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拉狄克等在法庭上 1937 年1 月24 日上午,拉狄克受审。拉狄克可能看破了公开审判不过是一 场政治闹剧,对它采取了一种轻率态度。他思路敏捷、巧言善辩、爱好表现自己的 性格特点,甚至在作为被告时也不由地显露出来。他不像其他被告那样,机械地, 有气无力地,像背讲稿那样把预审中的供词背诵一遍。他说起话来依然有声有色, 声情并茂,像是在演讲。作为自己犯罪的历史根源和背景,他阐述1927 年以后托 洛茨基主义的历史,以及他与托—季反对派成员的复杂关系,叙述了“党内斗争学 说”把他一步一步引向不能自拔的犯罪泥坑。而这时候,他思想上确实出现了一大 堆使他困惑的疑问、令他揪心的痛苦。现实的生活,在斯大林的英明领导下,苏联 所取得的辉煌成就,给了他很大的影响,使他认识到他在托洛茨基的怂恿下犯了滔 天大罪。他近乎哀号地咒骂自己,他所干的一切,完全是丧失了理智。借助于希特 勒的战争而上台的阴谋纯粹是幻想,是希特勒的欺骗。他们这伙人正是这样被托洛 茨基推上了绝路。他们这些忠心耿耿为革命工作几十年的老布尔什维克,现在怎么 突然成了反苏地下组织的阴谋家呢? 拉狄克在滔滔不绝他讲着: “我们斗争的目的是让外国资本实现其统治,而它在使我们掌权以前会将我们 完全置于它的控制之下,让我们同意与外界一起进行破坏活动。这样的指示意味着 什么呢?我觉得,这就意味着我们的组织正在变成外国情报机构的代理人。我们已 经根本不能掌握自己的行动”⑦维辛斯基询问拉狄克,他们的行动“是要让苏联失 败呢还是胜利?”拉狄克:近几年来,我的所有活动都证明一个事实,即我要促使 苏联失败。 维:您的这些行动是经过认真考虑的吗? 拉:除了睡觉时,我一生中从来未做过未经认真考虑的事。⑧拉狄克挥洒自如 地回答着维辛斯基的询问,与其说是对维辛斯基的诱导心领神会,不如说他要表露 他在玩弄词藻方面的高超技巧,从而也表露出对对手的轻蔑。 维辛斯基:那么,皮达可夫向你转达指示这一事实,也是那种对国家的背叛吗? 拉狄克:这样的措词很不确切。这同样是对国家的背叛。或许它是对国家的背 叛,或许它不是,有什么关系呢?⑨拉狄克绘声绘色地叙述着自己进行犯罪活动时 的痛苦、复杂和矛盾的心情。 “我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一家疯人院中!”拉狄克说。 “那您采取过什么解脱措施吗?”维辛斯基问道。 “唯一的出路应该是去找党中央,坦白罪行,交待出全部的参与者。可我没有 这样做。我没去找国家政治保安总局,但国家政治保安总局却找到了我。”“这一 坦白很有说服力!”维辛斯基说。 “这一坦白也很痛苦。”拉狄克明确他说。⑩拉狄克对托洛茨基后来关于党内 民主的呼吁进行了解释。他说,人们只是在原则问题上发生了分歧的时候才争论民 主。当他们相互和谐的时候,他们不感到有广泛民主的需要。 虽然拉狄克采取了与法庭合作的态度,但他终究并不是什么敌人,因此他在淋 漓的发挥中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些真情,而与法庭的观点和立场相背离。当然,这只 是交待态度好的人出现的一点小纰漏。比如,公诉书中说托洛茨基企图在苏联复辟 资本主义的目的是为了自己掌权,而拉狄克却说:“按照托洛茨基出于好心的想法, 你要生活得带劲,那国家简直就应该回复到资本主义去!”(11)这无疑是说托洛 茨基的主观愿望还是好的。又比如,拉狄克在揭露和抨击自己的同伙时称他们“几 十年来肩负着革命工作”,结果却堕落到从事破坏活动,按照阶级敌人的指示活动, 这无疑又是说,他们长期从事的是革命工作,而不是长期隐藏在革命队伍中的敌人。 “这实际上表明,即使像利夫希茨或谢列布里亚科夫这样的几十年来肩负着革 命工作的人,也会堕落到进行破坏他们的精神支柱许是彻底崩溃了,于是他们才会 按照阶级敌人的指示去行动。他们不是迷失了方向,就是变成了间谍。如果说他们 迷失了方向,那我就没有什么说的了,如果他们变成了外国间谍,别的人就会向他 们发指示。所以,如果外国法西斯进来,那末这个法西斯不仅不会让托洛茨基主义 者上台当权反而会摧毁它的组织,因为他们没有必要让这样一群元政府主义的知识 分子来打扰他们。因此,甚至我对祖国的态度对我来说也是没有意义的,这完全是 自我中心主义。”(12) 总的来说,拉狄克是一个屈服于当局,违心地揭发自己和别人的被告。 在整个莫斯科三次公开审判中,有相当高的身份而又如此与法庭合作的人,是 不多的。遇到这样的被告,法庭应该十分满足了。但是,总检察长维辛斯基还没有 感到心满意足的惬意。或许他身为临时政府鹰犬的丑恶历史使他总是无法忘怀,或 许这样的政治伤疤使他不由地产生一种幸灾乐祸之情。因此,他即使对“老实坦白” 的人也要情不自禁地再踏上一只脚,似乎这样才能感到由衷的满足。他提醒拉狄克 说,他在被捕后曾经拒绝交待罪行和揭发同伙,他在长达3 个月的时间内一直否认 自己参加过阴谋集团。遇到这样刻薄的检察官,拉狄克实在按捺不住。 维辛斯基向道:“试问,难道您的这些抗拒行为能让我们把您刚才说的那些‘ 疑问’和‘痛苦’当真吗?”维辛斯基这一挑衅性的挖苦激怒了拉狄克,他立即反 唇相讥:“是的,如果您不承认这样的事实,即您所得知阴谋行动计划和托洛茨基 的密令都是出自我一个人之口,那您当然可以不把我的那些话当真”(13) 拉狄克举出了一些新的恐怖小组,并牵连上布哈林,这无疑是个十分危险的信 号。他还受命招供说,1935 年维塔利·普特纳军长与他见面时,曾转达了图哈切 夫斯基的一项请求。他的这一交待使维塔利·普特纳受到了牵连。 但其主要意义不在于此,而在于他提到了图哈切夫斯基。它像晴天霹雳一样, 震动了莫斯科和全苏联的人民。人民怀着极度不安的心情揣测,乌云已经笼罩在人 民爱戴的元帅图哈切夫斯基头上。在晚上的审判会上,维辛斯基在和拉狄克的对话 中再次提到了图哈切夫斯基的名字。看来,图哈切夫斯基名字的出现不是偶然现象, 在领导审判的决策人物的小圈子里,可能已经在筹划新的阴谋。 同一天,索科利尼科夫受审。他的供词中的新内容就是又点出了几个恐怖小组, 但是他与恐怖和破坏活动的关系是非直接的。他还指出了他们的阴谋破坏集团与以 前的破坏集团的关系。 索科利尼科夫: 有过这样的指示,即要在专业技术人员中找到过去的破坏组 织。 维:是在以前的工业党时期沙赫特案件的破坏分子中间吗?在与他们的关系方 面采取了什么路线呢? 索:采取了托洛茨基的路线,即允许本集团的破坏小组与以前的小组建立联系。 (14) 在索科利尼科夫以后受审的是谢列布里亚科夫。他在供词中揭发了一些铁路系 统的领导人。他说,还在1935 年卡冈诺维奇被任命为交通人民委员以前,铁路运 输方面就存在一个阴谋破坏组织。他还对已经够丰富的恐怖小组作了一些补充。1 月25 日和26 日,“西西伯利亚集团”受审。他们的供词集中在他们与皮达可夫 的关系方面和他们杜撰的重大破坏案件的细节方面。 德罗布尼斯举出了工业中错误计划的例子。他说,在计划中,进行破坏的任务 之一是将资金分散到次要的工作方面。另外,按下述方针阻碍建设,即要使重要项 目不能在政府指示的期限投入生产。而为了阻碍建设速度,使用的手段之一是频繁 地改变设计方案,拖延与有关部门的结帐,使设计方案迟迟不能确定。在焦化工业 方面,则故意生产一些不能立即使用的半成品,根本不能使用的次品,比如故意增 加焦炭的含水量和含灰量。他供认说,卡麦罗沃地区发电厂的爆炸事故是阴谋集团 蓄意制造的,因为燃煤质量低劣。 然后,德罗布尼斯谈到了卡麦罗沃的中心矿。维辛斯基向他施加了压力和威胁, 于是他承认阴谋分子希望通过爆炸尽可能多地造成工人死亡。当时发生事故时德罗 布尼斯已经被关起来。尽管如此,他还是承担了责任。维辛斯基的用意无疑是要引 起人民对阴谋破坏分子的仇恨,从而加强公开审判的重大意义。 继德罗布尼斯以后受审的是舍斯托夫。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舍斯托夫, 1918 年入党,做过工会工作,1925 年起在矿山工作。曾任设在新西伯利亚的 “西伯利亚采煤公司”的副经理,“安热罗—苏真斯克矿”矿长。 被捕前任卡麦罗沃州萨拉伊尔锌矿矿长。 舍斯托夫声称,工人们难以忍受的生活条件不是政府的责任,而是托洛茨基主 义政策的责任。“平行中心”指示,要使工人精疲力竭。于是给工人制造了难以忍 受的工作条件,使不仅斯达汉诺夫工作法,就是通常的工作法也无法正常工作。 接着受审的是诺尔金和斯特罗伊洛夫。鲍里斯·奥西波维奇·诺尔金1917年入 党,1918—1929 年在契卡机关工作。后来,任莫斯科化工联合工厂副厂长、莫斯 科国民经济委员会主席、全苏化学工业联合公司和全苏氮素工业联合公司的主任。 1932 年至1936 年9 月,任卡麦罗沃化学工业联合工厂厂长。 米海伊尔·斯捷潘诺维奇·斯特罗伊洛夫是一名党外人士,担任过矿长,1935 —1936 年任设在新西伯利亚的库兹巴斯采煤公司的总工程师。 被告诺尔金和斯特罗伊洛夫承认自己进行破坏的罪行。诺尔金说他想用爆炸的 手段破坏地区发电站。为了多投资少收益,他竭力将投资用到不太重要的项目上。 当维辛斯基问到他承认罪行的动因时,他对承认罪行的原因作了暗示。 维:后来,您为什么决定否认呢? 诺:因为一切事物都有个限度。 维:或许向您施加了压力吗? 诺:我被询问过,被揭发过,举行过对质。 维:或许,向您施加了压力?总的说来,您生活得怎么样?牢房的生活条件怎 么样? 诺:很好。您现在问的是外部压力吗? 维:是的。 诺:一点压力也没有。 维:可以不让人吃好,不让睡觉。我们知道资本主义国家的监狱有这样的事。 可以不让抽烟。 诺:这样的情况一点也没有。我懂得顽抗是没有希望的,懂得必须揭露整个案 件。(15) 斯特罗伊洛夫的供词反映出他们对托格茨基著作的观点。 斯:我说过我读过托洛茨基的书《我的生活》。他问我是否喜欢这本书,我回 答说从文学观点看他作为一个记者写的不错,但是我不喜欢这本书,原因是书中的 “我”太多了。(16) 穆拉洛夫与德罗布尼斯一样,卡麦罗沃中心矿发生爆炸时,他正蹲在监狱里。 可是,这一点并不妨碍他要对爆炸负责。不过,穆拉洛夫拒绝为这一事件承担责任。 审判长:您知道吗,托洛茨基分子把卡麦罗沃煤矿的巷道里搞得都是煤气,制 造了绝对无法忍受的劳动条件? 穆:德罗布尼斯在一个化工厂工作,这个化工厂属一个托拉斯领导,而煤矿由 另一个托拉斯领导。 审判长:我知道。我现在说的是卡麦罗沃矿。 穆:我不知道他们采取了使中心矿充满煤气的方针。德罗布尼斯也没有将这一 点报告我。这件事发生时我已在监狱里。 审判长:在您的供词里有这样一句话:“托洛茨基分子在卡麦罗沃矿使巷道充 斥煤气,制造了工人无法忍受的条件。”穆:我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是在监狱里,我 把它作为托洛茨基分子整个破坏工作的结果。(17)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