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遭报复残忍迫害 被逼寻短见含冤长眠 其实,在那个年代,我们家因受父亲牵连而遭受残忍无比的迫害,要算是母亲 和弟弟了。 1968年,厂里成立了文革运动专案组。我被正式划成了黑五类分子,限制自由, 监管劳动。一天,我正在干活,被专案组组长叫到了办公室,一进门他就劈头盖脸 地对我说:“你母亲和你弟弟在你老家被革命造反派揪出来了,你要和她们划清界 限,接受调查,老老实实交代问题!” 我知道家里出事了,心理惴惴不安!我决定铤而走险,马上回家与母亲见上一 面,探个究竟。 晚上,吃过晚饭后,我向邻居借了一辆自行车,趁着夜色偷偷上道,连夜赶往 老家磁村。 公路上空无一人,两旁空旷的田野里漆黑一片,只听见玉米叶子被风吹的唰唰 作响。 我骑着自行车用力蹬着前进,想像着母亲被批斗的场面:会场上人声嘈杂,口 号连声不断,母亲和弟弟被逼低头弯腰……。啊!我不敢想了,可怜的母亲,你能 熬过这次劫难吗? 弟弟和妹妹单纯幼稚,涉世不深,从未经过这种场面,这次磨难他们能挺过去 吗? 我们太天真也太单纯了,我们主观愿望是想努力追求进步,但是命运却没给我 们客观条件,事实证明了我早在几年前就已悟出的道理是千真万确的,那个道理就 是: “大凡命中注定的事,即使你做出百倍地努力想去改变它,都是枉然的。” 不是吗?我父亲一人的过错,牵连我们这些无辜善良的人们深受其害,难道这 不是命中注定的吗?是我们通过努力能改变得了的吗? 骑在自行车上,腰酸腿痛,汗流浃背,历经两个多小时,到了磁村。 村里一片漆黑,借着月光,狭窄的小路依稀可见,自行车在石头路上颠波得更 加厉害,发出哗哗啦啦的声响,引得远近一阵阵狗叫。 我四处张望着,小心翼翼的推着车子迂徊前行,摸索着到了家的大门口。我推 了一下门,没有推开,又不敢敲门,左右观察,门旁的墙头比较低矮,我把车子推 到墙根下,踩着车子后座翻墙进了院里。 屋门紧闭着,没有一丝动静,墙脚下的蛐蛐发出几下叫声。我用手指沾了些唾 沫把窗户上的纸戳了个窟窿,一只眼向里望去,只见母亲背靠着墙坐在床上,两手 用力压着胸口,痛苦的黯然叹息,她正在胃痛,我心里一动,轻轻喊了一声:“妈! 是我,我来了!” 门慢慢的开了,我进了屋里,弟弟妹妹起来坐在床上。在微弱的灯光下,我瞥 了一下母亲,她憔悴的面孔,凌乱又花白的头发,显得格外苍老。她一把拉住我的 手问:“斌儿,也斗你了吗?” “我没有事。你们出什么事了?”我轻声地问。 “唉!……”母亲黯然神伤,由于过于悲痛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喟然长叹, 深陷无言中。 突然从屋后传来一阵狗叫声,母亲赶紧把灯吹灭了,屋里顿时黑得伸手不见五 指,在黑暗中弟弟和妹妹向我讲述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在文化大革命初期,全国的学校都停了课,学生们都带上《红卫兵》的 袖章搞起了全国大串连。 妹妹读书的淄博一中也像全国的形势一样,席卷到这场运动中来。妹妹随着红 卫兵的队伍到了北京,在天安门广场上见到了站在天安门城楼上的毛主席。毛主席 戴着《红卫兵》袖章,向人山人海的红卫兵挥手致意,所有的人们都激情四射,心 潮澎湃。激动的人群在广场上形成了一片沸腾的海洋。 不久,学校因搞运动放了假,妹妹也回到了家里。 母亲和弟弟听说妹妹见到了毛主席深受鼓舞;又看了报纸上刊登的《炮打司令 部》、《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等许多宣传文章,激起了满腔的革命热情。 “我看毛主席发动的这场文化大革命就是要彻底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建立 一个新世界!这场运动太好了!”母亲感慨地说道。 “这场运动是毛主席的创举,要不怎么叫史无前例啊!”弟弟发自内心的钦佩。 单纯和幼稚,加上极易接受新鲜事物的天性决定了她们的思想和行为。 此刻,她们的心情怎能平静呢?她们没有想到命运早已安排好的自己在政治上 的先天性不足,只想要下定决心,紧跟伟大领袖毛主席,积极参加文化大革命捍卫 真理,以表示对毛主席的赤胆忠心! 弟弟发挥了他天生的文字才能,贴出了一份题为《彻底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 》的大字报。此举,在这个平静的小山村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然而,正是这张大字报,使得引火烧身。日后却召来了前所未有的残酷报复, 使全家遭受灭顶之灾,直致家破人亡! 因为大字报冒犯了本村某些人,他们为此而咬牙切齿怀恨在心。 “几个反革命家属不知天高地厚,不看看你们自己是什么身份,你们有什么资 格写大字报对我们评头品足,早晚有你们难看的时候。到时非把你们打翻在地,再 踏上一只脚,叫你们永世不得翻身!不信,就走着瞧!”那帮人下了决心,准备伺 机进行疯狂地报复! 1968年秋。一天,家里来了一帮人,他们吵吵嚷嚷,七手八脚的在院子里贴满 了大字报。说什么母亲是反革命家属、反革命分子、军统特务……!还有“打倒反 革命子弟康—辉!”“揪出反革命子弟康—辉示众!”那些大字报白纸黑字透出一 股凶气,这朴实的农家小院瞬间变成了杀场! 次日,那帮人把母亲和弟弟都抓了去,要搞所谓隔离审查,一场精心策划的报 复开始了! 在私设的公堂里,几个凶煞打手站在一旁咄咄逼人。 “你这反革命子弟还想闹革命!你想革谁的命!今天叫你尝尝厉害!”几个人 说着便是一阵拳打脚踢,棍棒交加,弟弟顿时被打得鼻青脸肿,遍体鳞伤! 在另一间屋里,几个凶神恶煞般的彪形大汉,正在让母亲低头弯腰,变相体罚 ;他们对母亲百般折磨之后,将一块大木牌子,用一根细铁丝挂在她的脖子上,又 给她戴上了一个用纸糊的高帽子,几个人一面声嘶力竭地喊着口号,一面把她推到 街上。母亲铁青的脸上沾满了泥土和血迹,她那孱弱的身躯摇摇晃晃,深一脚浅一 脚迈着踉跄的步子在嘈杂的口号声中艰难地行走着。 她走在村里的大街上。是屈辱,是恐惧,是迷茫,是悔恨,百感交集。 她的胃痛又犯了,豆大的汗珠掺着泥土从脸上滚下。她用祈求的目光抬头仰望 着苍穹:“上帝啊!我究竟错在哪里?你为什么这样惩罚我,求你告诉我!” “快走!快走!打倒……!”她的身体被推搡了几下,又是一阵口号声。 突然,她感到天在旋,地在转,眼前一阵发黑,晕倒在地。 早上,母亲和弟弟被抓走后,妹妹一人在家忧心如焚,如坐针毡。 她一个二十三岁的女孩子,刚从学校毕业回家。仅管因为受父亲的影响遭受歧 视,但是,由于在学校受到良好的教育,她革命的热情不减。然而,残酷的现实却 和她想像的完全相反,单纯的她接受不了眼前发生的一切,她不明白父亲的问题为 什么我门总要受牵连? 她看了一下表。母亲和二哥已被抓去快半天了,她们到底怎样了,真让人揪心 啊! 巨大的压力使她承受着精神上的折磨。 忽然,邻居大嫂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她神色紧张地告诉妹妹:“你快去看看吧, 他们把你妈弄去正在游街哩!” 这一句话像五雷轰顶,母亲的安危牵动着她女儿的心!她心急如焚,火烧火燎。 “可怜的母亲啊,你受苦了,你那弱不禁风还有着严重胃病的身躯,你能经受 起这种暴风雨似地折磨吗,你已经极度脆弱的精神还能经受起这种残忍地打击吗? 此刻谁能来救你啊?”妹妹想着,泣下如雨,流着眼泪一路小跑去找母亲:“母亲 你在哪里呀,我来了!” 前面路边,有几个人围在一起,母亲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妹妹予感不妙,急忙跑过去一看,便不顾一切地扑在母亲的身上:“妈!妈! 你醒醒啊!你受苦了!”这哭声震撼着每一个善良人们的心! “你不要装死,明天继续批判!”一个刺耳的声音在喊叫着。 妹妹把压在母亲身上的牌子移去,吃力地把母亲背起来步履艰难地往家走。 昏暗的灯光下,母亲躺在家里的床上渐渐醒来,弟弟和妹妹守在一旁。 “文儿,你什么时侯回来的?他们打你了吗,不要紧吧?”母亲看着弟弟。 此时,母亲首先牵挂的是她的儿子。 “我刚回来,他们没打我,你放心吧!”弟弟一扭头,热泪盈眶,低头走到了 门外,他怕自己的哭声让母亲听见难过。 “敏儿,我是怎么回来的?”母亲有气无力地问。 “是我把你背回来的。”妹妹说着叹了一口气,陷入到悲痛中。 …… 黎明前,更深夜静,在黑暗的屋里,我听完了弟弟和妹妹如泣如诉地叙述。 我们谁也看不见谁,但说到伤心处大家不由得都潸然泪下。 “那个牌子有十几斤重,还是用细铁丝挂着的,看把妈的脖子勒的!”妹妹擦 了一根火柴,点起了油灯。她让母亲扭过头来。 我看到母亲脖子上几道深深的伤痕,一阵心痛。 “我看你胃痛的厉害,你快吃上药吧!”妹妹说着倒了一碗水连药一起递给母 亲。 “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这几天他们还要来的,我怕咱妈受不了啊!”妹妹担 心地对我说。 我面对母亲、弟弟、妹妹的处境和遭遇我除了痛心、揪心和伤心以外我竟是那 样的无能为力,我痛苦极了! “斌儿,你说我死了行不行?”母亲的一句话,使我不寒而栗。 “妈,你可别这么想呀!咬咬呀就挺过去了!”我心如刀割,抬头直视着母亲。 母亲下床端起了摇曳着火苗的油灯,在我脸前从上到下照了一照,眼神也随着 灯光移动着,张了张嘴,说出一句肺腑之言:“斌儿,你可要好好活啊!” “妈……” 时针指向四点,天色不早,我有些沉不住气了,因为要是回去晚了一旦被别人 发现,全家都会召来灭顶之灾的,天亮之前我必须赶回家去。 我来不及多说一些,匆匆告别了母亲和弟弟、妹妹,骑上车子出了村。 一路上我拼命蹬车,加快速度,回到家里时,人们都还没有起床。这次回家, 加重了我精神上的压力,对家里的处境极度担忧。 不出所料,自那天我从家里回来以后,那帮人加紧了对母亲和弟弟的迫害。 第二天,一位好心人匆匆来到家里,悄悄地和妹妹说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听 说明天要在公社召开万人批判大会,批斗的对象有你妈和你二哥,你可要有个思想 准备啊。唉!简直就是不让人活了啊!” “母亲昨天刚游了街,还未喘息过来,明天又要……”妹妹顿时急得六神无主。 她知道这个厄讯是足以能够把母亲的精神击垮的。她不忍心让母亲和二哥早知 道这个消息后再受煎熬,为了争取点时间,让她们能够安安稳稳地渡过这一天,她 决定不到万不得一的时侯不告诉母亲和二哥,她独自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等待 着那灾难的时刻到来。 时间过得飞快,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早上,灰白色的天空,阴云密布,热又潮湿的空气让人窒息,屋里死气沉沉没 有一点生息。 院子里突然闯进来几个人,妹妹知道,那最惧怕的时刻终于来到了。 “康—民!康—辉!快出来,开批判会去!”其中一个胖子声色俱厉地喊叫着。 屋里,母亲躺在床上,盖着一床破旧的被子,发出阵阵呻吟,她的胃病正在发 作。弟弟对胖子说:“我母亲病得厉害,她不能去了,我去吧!” 几个人把弟弟连拉带推地弄出了大门。 “装什么病,不行抬着也要去!来人!”胖子一声喊,几个人来到屋里要动手 抬母亲。 妹妹着了急,上前护着母亲哀求着:“你们就可怜可怜她吧,她的胃病很厉害, 都几天没吃饭了,她都起不来了,今天就别让她去了吧?” “躲开!”胖子把妹妹推开,又喊:“来人!给我把她抬出去!”说着几个人 走到母亲的床边。 “求求你们了,你们行行好吧!要不然我替她去吧!我给你们下跪了!”妹妹 说着扑通一下跪在了那胖子面前,大声哭着,喊着。 好心的邻居大嫂听见哭声急忙跑了进来,见状忙对那胖子说:“算了算了!你 看她病得那样,今天就别叫她去了,再一回吧!再一回吧!” “你脱了初一,脱不了初二,明天再说吧。走!”胖子气势凶凶地一声喊,众 人出了大门。 妹妹吊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她站起身来赶紧走到大门口看着二哥被扭上了汽车, 心一下子又揪起来。 她来到母亲的床边。 母亲拉着妹妹的手哭着说:“敏儿,亏你救了我呀!你二哥今天又要受罪了!” 母亲和弟弟、妹妹,她们互相看着自己的亲人遭受磨难,而却又无能为力相助, 这种难受的滋味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世上还有比这种折磨更残忍的吗? 阴暗的夜晚,漆黑的天空没有一丝光亮,正个村子被笼罩在黑暗和恐怖之中。 开完批判会,弟弟没有被放回来,一阵拳打脚踢之后,他被关进了一间黑屋子 里。 半夜,门突然被打开,黑暗中溜进来一个蒙面人,头上蒙着黑布,只露着两只 眼睛,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弟弟根前低声说道:“刚才他们说了,今天晚上要把你乱 棍打死在这里,现在门开了,你赶快逃吧!” “你是谁?” “不要问了,赶快逃吧!”蒙面人出了门,消失在黑暗中。 弟弟趁着夜色,刚跑出屋外,听见大门口有许多人说话,又急忙退回来,爬上 一道院墙,翻身跳了下去。刚一落地,只觉得脚脖一扭,立刻疼痛难忍,动弹不得。 再往前挪动一步,感到脚下稀软,突然哼的一声,吓了一跳,原来这是一个猪栏, 他踩在了猪粪上。在黑暗中,他摸到一个墙角卷缩起来,等待机会。一天一夜过去 了,饿了就抓把猪食吃,渴了喝点雨水,又等了一天才有机会终于逃了出去。 他虽然脚被扭伤,但却拣了一条性命,这要感谢那位蒙面的救命恩人啊!我们 将没齿不忘。 弟弟逃走了,那帮人更是抓住母亲不放,他们变本加厉地对母亲百般折磨。 1968年 8月 15 日晚,夕阳收起它那最后的微光,随着夜幕的降临。一场大难 正在向母亲步步逼近! 果然,那帮人又来通知母亲去接受批斗,母亲已经予感到,这场更加残忍的酷 刑已是在劫难逃了!今天晚上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一个无助、体弱又多病而切已经气息奄奄的五十一岁老年妇女,面对那些以强 凌弱的势力,此时此刻,她只能忍辱受屈以外,别的还有什么出路呢? “孩子们啊!妈不能照顾你们啦,但愿上帝保佑你们兄妹平安,你们可要好好 地活啊!妈就要和你们永别了!”母亲她作了最坏地打算: 时间一分一秒飞快地过去,当又有人来催促时,她已经在后院用一条绳子结束 了自己的生命! 万万没有想到,我那天夜奔磁村和母亲的见面竟是最后的绝别!她没有机会向 众人诉说,没有机会向亲人告别,她匆匆地,默默地走了! 一切沉浸在浓重的夜色中,乌黑的院子里,静得可怕!只有那瘮人的狗叫声不 断从远处传来,使人混身起鸡皮疙瘩。 屋里的正中间,地上铺着一张破席,母亲静静地躺在上面。一盏小油灯挂在墙 上,摇曳的火苗不断摆动,微弱的灯光照在母亲的脸上。她安祥的面容闭着双眼, 像睡着了一样。她不再受那精神上的凌辱,也不再受那躯体上的折磨,她超脱了, 她负屈含冤地去了另一个世界。 妹妹孑然一身,孤独的坐在母亲的遗体一旁,椎心泣血,悲痛欲绝又不敢大声 地痛哭着…… 母亲啊!刚才你还在我身边好好的,只短短的一会儿没看见,你怎么就撒手人 寰撇下我们兄妹悄悄的走了?你命好苦啊……! 你含辛茹苦几十年拉扯我们,我们像幼鸟一样在你的呵护下成长,你一生历尽 磨难,没过一天好日子,儿们还没有报答你的养育之恩,你就不辞而别了,儿对不 起你呀! 母亲,你走了,谁还牵挂我们?谁还呵护我们?没有了你,以后我们的路可怎 么走啊? 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走的,你本是一位清白,高尚,慈祥的母亲。但你却因为 经受不了残酷地折磨被逼而去,你是无辜的,你是冤枉的啊! 此时的妹妹,孤苦伶仃,呼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她脆弱的精神饱尝了无情 地打击,他纯洁的心灵遭受着残忍地创伤,她怀着悲痛,伤心的心情守着母亲的灵 躯。 世上还有比失去母亲更痛苦的事吗? 妹妹抬起头来望着门外漆黑的夜空,哀声哭诉: “大哥,二哥,你们现在在哪里呀?你们知道母亲已与世长辞了吗?等你们再 回家的时侯,你们已经见不到母亲了!当你们知道母亲去世了,你们肯定会和我一 样悲痛欲绝的,哥哥呀,咱们已经没有了母亲,只有咱们几个相依为命了! 好心的邻居大嫂进来了,她把妹妹一把拉起,热泪滴在了俩人的手上。“快别 哭了!得赶紧想想办法呀!是不是告诉你大哥,让他回来一趟吧?” “他也在受批判,思想压力够大了,还是过些时侯再告诉他吧。” “要不你去公社找找,看他们能不能派来人帮帮忙,找个地方埋了啊!”说着 她给妹妹擦了擦眼泪。 次日一早,妹妹去了公社。 一直到了下午,公社派来了几个四类分子,用一床破被子把母亲的遗体裹了起 来,妹妹把一个小瓶子放在被子里,看着母亲的脸说道:“妈!你叫病魔折磨了你 一辈子,你到了那边,可要按时吃药,早点把胃病治好。” 母亲的遗体被抬到了空旷的荒郊野外,一会工夫,堆起了一个小土丘,母亲在 这里长眠了! 妹妹跪在土丘前面,给母亲磕了三个头。 “妈!你安息吧,我们永远怀念你!”妹妹声泪俱下向母亲作了最后的告别。 起风了!妹妹理了理被风吹乱了的头发。大风吹不走她的痛苦,却使她的身体 阵阵寒战;下雨了,滴落在她脸上的雨与她那悲痛的泪水融在一起,淌啊,流啊, 不停地流淌着! 妹妹站起身来,凝视着远方。 “大哥,二哥,但愿你们平平安安,你们可要多保重啊!”妹妹憔悴的面容含 着祝福,惆怅的心装着牵挂。 霎时间,天空中乌云密布,天昏地暗;狂风大作,地面上飞沙走石,一棵大树 被连根拔起!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紧跟着一声炸雷震耳欲聋,弹丸样雨点劈里 啪拉射向地面。又是几道电光和雷声,大雨倾盆而下,一会儿,雨水汇成了河,在 田间地头,大街小巷,四处流淌。 惊天地,泣鬼神!上天在发怒!大地在哭泣!那些作恶多端,逼死人命的罪人 必将受到上帝的惩罚! 母亲,您走了。无情的命运像秋风卷落叶一样活生生的把您从人生的舞台上卷 走。把您卷到一个不可知的王国里。如今您的躯体也早已随着翻动着的日历消散了。 我多么想让时间倒流,再叫您一声“妈!”再看到您那充满爱的慈祥微笑。 母亲,我真恨自己为什么没能在您活着的时侯长大成熟,那时,您身边没有一 个人能够帮助你。由于弟弟妹妹年龄小,您最信任我,依靠我,事事都告诉我与我 商量,可我那时又单纯,又幼稚,太不懂事,太不成熟了。如果那时我长大成熟了, 我一定不会让您遭受屈辱,我会保护您的安全和生命的。可是您没有等到我长大成 熟,就独自一人含冤而去了!悔也! 母亲,随着岁月的流转,时代的变迁,战乱和“四人帮”横行的年代一去不再 复返;现在我们的国家日益富强,人民生活水平今非昔比,我们再也不为吃饭而发 愁了。使人更加欣慰的是国家正在构建和谐社会,创建一个文明和法制的国家。歧 视和偏见随着血统论的消失已不复存在,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每个公民充分享受 着民主和自由,社会已经有了极大的进步。然而,无情的命运却让您过早的离开了 世界,您没能等到今天,无缘享受到这美好的生活,这是多么深沉的憾事!这怎么 能不让人痛心疾首呢?哀哉! 母亲,安息吧!随着时代的进步,您的冤屈将会得到雪耻;当世界上消除了丑 陋与罪恶,消除了嫉妒与仇恨,上帝将会让您复活,让您重新享受人类美好的一切! (完)