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蒂·史蒂芬森:沉默是金
大音若希。——老子
撒切尔夫人把她的父亲描绘成一位英雄而很少提及自己的母亲,这引起了人们
对她们母女关系的种种猜测。1989年工党议员、心理分析专家利奥·艾伯斯曾
出版过一本《玛格丽特:贝蒂的女儿》的书,该书称撒切尔夫人还是一个婴儿的时
候就缺乏母亲的关爱,从而引起争议。
有“铁娘子”之称的玛格丽特·撒切尔与她母亲谜一样的关系在上世纪中后期
曾引起过人们的关注。
如果人们愿意把思绪倒回到上世纪60年代的话,细心的人可以找到玛格丽特·
撒切尔1961年曾有的对她母亲的评价。她说,“我深深地爱她,不过15岁以
后我们之间就再没有什么话说了。这并不是她的错,她每天待在家里,家庭的负担
拖累了她。”——这无疑告诉人们,一个辛勤操持家务的默默无闻的母亲同样是值
得尊重的。
玛格丽特的母亲贝蒂·史蒂芬森1888年出生在小城格兰瑟姆市。这里在古
代是通往北方的大路边的一个集市。后来工业化的浪潮使这里成了连接英国南北的
铁路枢纽。
贝蒂少女时代就是一个温顺、少言寡语的裁缝,28岁那年嫁给了在教堂礼拜
时相识的野心勃勃的年轻店员阿尔弗雷德·罗伯茨。
罗伯茨来自北安普敦郡的一个鞋匠家庭,在七个孩子中排行老大。他本想当一
名教师,但为了帮助养家糊口,不得不在12岁那年辍学,在一家杂货店找到了一
份差事,后来又来到了格兰瑟姆,当上一家杂货店的伙计。
罗伯茨身材高大,相貌英俊,还有一头卷曲的金发,一双淡蓝色的眼睛,难怪
贝蒂对他一见倾心。他很会攒钱,到1917年他们已经攒够了钱可以结婚,而且
通过抵押,他们还买下了一家小小的店铺,贝蒂的母亲于是也来和这小两口一起过,
帮他们照看生意。
1921年他们生下了大女儿穆里尔,四年后玛格丽特来到了这个世界。此时,
罗伯茨不仅买下了隔壁的店铺,而且还在半英里外开了一家分店。
随着生意的扩张,罗伯茨后来自然而然地步入当地的政治生活中。市议会的议
员们大多是代表商会的各行各业的生意人。在地方政府里并没有什么党派界限,他
们都以独立人士的面目出现。但是商会的目的就是反对工党,特别是反对鼓吹“各
阶级合作运动”的人。
除了任市议会议员和金融委员会主席之外,他还曾先后担任商会主席、扶轮社
主席、当地的全国储蓄运动主席、文法学校学监,以及工人教育协会主席等职务。
在二战期间,他还是主管民防和预备役的总后勤官。1943年他当选格兰瑟
姆最年轻的高级市政官,并在1945年至1946年期间担任该市市长,这期间
不仅主持了庆祝战争胜利活动的仪式,还负责满目疮痍的格兰瑟姆的重建工作。
玛格丽特的少年时代完全被她父母的信仰笼罩。星期天几乎全被用来参加教堂
礼拜。家庭的社交生活也是以教堂为基础的。母亲每周二带她去参加缝纫会活动;
她和姐姐周五还要参加循道派团体的活动。由于父亲忙于政务,母亲又习惯于充当
一个家庭妇女的角色,因而这个家庭生活刻板。这与玛格丽特的个性产生了冲突。
母亲贝蒂来自一个清贫的人家,从小过惯了节衣缩食的生活,因而对这一家人
来说,节俭不仅仅是量入为出,更是一种道德原则。
贝蒂的近乎苛刻的节省是别人难以想像的,连旧衣服上的棉线都舍不得扔,还
把它们重新用来缝衣服。这事被孩子们知道后,整个家庭成员都养成了节俭的习惯。
撒切尔夫人1982年回忆说,“我得到过最优秀的家庭教育。对年轻人来说,这
种教育是很严格的,但却是非常正确的。”尽管如此,实际上玛格丽特和姐姐对母
亲的做法仍颇有微词。
尽管她后来说凭母亲的裁缝手艺,她和姐姐穆里尔“用格兰瑟姆的标准来看都
被打扮得很时髦”。但早些年她却对采访者说,“我母亲是个不错的裁缝,但我和
姐姐总觉得我们的衣服和别人的相比显得怪怪的”。她很羡慕到她家附近的罗马天
主教堂礼拜的女孩子们的打扮,“她们穿着白色的礼服,扎着粉丝带。而循道派教
徒的装束则相形见绌”。
更为突出的是,她说和自己的母亲逛商场是一种痛苦。“你根本别想买那些你
买不起的东西,休想,你得量入为出。我记得许多次当我对母亲说我的朋友们有这
有那时,她总是说,‘我们可不能那样。’”
其实罗伯茨家并不穷。当全国上下的普通中产阶级家庭都感受到了吸尘器、洗
衣机,甚至汽车所带来的便利的时候,他们有能力赶在这股热潮中为自己的家庭添
置几件时髦用品。然而他们决意保持家庭简朴的生活似乎与宗教和性格有关。
与母亲的“吝啬”和默默无闻相比较,玛格丽特更能理解父亲在政治上的叱咤
风云。
她的父亲虽没有受过什么教育,却是深明大义、追求知识的人,他塑造了她强
烈的工作热情和维多利亚式的整体观。她的父亲从不接受“我不能”,“这太难”
之类的说法。他让女儿记住他的忠告:“你要率众之先,而决不从众。”因而当玛
格丽特9岁时赢得诗歌朗诵比赛,得到校长“玛格丽特你真幸运”的褒奖时,她直
言不讳地说:“我不是幸运,我是应该赢得。”
少年时代她真正做的其实是像大人一样博览群书,父亲每周都从图书馆带回两
本书。一本“严肃的”留给她,另一本小说则给母亲看。父亲鼓励她阅读当时有影
响的书籍,诸如斯特雷奇的《即将到来的权力斗争》等书,并和她讨论这些书的内
容。她当然也读过一些经典小说,但她承认她最喜欢的一部狄更斯的小说是《双城
记》,因为它与政治有关。她18岁前在父亲影响下的阅读和学习构成了她的文化
修养的基础。从这个意义上说,她的“几乎一切”倒的确都是从她父亲那儿学来的。
父亲对玛格丽特的影响是明显的,长大后她以出众的才华和执著的竞争精神,
成为令人瞩目的国家领袖。但在玛格丽特心中,母亲对她默默的爱却更意味深长。
如果玛格丽特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中就自己对父亲的印象滔滔不绝,那么她对母爱的
品味则更显得复杂而难以言表。因为人类最细腻的情感是无法言说的。也许这就是
玛格丽特不肯对自己的母亲妄加评说的原因。
母亲长期对她的潜移默化的作用是玛格丽特成为撒切尔夫人后才慢慢表现出来
的。事实上即使在撒切尔夫人赢得大选后,她的家庭生活也无不烙上了格兰瑟姆生
活的印记。撒切尔夫人后来也坦承,她从母亲那儿学到,使家庭充满家庭气息是很
重要的。
1948年玛格丽特在为一家化学公司工作期间,被提名担当肯特郡工人聚居
地区达福特的代表候选人。也就是在达福特庆祝她获得提名时,她认识了丹尼斯·
撒切尔。丹尼斯的祖父原是农民,后来弃农从商。二次大战期间他在法国,战后当
了一家油漆公司的经理。她敬慕他仪表堂堂、成熟老道。他常开着他的美洲虎牌汽
车带她兜风,在闲聊中他们发现彼此志趣一致:都喜欢读书、听音乐和研究经济。
撒切尔夫人一生最崇拜的事是:政治、读书和组织温暖的家庭。她和丹尼斯结
婚后于1951年生下了一对双胞胎马克和罗尔。
为了使家庭气息更充分,她坚持要有一个温暖的厨房作为全家的中心,厨房须
足够大,使全家人都可坐在那儿用餐。她一直坚持每天亲自为丈夫做早餐。她和她
母亲一样喜欢红木家具。在深色的红木餐桌上没有什么比银餐具更显漂亮了。撒切
尔夫人还注意到把家庭布置得漂亮一些,但绝不铺张浪费。
1960年,默默无闻一辈子的母亲离开了人世,撒切尔夫人终于感受到从未
有过的失落和悲伤。她称“这个时候我的生活中出现了又一个永远无法填补的空洞”。
撒切尔夫人年幼的双胞胎孩子也沉浸在悲痛中。母亲的葬礼后,撒切尔夫人的父亲
来到玛格丽特家小住。一天晚上给他铺床时,撒切尔夫人看到枕头上有儿子马克写
的一小张纸条:“亲爱的外祖父,外祖母死了我真难过。”
关于母亲,撒切尔夫人第一次如此真切地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受:
我失去了母亲。她一直是全家稳定的基石。她操持家务,需要时到店里帮忙,
招待客人,支持我父亲的工作,作为市长夫人,为教堂做了许多自愿性的社会工作,
还显示了诸如缝制衣服等一系列实用的家政技能,我们从没听她抱怨过什么。就像
许多只为他人而活着的人一样,她使她的丈夫和女儿们有如此成就。她的一生很不
容易。尽管成年后我更多地谈及父亲对我政治上的影响,但从母亲那儿我继承了将
繁忙生活中的诸多职责组织和结合起来的能力。虽然她的去世并非来之突然,我还
是深感震动。
母亲贝蒂去世后,撒切尔夫人的父亲罗伯茨娶了当地的一个农场主的遗孀,撒
切尔夫人不无轻蔑地说,“这是一桩好事,她是一个不错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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