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风流,今已白头,一副骸骨谁人收?——名妓赛金花之死 赛金花在中国女性历史名人中是排不上号的。但她毕竟是在“庚子”( 1900 年)前后风靡一时的人物,而且她一生的遭遇,在女性来说,确是我国五千年历史 长河中一罕见的奇人。 提起赛金花,人们仿佛有一种既好之又恶之,欲弃之又招之的矛盾心理。 有人说:赛金花是屎克螂坐花轿——既臭又美。人们为何对赛金花有这些看法 呢?事情很复杂,因为她既受害于人,而又害之于人;她既是身价很高的状元夫人, 又是不齿于口的卑贱妓女:她既是身盈万贯的贵人,又是衣衫褴楼的乞丐;她既会 用四国语言,又是认字不满斗的文盲;她既是能歌善舞的艺人,又是鼠目寸光的庸 人;她既是银屏上和文学作品中的主人公,又是被人任意唆使的仆人;她既是为国 家作出一定贡献的好人,又是失去民族尊严的罪人。如此等等,可泣可歌,亦艳亦 凄融合到赛金花一人身上,或许也是世界史上绝无仅有的。这与她所处的时代背景, 与她放纵不羁的思想品格和浪荡行为,有悖于我国传统伦理道德不无关系。因此, 她的功过是非,不屑历史学家一顾。 半个多世纪以来,人们——尤其苏、鲁、皖、京、津、沪地区——在赛金花身 上编出了许多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的故事。有的把她作为一代绝世美人加以赞 赏,有的把她视成一身肮脏予以谴责,有的把她看作名噪一时的政客,有的斥她为 卖身求荣的娼妇;有的说她是冲破封建礼教的英雄,有的骂她是伤风败俗的祸根。 众说纷纭,不一而足。赛金花之所以未被遗忘,除上述种种因素之外,自然与当代 文学家夏衍写的《赛金花》六幕话剧有关,与《赛金花》电影有关,与《孽海花》 小说有关,与粉碎“四人帮”后的江青≠赛金花≠蓝萍这两朵“造孽花”融合到一 起有关。 赛金花是赵灵飞的花名;赵灵飞是赛金花的乳名。因此,叙述赛金花应从赵灵 飞的根本家乡说起。 赵灵飞生于清同治七年(戊辰)二月十四日(公元1868 年3 月7 日),原籍 安徽歙县,家境贫寒,其父赵八官(浑号八哥),母曹氏,姐兄三人,灵飞最小。 同治八年,皖南地区发生水灾与霍乱流行,赵八官一家五口,背井离乡,外出逃荒。 8 岁的男孩于杭嘉湖途中夭折。赵家夫妇领着5 岁女儿凤灵,1 岁的灵飞来到苏州。 在城内萧家巷小住一年后,迁至城外木读镇南小街,凑凑合合开了一爿“老虎灶”, 以五个小钱一瓶水,一个铜板一客茶,过着艰辛的生活。 同治十二年初冬,因邻居家起火,一下烧掉半条街,赵八官的两间茅草屋也烧 成灰烬。在这走投无路时,他想起苏北盐城乡下有位叔伯哥哥赵银官,于是把凤灵 过继给苏州城内同乡洪家当婢女,夫妇俩带灵飞渡江北上,灵飞8 岁时,母亲去世, 两年后父亲续弦潘氏寡妇,系一轿夫之妻。潘氏生性温和,聪明贤惠,为人厚道, 把灵飞视为亲生女儿一样。 灵飞从小聪明过人,她虽则一天学没上,但记忆力特强。5 岁时在苏州已学会 许多歌谣,能讲不少民间故事。到了10 岁左右,已显示出她那灵心四照,妙舌连 环的才华,加上长得肌莹肤润,樱口桃颜,举止文静,一身秀气,绽出了春天芍药, 冬日腊梅般的风韵。每逢民间庙会或大户人家的婚丧之事,她总想去献歌弄舞,讨 回几个铜板留作自己零用或给家里买点油盐。她有时手拿盘,筷当作敲打乐器,有 时带着莲湘,或是一柄竹剑,连歌带舞地唱着《孟姜女哭长城》、《烟花女子告阴 状》、《月沉西厢》、《闺宫怨》、《杨八姐游春》、《千里寻夫》、《蜂飞蝶舞 满园春》等数十个曲子,名振乡里,遐迩四方,委实讨人喜爱。13 岁时,其姐凤 灵已解脱洪府的缰羁,成为苏州《春茗荣新》有名的歌女。她把灵飞从乡下带回苏 州,改名为赵彩云。她与凤灵姐一道,进出荣社、戏馆,卖唱侍人。不久,姐妹俩 便成为姑苏城内公子哥儿们关注的人物。随着岁月的推移,彩云含笑斜睇,嫣然倾 城,被誉为苏州的“花榜状元”,招来许多豪门公卿,江湖骚客,沦为名妓。 光绪十二年(1886 年),赵彩云被苏州状元、兵部左侍郎洪钩(号文卿) 看中,遂纳为妾。洪钧授名为洪梦鸾,以掩去赵彩云妓女之讳。但由于同代文 人樊山已作《彩云曲》,洪梦鸾一名并未被社会所承认。光绪十四年,洪钧受朝廷 之命,出使德、俄、奥、荷四国为公使。状元原配张夫人,因身体弱多病,又是小 脚,不愿飘洋过海,远离故乡,遂以妾代之。求之不得的赵彩云,竟一跃戴上公使 夫人的桂冠,兴高彩烈地于“戊子”年五月十九日(公历1888 年6 月29 日)由 上海乘上德籍“萨克森”号货船,经马六甲海峡、印度洋、红海、地中海,经过一 个多月的航行,从意大利的热那亚港上岸坐车,于8 月16 日到达柏林。为到国外 交游方便,出国前半个月,彩云曾向一同出国的两位翻译学习德语、英语。上船后 又遇到德国驻上海商务会馆打字员夏雅丽小姐,二人一见如故,于是彩云花了125 个马克学费,拜她为师,潜心学习德、英口语会话。她以惊人的速度,超凡的天赋, 过耳不忘的记忆力,只短短的40 多天,加上出国前的半个多月,总共只两个月时 间,竟掌握了德、英两国日常生活和官场方面的用语。但她只是鹦鹉学舌,对文字 却是一窍不通。 彩云与状元公使在德国住了四年零四个月,中间曾与公使到了俄、法、奥等国, 会见了许多高级政府官员和社会名流。她不但见到了德皇威廉二世,伸斯麦首相, 柏林城防司令瓦德西,她还多次会见了威廉皇后菲特丽,并曾多次到她行宫里赴宴, 与皇后合影。她与俾斯麦宰相、瓦德西司令一起吃过饭,一起跳过舞。1891 年2 月,她曾与公使到了俄国圣彼得堡。由于她在柏林期间学会俄语和法语,能不用翻 译与有关高级官员直接交谈。4 月,她与公使一同会见了俄国彼得大帝。是她通过 俄国特工人员,从毕叶土克手里用一千英磅买得帕米尔中俄边界地图,随后与公使 一同返回柏林。她在柏林学会弹钢琴,能弹贝多芬《第五交响曲》。1892 年的9 月中旬,公使任期已满,依然从柏林动身经热那亚港乘上“‘萨克森”号货轮回国。 这艘船的质克船长,当公使于四年前第一次踏上他的甲板时,他如同馋猫一样,嗅 到公使夫人身上似乎有一种特殊的腥味。彩云则顺水扬帆。当时她从公使手里要得 的125 马克,并没有直接交给夏雅丽小姐,这笔钱由质克代交了。这次相会,是旧 友重逢,船长当然决不会慢待她的。公使虽是兵部左侍郎,但终归是位书生气十足 的史学家(以一般人看来是位庸人)。当然,他对彩云的身世、举动,无论在婚前 婚后,国内国外,并不是闭目塞听,只是他的兴趣不在寻花问柳上。不管燕落谁家, 而他只是潜心倾注在《元史补证》上,期望成为一名有造诣的史学家。于是任凭爱 妾飞天风流,他仍以“知之”为“不知”,并曾对友人说:“天下之卿士,焉得缉 妻于枕乎?”这就是洪文卿洞悉世事皆学问的处世哲学。光绪十八年十月十二日 (公元1892 年11 月30 日),他们顺利地回到了上海。当他们一踏上黄浦江岸 时,受到了上海县知事与各界的盛大欢迎。彩云一方面以状元夫人自诩,远足海外, 见多识广,目空一切。 同时又以羡慕的心情,渴望与上海花榜姐妹一起过自由自在、蜂飞蝶舞的生活。 但她外表上仍以公使夫人自重,竭力压抑住“风情妾有分,花丛任蝶飞”的轻佻行 为。因为她身边除老妈子、小个头外,还有阿福、贵儿二位赏心悦目的男仆。在上 海小憩后,即与状元回苏州祭祖,把带回来的那架钢琴安设在春在堂,曲园里不时 飘荡出第五交响曲,以及江苏民歌、小调等优美动听的琴声,给洪府带来了异样的 生机,但同时也招来了许多麻烦。 12 月中旬,刚刚吃过“迎春”馄饨,朝廷下旨,要状元回京供职。在“寒风 凄送伊人行”的傍晚,彩云、张夫人、男女仆佣十五、六名,陪同状元一起登上官 人画舫,沿着大运河北上。在西北风夹鹅毛大雪的十二月末,船到了通州。朝廷派 来八辆大马车装行李,六辆坐人,另有两顶花轿,一顶大红轿,十二人开道,排了 一里多长,煞是威风。第二夭踏雪走进东单左待郎府。 这是彩云第一次来到仰慕已久的帝王故都。她把东西归拢好后,在男女仆人陪 同下,时而乘车,时而坐轿,时而跻跅而行,只半个来月时间,即把京师有名的大 小公园,热闹场所,花界行当摸得一清二楚。并利用游玩,结识了不下百名卿卿相 相和斗鸡玩狗的纨绔子弟。过了半年时间,声名大振,誉满京华的状元夫人,宛如 樱桃沟上的春花,吸引着四面八方的骚客,严重地干扰着状元郎《元史证补》的校 订工作,使他伤感不已。加上他带回那份上当受骗的中俄边界图,被朝廷杨御史弹 劾,扣上“识浅昏庸”、“里通外国”的奸细帽子。在这内纷外扰的情况下,洪钩 郁郁成疾,于光绪十九年八月二十三日含恨死去。 彩云对朝夕相处七年之久的状元归天,内心矛盾重重。她回想起自与洪状元成 亲后,享尽了人生的荣华富贵,造化了生性喜欢快活的秉性,并从温文尔雅的丈夫 身上得到宽容和抚慰。而且还依仗着夫人的身份,获得了大批金银珠宝,受到如此 众多的官场名人赏识。于是她跪在丈夫的灵枢前,含着晶莹的泪花,从头顶上慢悠 悠取下那根不寻常的簪子,放在手里掂了掂——这是官人花掉7000 马克从威廉皇 宫走私买到的。她又轻轻地摘下耳垂上的坠子,这也是公使花了5500 块大洋从圣 彼得堡买来的。她手上那副镶上三色翡翠、72 颗五光十色的宝石的玉镯,依然是 状元从奥地利购得的18 世纪塔雷西亚女皇的遗物,为此花了50 两黄金、50 匹 苏州轸缎和元末苏州吴王张士诚的一枚玉印。还有各式各样的宝物装了八只檀木箱 子。想至此,一阵伤感与悔愧交织在一起,无法用理智来控制自己。但当她离开灵 堂以后,却别有一番情思。她坐在豪华的卧室,翻出压在箱干底下那形形色色的合 影,往事如花似锦地一幕幕从脑际掠过。在文卿两个多月的病痛中,她依然去茶社、 酒楼、戏院与哥儿们寻欢作乐。她思想上早已盘算过,一旦官人归去,则重操旧业, 另辟蹊径。在文卿去世前三天,她给丈夫喂药时,进士及弟的洪钧,望着春满桃花、 红颜欲滴的爱妾,并未以三从四德、严守洪家孔孟遗风加以制约,而是深明大义地 规劝她一俟“断七”之后,即可再插新技。彩云望着瘦骨嶙峋的丈夫,抿嘴一笑, 毫不掩饰地说:“请官人放心,我是爱热闹、喜欢快活的人,我不会步‘怒沉百宝 箱’人的后尘的。”洪钧死后,“三七”刚过,彩云就向张夫人提出与洪府脱族, 另立门庭。张夫人流着泪规劝她要尽妾之道,但也不勉强挽留,因为她洞悉赵妾的 底细。她只要求地实现官人遗言,等到“断七”,将灵枢一同护送到苏州后,听其 自便,以免在京城造成更大的笑话,有辱官人的面子。并答应,除彩云原有的私房 财产归她所有外,另外从老爷存款中拨出五万两银子,作为生活开销。彩云总算 “不看僧面看佛面”,表示同意。 “断七”后第五天,灵枢在朝廷安排下,经天津水路运往上海,再移回苏州。 但彩云一到上海,即与洪家断绝关系,留在花界营生。这个行动她早有安排。当洪 钧刚病后半个多月,从官廷医生那里打听到洪大人凶多吉少的讯息时,她就把许多 贵重物品托交情夫孙少堂运往上海,并在静安寺虞园租下一幢五间一套的住宅,又 在燕庆生租了十三间一套二层楼房,公开挂牌,改名曹梦兰,花名傅(富)彩云。 她与上海名妓林黛玉、金小宝、陆兰芳名列上海花界四大金刚。因为她具有状元夫 人头衔,又出过洋,会说儿国外语,徜徉官场多年,并有一大笔私产,这就理所当 然地推她为“花榜状元”。到了光绪二十四年(1898 年),苏州状元陆润庠,为 了维护苏州人的面子,串通上海知府,强迫伤风败俗的娼妇傅彩云离开上海,赶出 江、浙、皖三省。 傅彩云与情夫孙少堂领着两位花界姐妹,由申迁至天津,在滨江北道旧“金花” 妓院挂牌,改名为赛金花。孙少堂与赛金花都是“明知不是伴,情急且相随”,同 居多年,就是不结婚,同枕异梦,互相利用。孙少堂到了天津后,适逢义和团运动, 凭籍他出身京剧武生班底,能翻会蹦,耍刀弄枪,堪称能手,因此成为大刀王五手 下一位干将,久出不归。赛金花在京畿王公大臣、卿相名儒荣禄、袁夹秋、李鸿章、 卢玉肪、潭钰飞、伍廷芳等人策动下,移花插柳地再次来到了北京。这对赛金花说 来,“故都别后整六载,旧情一曲度春秋”,再满意不过了。她给孙少堂留下一些 日用杂物,把可动的东西,连同上海带来的两位和天津两位花界姐妹一起搬来北京。 她的家安在西单石头胡同,另在大栅栏后街租了一套九间小院,挂牌营业。牌一挂 出,则车马盈门,她则与趋之若鹜的来客,歌舞相伴、酒肉同欢。她为了寻找靠山, 与京城名儒、巨商卢玉舫结拜成把兄弟。因排行老二,又常女扮男装进出豪门大府, 故“赛二爷”的浑名不胫而走,倾城男女老幼无人不知。因此有人给她写了一首打 油诗:“嗡嗡苍蝇戏彩蝶,状元有灵九泉泣,自古红颜多薄命,女扮男装赛二爷。” 打油诗印证了她凄凉的晚景。 1900 年,“庚子”八月十四日,八国联军侵占北京城。在此前半个多月,西 太后要挟光绪帝,偕王族首领及众多的“威严堂正”的大臣,在兵勇簇拥下,丢下 黎民百姓不管,只顾往西逃命。这时,赛金花正在天津小住。当她看到八国联军已 经到了天津,随即与孙少堂取道通州赶回北京。当她到北京时,洋鬼子已经进城。 如狼似犬的敌寇,到处烧杀掠夺,任意奸淫,满城焦烟弥漫,残垣断壁,殷血斑斑, 鬼泣狼嚎。人民生灵涂炭。这时赛金花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得知联军魁首系12 年前曾在柏林会过两次面的城防司令瓦德西。她看到同胞苦难深重、民不聊生的情 况,就到中南海联军总司令部找到了瓦德西将军,劝说他不要伤害黎民百姓,不要 烧毁古代建筑,并要求他说服克林德公使夫人,不要执拗她的过高要求。而且她亲 自多次劝说过克林德夫人,以配合李鸿章和庆王奕劻和谈,斡旋于清廷与外军之间, 为保护北京城和减少人民的损失,出了很多力,作出了一定贡献。因此城里百姓对 赛二爷都怀着一时的崇敬心情予以歌颂,当然,赛金花在为联军筹粮草和“夜宿仪 銮殿”等方面,是出卖了灵魂,丧失了民族气节的。此外,据说她还从瓦德西手里 拿了3000 两银子,因而受到后世人的谴责也是理所当然的。当时曾有人写了一首 描绘她的诗:“仪銮殿内叙旧情,誉满京华第一人。马背赢得三千两,彩云袅袅脱 俗尘”。 但也应看到,国家处在危难之时,满朝文武倾巢逃命,唯有生逢其时的状元遗 孀留下来,参与义和团中的外交事件,成为一时社会上的显赫人物,仅此一点来说, 赛金花也是值得史学家舞文弄墨的。至于“夜宿仪銮殿”的淫贱勾当,也仅仅是推 测与传说。即使是事实,对一个妓女来说,还要求什么贞操呢! 丧权辱国的“辛丑条约”签定以后,为官的照样为官,而在庚子年为黎民百姓 出了力的赛金花,并未得到皇上和太后的赏识,所以她只好依然去重操旧业,过着 受人调情摆布的生活。1903 年4 月,一个经赛金花从河北廊坊买来的少女凤玲, 不忍卖淫为生,遂在妓院服毒自杀。这一事件引起那些情场失意的绅士们妒恨,背 后告她“逼良为娼,迫害至死”人命案,由巡城御史高弟柟把赛金花逮捕,送至刑 部狱待审。 5 月中旬,赛金花由京起解押到苏州问罪。经常州、元和、吴县三堂会审,赛 金花矢口否认她虐待凤玲自杀,同时拿出巨款贿赂衙门内外办案官丁,遂于7 月下 旬不明不白地出了狱。有苦难言的是,自赛金花入狱后,无情无意的孙少堂,拿走 了赛金花足有三分之二的珠宝首饰,并宣布与赛金花正式脱离关系。赛金花的私产, 一下损失过半。幸好存在“法新钱庄”的12000 两银子和那副手镯、耳环、簪子三 件宝贝的钥匙,存放在花界挚友金小宝手里,这就是赛金花仅有的全部家产。 出狱后,她又一次回到上海,再次与李萃香、林泽雪、花翠琴、林黛玉、陆兰 芬等一起挂牌。宣统元年, 41 岁的赛金花,与宁沪铁路段督办曹瑞忠结婚,不幸, 第二年曹死。 光阴荏苒,岁月如流,经历了267 年的清帝国,在辛亥革命冲击下烟消云散。 50 岁的赛金花又于民国七年(1918 年)六月二十日与江西民政厅长、参议院议 员魏斯耿结婚。为了表示对丈夫的敬重,她特意在自己的姓名前冠上魏姓,名曰 “魏赵灵飞”。可是,好景不长,魏斯耿于民国十年六月初八与世永诀。赛金花门 庭冷落,成天忧忧郁郁,就在这百无聊赖、厌倦人生的“金花书寓”里,染上了吸 鸦片烟的恶习,以致把所有家产全部卖光。孑身孤影,生活艰难,最后只好把原来 的住宅卖掉,与相依为命的老妈子顾蒋氏,一起搬到天桥居仁里16 号。她以每月 28 块大洋,租得四间平房,摆弄着虚无飘渺的佛堂,“招待良家闺秀莫踏红尘覆 辙,逗得豪门阔妇幻想西天修心。”指望挣得几个香火钱聊度残年。 当她实在揭不开锅时,则请求当局减免房租、杂税,或乞求慈善机构救济,或 伸手旧友给予赐赠。在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1936 年(丙子)新春,幸得山东省 主席韩复榘进京,路过天桥看杂耍时,见到赛金花流落街头卖花线,见其年老堪怜, 令副官赏给她100 块大洋。 赛金花感激涕零,用了两三天时间,歪歪扭扭地给韩写了一封信:“…… 赛金花老矣,谁堪顾问,蒙齐鲁大师,江湖义士韩主席不弃旧情,慷慨解囊, 赏洋百元。不胜铭感,谨呈小诗一首,聊表谢忱:‘含情不忍诉琵琶,几度低头掠 鬃鸭。多谢山东韩主席,肯持重币赏残花。’……”赛金花死于1936 年11 月17 日(民国二十五年十月初四)。死前曾写下一支《悠悠曲》,回顾与忏悔她那放荡 的一生,倒是很耐人寻味的。曲曰: 天悠悠,地悠悠,风花雪月不知愁,斜睇迎来天下客,艳装袅娜度春秋。 度春秋,空悠悠,长夜尽成西厢梦,扶疏深处唱风流。唱风流,万事优,一朝 春尽红颜老,门庭冷落叹白头。叹白头,泪水稠,家产万贯今何在,食不果腹衣褴 褛。衣褴褛,满身垢,一副骸骨谁来收?自古红颜多薄命,时运不济胜二尤。胜二 尤,深海仇,纨绔王公皆猪狗,赏花折柳情不留。天悠悠,地悠悠,贞操牌坊万世 流。 赛金花到底是见多识广的人,她居然在快要离开人世时,能回首一生放荡坎坷 的恶果,从中看到炎凉的社会环境给她带来的悲惨命运。她明智地预料到,不但死 后棺木无着,连个葬身之地也不知在哪个黄土岗上。确实,在她死后第二天,由北 平市市会会长孙晋卿出面,偕同杜润之,刘多文,曲宪亭,唐友诗,吕训钦等13 人发起募捐活动,三天后入殓。陶然亭寺中长老,于香妃塚旁献出一分八厘地,这 才草草入葬。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