是个乐天人物,平时喜欢说说笑笑,他在车上低哼着流行歌曲,一路逗 笑,把周璇送到了门口,这才原车独载,打道回寓。 “韩非‘千里送京娘’的镜头,给等候中的严华看到了! “严华实难忍耐,醋意立时发作…… “当众侮辱周璇,也许是‘欲加之罪,的夸张说法,目的在描写周璇的不幸遭 遇,事实可能并不如此。 “但,严华的沉不住气,则正是他的个性。周璇因一幅广告画而受责,并非不 可能。 “至于韩非送周璇回家,自然更容易引起严华的妒恨。 “韩非是婚变的导火线。自周璇与严华分离后,韩非并未进一步与周璇结为情 侣,可知其实是无辜的。”周感到心灰意冷。 第二天,周璇离开家庭,乔装化名在八仙桥旅馆订了房间,准备像阮玲玉那样 告别人世,她买好了来苏水。 柳中浩闻听大惊失色,生怕倒了柳家这棵摇钱树。急忙跑来相劝,软硬兼施: 朋友们也来劝。这样,周璇才幸免于死。 周璇提出离婚。 严华极为恐慌,求助于老画师丁悚。丁悚与新闻界多有交往,示意他请求新闻 界主持正义。严华在一次非正式的记者招待会中,当众报告了周璇离家出走的经过。 他诿过于柳家人的挑拨离间,而把自己干涉周璇自由行动隐瞒起来,诉说着周璇背 弃了他的痛苦。 柳中浩为了达到彻底控制周璇的目的,极力割断他们的关系,甚至派流氓用匕 首威逼严华,砸他的窗子,不许他睡觉。严华做了种种努力,终于无效。其实,周 璇离严华,虽因韩非而起,却也有着不可避免的趋势。 由于周璇在严华的眼中,本来是个黄毛丫头,在日常生活环境里,不可能如珍 宝那样地爱护她,这是可想而知的。同时,周璇已大红大紫,成了银幕上的偶像, 收入亦远较严华为多,她不必依靠丈夫生活。并且被丈夫“瞧不起的阴影,一直缠 绕着她,她也极想摆脱”。何况爱情的花朵本来就像玻璃那样脆。 至于周璇,则于《夜深沉》之后,专心从影,也没有再抱琵琶,直到一个叫朱 怀德的男人闯进她的生活圈。 朱怀德是上海协大样绸布店的商人,逐渐获得周璇的信任。由于当时物价浮动, 周璇委托他在棉布花纱方面进行投资。先是赚钱,后来又亏了。1946年周璇在香港 拍片,朱怀德追踪而至,把亏蚀的消息告诉了她。多年的积蓄化为流水,对周旋是 个不小的刺激,自此精神有些恍惚。这时候她与朱怀德已经有了恋爱关系。朱怀德 立誓:“只要老婆一死就和周璇结婚。”周璇虽然年近30,在舞台上演了不知多少 戏,却看不透生活这个舞台上那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终于以身相许,并有了一个 小小的男婴。朱怀德此时却逃之夭夭,对孩子的养育不闻不问,甚至把孩子的摇篮 也送给与他姘居的新新舞台的舞女。周璇极为气愤。要找朱怀德论理。早已被朱怀 德收买的秘书劝她,在报纸上登篇声明,朱怀德就会告饶了。这正中了密谋已久的 陷讲,第二天报纸上赫然登出朱怀德与那个舞女的结婚启事。 周璇疯了。她张大了痴呆的眼睛,又一次陷入了绝境。 1941 年秋天,贺绿汀从香港途经上海前往苏北解放区。周璇找到了他,要求 带她去苏北,她认定只有解放区才是光明的天地。贺绿汀也接到于伶“可以带周璇 去苏北”的嘱托。可惜由于种种原因,未能成行,周璇懊悔不已,在日寇的铁蹄下 受尽熬煎。 后来,周璇跑到了香港。1950 年,祖国大陆已经解放。当周璇在香港病重的 消息传到上海以后,党和人民向她伸出了救授之手。 于伶同志委托在九龙的朋友转告周璇,欢迎她回到祖国大陆来! 秋天,周璇回到上海。 1950 年香港大光明电影公司迁回上海,准备拍摄一部反映新中国医务工作者 救死扶伤的影片。 周璇欣然应约,主演该片。她十分喜欢这个反映护士生活的剧本,也为能和陶 金、顾而已、顾也鲁搭档而高兴。 在拍片过程中,周璇很用心,但总感到脑子不好使,总好像有一根弦断了似的。 记不住台词。她焦灼、优心、失眠。她那围着青晕和睁大的眼睛里——闪着惊疑, 人们担心她又要旧病复萌了。 不幸而言中,就在《和平鸽》即将停机时,一个检验血型的镜头刺痛了她伤痕 累累的心。她联想到《一滴血》的故事,进而又联想到那个男人,高高瘦瘦的,同 人家握手只轻轻滑过的家伙——朱怀德,还有他的孩子。一天,她突然把水泼在镜 子上,镜子歪歪扭扭的,出现了朱怀德和那个舞女蓬乱的头。两只血红的嘴咬到了 一起,一滴血,二滴血,三滴血,滴滴嗒嗒…… 周璇拒绝拍片了,她要求大光明在报纸上登出启事:此片与周璇身世无关! 导演只好请一位与她体型近似的演员,以背影完成了最后一组镜头。 周璇丧失了理智。医生诊断,精神分裂症(兴奋型)复发。她把水龙头打开, 把一切东西都扔下楼,甚至把孩子也要扔下去,幸亏一位女工看见抢下。她不能用 料自己亲生骨肉了。在吴茵的安排下,赵丹和黄宗英接走了还在吃奶的小周民,后 来又从上海救疥院我回周伟,把他们抚养成人。 周璇的病牵动了千万人的心。日理万机的周总理,也曾亲自过问她的病情。 然而,这一病就是6 个春秋。 1957 年春天,周璇的病情渐有好转。兴许是春风的缘故,周璇的脑筋慢慢清 醒了,她恢复得很快。为了告慰关心她的人们,5 月21 日,周璇来到上海人民广 播电台,演唱了《马路天使》和《天涯歌女》。当人们听到金嗓子还是那样圆润优 美,无不欣喜之至。人们多么希望在银幕上早日见到周璇啊。 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决定给她拍摄一部纪录片,赵丹和白沉还准备给她编 一个故事片,一部短片,为的是早日和观众见面。 夏天好快就走了。在一个美丽的夜晚,周璇来到郑君里家中,初试纪录片镜头。 但是,人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竟会是周璇留给人间的最后一个镜头。 急性脑炎悄悄地向她伸出了魔爪。 然而,顽强的生命力还是拖到了秋天。 周璇的生命已然走到了尽头。 医生们束手无措,亲朋们面面相觑。周璇的小儿子哭着扑向妈妈的怀抱,但被 人拽回去。 秋雨布满了玻璃,有时被汽车前灯照亮,仿佛燃烧的栅栏。 此时此刻,周璇在思索什么呢?也许什么也没有想,也许她在想,风雪之夜, 小小的尼姑庵,明月歌剧社,桃花公子……也许想起来了20 年前她唱过的那支歌, 天狸海角觅知音,她找到了吗?也许她轻轻唱起,也许她没有唱,或者只是一丝意 念。但是她的欢乐毕竟还是太少了,行云流水一闪就过去了,而不幸从她出生那一 天就像一根沉重的绳索把她紧紧捆缚。如果说她在事业上是成功的,像一组辉煌的 交响乐,而生活却像一支凄楚哀怨的歌。 起风了,落下一片叶子,叶片仍是翠绿翠绿的,叶柄却有些发黄,这是上海早 秋第一片落叶。 周璇合上了她楚楚动人的眼睛。时间: 1957 年9 月25 日。那一年她才只有 39 岁。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