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小生,殒落尘寰——著名越剧演员马樟花之死 马樟花,我国三四十年代著名越剧演员,曾出色地主演过越剧《梁山伯与祝英 台》等越剧,红极上海滩,被誉为“闪电小生”。她出身贫苦,一生受尽磨难, 1942 年2 月19 日被旧社会逼迫致死。 1941 年8 月,马樟花像一个骄傲的公主,捧着一颗纯净的心,在上海东亚饭 店举行了圣洁的结婚典礼。 婚后,马樟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文文静静,温柔恬淡,很少与外面交际, 衣着也朴素起来。她在重新塑造自己,决心要过正正经经、平平稳稳的日子。 可是,她要平平稳稳过日子的想法,很快就被污浊的社会给搅乱了,少妇的美 梦被打得粉碎。她想躲开魔鬼,魔鬼却死死地纠缠住她,无论是白天和黑夜,都要 将她拖进可怕的梦魔里。原来根据合同,马樟花在1941 年的夏天,就要离开大来 剧场转到别的戏院里去。她在临走之前,对大来剧场的老板陆根棣说:”陆老板, 我们客客气气地分手吧!我已经为你赚了不少钱,你就让我好好地离开吧1 ”陆根 棣是一个无孔不入,在鸡蛋里也要下蛆的恶棍,他本想霸占马樟花,但没有成功。 后来马樟花与茶商的儿子结了婚,他更是妒火中烧,想要伺机报复。当下,看到马 樟花又要离开大来,少了一棵摇钱树,心里冒起无名火,于是,便阴阳怪气地说: “哼,我是什么老板? 在你眼睛里我算个啥!”种种阴险的念头涌上了他的心头,并渗入到骨髓里去, 使他不能自持,浑身都剧烈地痉挛起来。 他费尽心机,不择手段地把一个不争气的女演员弄到手,然后唆使那个女演员 散布流言蜚语,用种种污秽不堪的语言来诽谤马樟花,甚至寻找一切可能觅得到的 机会,当着樟花的公公、婆婆和丈夫的面去诽谤樟花,去中伤樟花,肆意地给她清 白的身上泼污水。那个女演员把编造的瞎话说得那么认真,那么绝损,那么下流, 让谁听了都要气愤难忍。而马樟花又是那么一个性格的人,如何能够忍受得住呢? 当她听到那些严重地中伤和侮辱她人格的话时,气得几乎晕倒了,饭也吃不下去, 夜里常常哭醒,眼睛红肿得像两个桃子。 陆根棣看到他的毒计生了效,越发地变本加厉起来。他像着了魔似的,接连不 断地把一只只带毒的响箭,向着一个弱女子的身上射去。他给马樟花的公公、婆婆 写了几次匿名信,后来,又花钱买通了一个小报记者,让他专门写恶意中伤马樟花 的造谣文章,于是,这个无耻文人就在一份《越剧世界》的小报上连载了一篇《 “补丸小生”的浪漫史》,编造出种种荒诞不经、离奇古怪的丑闻,一股脑儿地都 加到马樟花的名下,把她说成一个自小就淫乱不堪的荡妇,一个满身污秽的下流女 人。这种催命的文章,在别的小报上也不断地出现。马樟花陷入陆根棣所摆设下的 毒火阵中。 谎言多了,会使最坚定的人也产生动摇。那些恶毒的匿名信和小报使马樟花的 公公、婆婆由不安到困惑,由恼怒到猜疑,由漫不经心到处处留意,不和的阴影笼 罩住这个家庭。生不完的闲气使马樟花终日悒悒不快,情绪沮丧,陷入到苦闷的泥 潭里。有的亲属对她的婆婆埋怨说:“像我们这样的人家,讨什么样的不成,硬要 找个戏子?!”马樟花在背地里听到了,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浑身抽搐,摇摇欲 坠,几乎不能自持。她的自尊心被打得粉碎,从此,她就被深埋在痛苦和哀绝的冰 水里,再也站不起来了。她在九星戏院总共演出不过一个多月时间就病倒了,患了 严重的肺结核和肋膜炎,每天只有用泪水和药水来打发她那愁云黯淡的岁月。 到年底封箱的时候,袁雪芬和剧团里的几个姐妹去看她,她已经病得不成人样 了。姐妹们想起过去那样一个机敏、俏丽、一身胆气的人,竟被伤害得这样惨。莫 不对着她那憔悴的青春,衰微的精力,枯竭的才华,流下痛心的眼泪。袁雪芬看见 她的床头上还放着一个剧本《还是依》,知道她的心很好强,还在翻看剧本冀望病 好了之后再去演出呢,于是便安慰她说:“你不要着急,病会慢慢地好起来的!等 将来大会串时,我们再在一起合演!”马樟花摇摇瘦得只剩下儿根粗筋的脖子,凄 然地说道:“唉,还要演?看来难了!我的肋膜已经抽出5 磅半的水了!”她的丈 夫鲍辛锄扶着她从病床上坐起来,她像一个纸人似地摇摇晃晃地依靠在枕头上,坐 也坐不牢。鲍辛锄又拿来一个小小的案桌放在床上,让她刷牙漱口。她现在连刷牙 漱口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没有漱过两下,便不住地喘气和咳嗽,俯在案上有半个时 辰抬不起头来。 死,好像一个黑洞洞的万丈深渊,她已经站到那个边缘上了。她感到一阵恐惧 和疲惫,她的心还没有冰冷到对于生死都漫不经心的地步。她望到脚底下的那片空 虚,想到她很快就将跌倒其间,她的尸体将在那无垠的凄凉冰冷的幽冥里漂流,她 的全身战栗了。她想伸出痉挛的手把握住什么,但手不听使唤,什么也把握不住, 只能听凭身边虚浮弥漫的冻云随意地将她飘卷。 过了好长一阵子,马樟花又抬起头来,拉住了袁雪芬的手说:“我的命好苦呀! 我好冤呀!在这个世界上,我太冤枉了:我有什么错,竟遭到了这样的毒害……” 袁雪芬看看周围投人注意,悄声地问她说:“你自杀过吗?外边的人都传说你吃了 来沙尔!”马樟花听说,眼圈又气得微红了,她咬紧牙关说:“你听他们那些挖舌 头根的话?他们恨不得我马上去死的,我倒不肯去死,让他们再挖空心思去编排编 排吧!我若真吃了来沙尔,他们还不拍着手乐啊,我才不那么傻呢:”情深义重的 姐妹们,在生离死别的门槛上悲惋缠绵,像有千万条割不断的乱麻在她们各自的心 头上,每欲摘断一根便如割开一道伤口般地疼痛,喉头咽硬,谁也说不出话来,只 有眼泪在默默无声地流着,流着,湿透着她们各自的衣衫。 马樟花的丈夫走过来,同样酸心地望着大家说:“你们是来看望病人的,怎么 部哭起来了!你们哭,她自然也要哭,可怜她,哪里还哭得动呢?她的眼泪已经都 流光了!”他我来毛巾给别人擦拭眼泪,他自己却背过脸去偷偷地暗洒泪珠。 直到午饭过后,袁雪芬和众姐妹才告别出来。临走时,她们又一再劝慰她,让 她好生地养病,不要烦忧,要海阔天空地去看望这个世界!等病好之后,姐妹们再 一起登台。 可是,命运之神不再等待她了,她的生命期限被压得短而又短,姐妹们走后不 到半个月,马樟花就含屈饮恨地合上了眼睛。这一朵名贵的鲜花,急如闪电地在人 寰之中开放,却又不等人们细看就倏忽凋谢了。他死的那一天是1942 年2 月19 日,农历正是正月初五。这个才华洋溢的女子,才只有21岁。2 月22 日,马樟花 的遗体停放在徐家汇路的上海殡仪馆里。这朵已经枯萎了的名花经过整容,依然显 得清秀俊美,宛如沉睡一般地安详。可是,她的香魂早已随风飘散,无有寻处了。 上海越剧界的演员们都来了,袁雪芬最先来到,她一脚踢开绿纱门,冲到停放遗体 的地方,一下子就扑倒在马樟花的身上,放声大哭起来,过去她们多少次在台上表 演《梁祝哀史》,都曾流过伤心的泪,想不到今天假戏变成了真情,她心如同被绞 碎一般,哀痛欲绝地恸哭在自己的好搭档“梁山伯”的尸体上。 上海的许多越剧观众也都来与遗体告别,大厅里站不下,人群一直排到门口外 面。有不少的人放声恸哭,不少人咽便落泪,人们无不痛心地哀悼这早逝的才华。 她凋谢得太早了,让大野感到空寂,让长空感到凄迷!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